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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娃噜嫂-第37章

小说: 娃噜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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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养些鸡鸭。鸡蛋鸭蛋还能到镇里换钱足可丰衣。
另外由于老大的威慑力,方圆几十里无一再敢欺负这个逃荒之人,故而使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分外平和、滋润呢。看着他们能过上如此红火的日子,当说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可恰在这段时间里,老大觉察出自己的心里在发生着变化,总有点“那个”!甚至还有一丝失落感。觉得自己内心的承诺,“宁可看着娃噜哥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自己甘心情愿地为这份情而守侯……”可一到现实,还真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咋,在这?”
娃噜嫂低着头,撇开两条长腿向前跑了两步问道。
“我想去你家!”
“去我家干啥?”
娃噜嫂眼里闪着光芒站到老大跟前,故意矫情地说。
“在家呆得无聊,想去看看你,不行吗!”
“你才不想看我哪!”
说着娃噜嫂就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然后鼓起嘴巴说。
“不想你想谁?”
“哼……想女知青呗!”
“啊!你太坏……”
说话间,老大迅速用眼睛向周围扫了一下后,一把将娃噜嫂揽于怀中,然后低头吻了她……娃噜嫂舔了舔嘴唇仰起脸,放低声调悄悄对老大说,
“哦,你哥在家哪,你上去吧。我一会就回来。晚饭在上面吃,哈!”
“你去哪?”
“我到镇上去给家里邮封信,再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呃……那我也跟你去?”
“好哇!”
娃噜嫂惊喜叫道。
“老大……”
于是娃噜嫂趴到老大耳边低声地叫了他一下后,便调皮地笑了。听了娃噜嫂亲昵的声音,老大立刻感到心里暖暖的,酥酥的,十分熨帖。
说完他们就踏着厚厚的积雪,沿着苏克素护毕拉河一块走向镇子。
看上去,娃噜嫂微微有些发胖,面色也十分好看。她穿一件碎花绿棉袄,棉袄外面罩一件靠色便服外套。外套似乎小了点,四周露出花棉袄的边缘。脚下那双灯心绒棉鞋,老大一眼能瞧出是她自己做的。灯心绒鞋,不是当地人那种掐脸的,而是带五眼系带的。娃噜嫂那微微涨鼓鼓的腰告诉老大,她已经显怀了。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娃噜嫂 第三部分(13)

灿烂的阳光下,老大和娃噜嫂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有说有笑朝镇里走。路上老大告诉娃噜嫂,自己和何平所发生的一切。娃噜嫂听过后,慢慢吁出一口白气说,
“在医院那会,我就看出来,那个女知青对你就不一般哪!该说,我不该阻止你们的来往,因为她能给予你的一切,我却不能给予你。虽然是这个理,可我当见到那个女知青对你那么好,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所以当时我没少用话堵哝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我怎么会生你气,想还想不过来哪!”
说着老大将手伸到娃噜嫂的棉袄里,隔着衬衣他感觉到她的体温。放了不一会,老大将手抽出。娃噜嫂的脸红了,现出满脸柔情缱绻的样子。接着娃噜嫂不好意思垂下头,用脚踢地下的积雪,后来娃噜嫂又续着前面的话题对老大说道,
“另外,你那样对待那个女知青,她会很伤心的。”
“那没有办法呀!”
“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不……不喜欢!”
说这话时,老大在胸前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沉静片刻,老大捂着自己耳朵说,
“世界上任何女人,谁也取代不了你!我就爱你一个人,到永远!”
“那将来哪?我会耽误你的!你一定要听清楚呀!”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唉……”
娃噜嫂重重叹了一下,呈现出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响。又走了一会,娃噜嫂对老大说,
“先不说这些啦,太累心!家里年货都办好了吗?”
“不知道,谁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弄咋样啦。”
“我和你哥哥商量啦,过年不给肇叔肇婶买啥东西,给他们五十元钱。他们喜欢啥,就买啥,哈!”
说着娃噜嫂就从腰里掏出一沓五元票,就往老大手里塞。
“这样,年前我就不过去了,初一再去给他们拜年。你先代我问候他们一下,拿着哇!你这个人还愣着干啥?”
边说娃噜嫂就边嗔怪地动了一下老大的胳膊。看了一眼几分孩子气的娃噜嫂,老大接过了钱。娃噜嫂笑了一下,又不紧不慢地说,
“这里还有五十元钱,是我给你的。这钱你哥哥他不知道。”
“你在救济穷人吗?”
“你瞎说啥呀?”
“我说错了吗?”
“可不!你可真烦人,原来我想给你买一件涤卡上衣,我看现在的知青都在穿,挺时兴的。可我又怕你不喜欢,所以才给你钱吗。枉费人家的一片心?”
“不是!我说的意思,你和娃噜哥挣点钱不容易!”
“哎——你知道我今年养鸡鸭卖了多少钱吗?二百多!”
“反正我不能要!”
“咱俩不是一回事吗?你拿我当外人,是不?如果你不要,我就把这钱扔给下面捡粪的那个老头!”
低眉善目的娃噜嫂,一下一下地用胳膊撞着老大……
腊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老大守着火盆正在家看书,突然发现院外,有人在探头探脑朝自己家张望。于是老大把书扔到炕上,从屋里踱出。走出院门,老大一眼就瞧见几个扛枪带红袖标的人嘁咕嚓咕在说着什么,周围还围着一些人。那帮家伙一见老大出来,皆视而不语。
仔细一瞅,老大认出那帮家伙,是大队群专的几个小崽子,其中有两个上回还抓过自己。这时,里面一个叫佟嘎子的人冲老大走来,并笑嘻嘻把手伸将过来。披着军大衣的老大没理睬,接着黑着一副面孔问道,
“你们要干什么?”
“老大,老大!是这样,现在不是正在搞一打三反运动吗?为了防止黑五类分子趁机捣乱,公社指示,春节期间对这些人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把他们都关起来。全大队的黑五类头三天都圈进去了,就差肇科……不,不!肇叔。今天想带肇叔走,可哥几个谁都不好意思进去。我们也是没办法,例行公事……”

