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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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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很大,可是风斜斜地吹着,雨还是打湿了他的衣服。

    伞是把明黄的油纸伞,粗大而牢固的伞骨,粗糙的纸面。

    这个人的目光,却依然太忧郁,忧郁得象一个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孩子。

    他也笑了一笑,即使那笑意只是浅浅的,不象是真的。可是,他的眼光却望着水的极深处。

    如转世轮回,一切都恍若昨日。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一样的轻舟与乌篷,一样在船头洗碗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不会是她了。

    他走下了桥,摇了摇头,把看到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雨象影子一样,追逐着他,斜斜地打湿了他身后的衣服,温柔地。

    ※※※

    三百步。

    这条街就叫“三百步街”。因为这街的长度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步。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三百步走完,有些人步子大,二百七八十步就走完了,有些人步子小,要三百多步才能走完,大多数人走完这街,都不会正好三百步,往往差上一两步。

    故里传说,从这一头的青石板踏上那一头的青石板,正好用三百步的人,会心想事成。

    ※※※

    在很久以前,他曾经努力想正好用三百步走完这条街。

    曾经在一个春夜里,他为了能得到那一朵灿烂如夕阳的微笑,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多少次。可是,每一次,三百步在离尽头还有十多步时就走完了。

    后来,那微笑属于了别人,他属于一把遮挡了烈日骤雨的伞有一双踏遍千山万水的草鞋。

    ※※※

    当他站在三百步街的这一头,看着这条依然如往昔的长街,却已经象一个失去梦的人,连笑意也忘了。

    ※※※

    三百步街是东西向的。在最东西,是另一条热闹的长街,最西面,却是一条沿河的石板路。三条路,形成了一个“工”字形。

    他站在桥边,看着暮色中的长街。

    桥下,有一家酒肆,一杆杏色的酒旗在雨丝中招摇。

    这酒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迎仙客”,尽管来来去去的只是些凡夫俗子。

    他走进门,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吃饭么?”

    他扫了一眼四周。这酒肆并不大,下面放了八张桌子,却只在两个角落坐了两个人。

    他坐下来,收起伞,道:“一碗面。”

    ※※※

    面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放在一块板上,由小二端在手里。那个小二走过左首那桌子时,桌前坐的那人突然伸起手。

    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的手也举起来,迅捷无伦地也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那人一怔,放下了手。

    脸上一片颓然。

    那人一言不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时,小二正把面放在他面前,见那人出门,忙道:“哎呀,客店,您还没会钞……”

    ※※※

    那人已站在门口,听得小二说话,回过头来。

    一张脸象大醉后一样涨得通红,小二也吓了一跳。

    还不等小二问话,那人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一截木头一样摔在门外,嘴里,猛地喷出血来。小二惊道:“喂!喂!客官,你生病了么?老板!老板!”

    小二正在乱叫,那人却又撑着站起身,道:“小二哥,我不碍事。”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小二手里,踉踉跄跄地走去。小二拿着碎银子,叫道:“客官,还有得找……”

    那人的身影却已消失在雨中。

    他对小二的乱叫似充耳不闻,端起面来。面碗入手,一阵暖和,让人感觉到象是回家一样,即使这个家早已不知在哪里了。

    这时,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汉子微微一抬头。

    那汉子身上还披着蓑衣,斗笠就放搁在长凳边,人似早已醉倒。从他的蓑衣缝间,看得出他只穿了件青布长衣,脸伏在臂间,只见得到腮边的乱须,一副落拓苍凉。

    这汉子抬起头时,眼极快地向他一瞥,又伏倒在桌上了。

    目光锐利如刀!

    他端着面。面碗依然温暖,这人的一瞥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一手拿着筷子,不禁迟疑了。

    危险在临近。

    ※※※

    危险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种感觉。

    因此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得到。

    他坐在这间小小的酒肆中,觉得象有千万个人在偷窥他一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

    窗外,灯火万家,现在也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每一个有家的人,都在家里吧。

    许多年前,那个在细雨中的船头洗碗,看见呆呆地撑着伞站在桥头的那个少年时,微微一笑的女子在哪里?也许,早已儿女绕膝了吧。

    也许有少年正在桌下用脚尖轻轻碰坐在对面他深爱的表妹。

    也许有老人正剥着一只肥大的螃蟹。

    而他却只是一个人,在一个已不相识的店里,有一个不相识的人正满含敌意的窥视。

    也许,生命不会延续到明天早上了吧?

    他叹息。

    他放下碗,付了账,拿起伞,走出门。

    三百步街就横亘在他面前。

    三百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步。

    他想着,心头也有点笑意。

    如果今天能正好用三百步走完这条街,那岂不是个玩笑?

    他刚要踏出一步,却又站住了。

    在街的那一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打着伞的人。

    ※※※

    雨下得一切都模模糊糊。

    黄昏,又是细雨,而伞拿在手里似乎也很沉重。

    他看着这个人,在三百步外,那人居然也模糊成一片,只象一个影子。

    他站定了,把伞举起一些。夜空中,雨正洒下来。

    耳边,忽然响起对面那人的声音:“阁下,请留步。”

    三百步。在三百步外,那些轻微的话语都不会听得到的,可是那人的声音却清楚得如耳语。

    他道:“有何见教?”

    那人笑了。

    雨还在下,下得伞上也沙沙地响。

    在雨中,他看见了刀光。

    三百步外的刀光,劈开了雨,劈开了空气,也劈开暮色。仿佛流星驰落的那一瞬,明亮而耀眼。

    瞬息间会有人期待于永恒么?会有人在凄凉而寒冷的长街上从黄昏走到清晨,只为了等待一个微笑么?

    他不动。

    一动也不动。雨却从伞上沿着柄淌下来。

    伞上没有破洞。

    他