娃噜嫂 第三部分(14)

就在这一刻,老大突然想起几年前家里被抄的一幕。那年他十四岁,初中还没毕业。也是个年关在即的深夜,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和狗咬声响作一团。妈妈战战兢兢将房门打开,一个带着袖标拎枪人,一脚将妈妈踹倒,随后呼啦就闯进一帮人,同时一个尖嗓子的人,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们是永陵大队革委会群专的民兵,要对肇科贤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给我收——”
那人的话音一落,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一把从炕上将爸爸捞到地上。当爸爸扑通一声跌落到地上时,那个家伙又照爸爸的头狠狠踢了两脚,然后拖起爸爸就是一记耳光。
“跪下——”
穿着裤衩的爸爸哆哆瑟瑟跪在地上。
那时奶奶还活着,见他们如此毒打爸爸。奶奶就扑了上去。其中一个瘦高个的人飞起一脚,向奶奶踹去。奶奶嗷一声惨叫,脑袋立刻撞到炕沿上,血汩汩涌出。爸爸见状绝望地叫了一声讷讷(满语,汉语为妈妈),便扑向奶奶。那帮家伙薅着爸爸的头发,又是一顿毒打。
“什么他妈的讷讷,我们到和睦哩(满语,汉语对头山的意思,是奶奶的老家。)调查过,旧社会她顾过长工,是个地地道道的地主婆……”
炕上的妈妈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拥抱着自己还有姐姐和弟弟,瑟瑟缩缩躲在炕角。两岁的妹妹趴在他们身边哇哇大哭……
家抄完了,爸爸被绑走了。第二天,爸爸就和另外一个地主分子,带一白胳膊箍敲着铴锣走在堡子里,嘴里还不住喊着,
“我是黑五类分子。我是牛鬼蛇神……”
堡子里喊完,爸爸又和大队的黑五类分子列队到镇里去喊。自那次抄家后,奶奶不久含恨离开了人世……
……
从心里,老大狠透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伙。今天,他们能如此这般“客气”对他说话,是因为自己现在“出名”了,“势力”大了。自从上次老阚把他打了之后,南北二沟传得十分了得!
“阿哈伙洛,老大,绝对茬!二十多把菜刀愣是没把他砍倒……”
那时,老大简直就像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战斗英雄一样,受到一些人的爱戴。那是一个畸形的社会,人们的思维也在错位。在那个年代,甚至谁要肯抗住一顿打,也会立刻出名,成为“英雄”,何况他打过贫协主任,蹲过小号,砸过跤场,见过菜刀,打过知青……
老大的所作所为,在当时着实征服了一大批知青和当地青年护拥其左右,且还推崇他为他们的“老大”。老大十分清楚,知青们常年面对这枯燥乏味的山里生活,他们早已活得不耐烦了。刚刚欠开一角的回城曙光,蓦然又被死死封住。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青年点的纷纷解体,他们面临着严峻的吃饭、前途、婚姻等等重大问题。由于前途渺茫,他们正逐步逐步走向绝望。绝望之中,他们就像一群饥饿多日的老鼠一样,开始闹腾起来。这两年,他们的确把农村折腾得苦了,几乎天天都有欧斗,时时都有死伤的消息传来。
记得,当时中央还有一个关于保护知青年的26号文件。当地人等也有铤而走险者获罪于“迫害下乡知识青年罪”而锒铛入狱。有中央为其撑腰,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因此,当地老百姓根本就不敢招惹这帮亡命徒,见到他们一如看到了恶魔一样,惟恐躲闪不及。
而这帮胡作非为”的知青,却都愿围在老大的身边转,任其差遣。只要他一声令下,谁家的柴火垛、自留地、猪鸡、甚至人一准遭殃。
今天来的这帮民兵,均为各小队抽调上去的,也都不是什么稳当戚(qie)。一方面他们怕老大,就好像只要他一点头,他们就会碎尸万段似的;另一方面,这些人都指望沾老大点光,多认识几个知青,也神气一把。如此这般,你说他们说话能不客气点吗?
“把你那个烧火棍给我拿一边去!别在这比比划划的!”
老大绷着脸对佟嘎子说。

娃噜嫂 第三部分(15)

“对不起!哥们忘了。”
说着佟嘎子就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然后把自己手里的枪递给身旁的人。
“那……肇叔……”
“不去!咋地!”
“那……”
正置老大和佟嘎子僵持的时候,爸爸妈妈闻讯赶来。惶恐不安的妈妈听罢,赶忙把老大拉倒一边。乖巧的爸爸,又像要挨批斗似的,哈着腰对民兵说,
“各位革命的民兵!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马上走,马上就走!”
就这样,爸爸被他们带走了。临走时,老大还抱着胳膊,冲那几个民兵带有极强威胁的口吻吼道,
“听着!我爸爸要有半点差错,我要你们的命——”
“老大……放心吧……”
懵懵懂懂的妈妈见状,在后面使劲地薅老大一把说。
“你疯了……”
……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老大让妈妈给爸爸炒几个菜,又装上一壶烧酒,说是给爸爸送饭去。妈妈满脸疑惑地说,
“这能行吗?你可别再瞎胡闹了!”
“行!是那些民兵让我给爸爸送饭的。”
为了避免与妈妈继续争辩,他只好撒了个谎。
“那你也要注点意,到那人家不让喝酒,可千万别跟人家拔犟眼子,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听着没……”
老大来到大队关押的地方时,正好碰见佟嘎子带着几个民兵值班,于是老大对佟嘎子说,
“给爸爸送饭,过年啦再陪他喝几盅酒,没问题吧?”
几个民兵面面相觑,最后佟嘎子为难地说,
“这可是开天辟地呀!”
“少废话,行不……”
几个民兵见老大又要急眼的样子,便一齐答道,
“行!行……”
“都给老大看着点,主要提防公社人,听到没……”
佟嘎子吩咐着几个值班的民兵。
屋里也是南北大炕,但炕要比家里的长出几倍。被专政的对象,齐刷刷坐满一炕,足有二三十人。一推开门,老大就觉出屋里挺暖和,热气直扑脸。走到爸爸跟前,老大伸手又摸了摸爸爸行李底下,炕还烫手。
“小子!别摸喽——”
这时北炕那边一个六十多岁满头银发的枯瘦老人在说话。听到有人说话,老大扭头瞅了一遍这些人。瞅完,老大发现个个都向自己投来热切的目光。这时北炕那个老人接着说,
“我们这些“棺材瓤子”是跟你爸爸借老鼻子光了。算起来,我们比你爸爸先进来三四天。在你爸爸没来之前,这里就像冰窖一样,窗户、门四处漏风;再有他们根本就不给我们柴火烧炕。你说这十冬腊月的,再有两天我们准会冻死的。昨天你爸爸一进来,好家伙!不知咋的了!这些民兵一口一个肇叔叫着,还忙不迭又是糊窗户,又是钉门,临了还推来满满两大车大柴拌,随便烧。我们能活到现在,真是多亏你爸爸呀……”
老人家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摊开酒菜,老大坐在热炕上和爸爸喝起酒来。周围的人,均眼巴巴瞅着他爷俩,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九七三年的春天,宛如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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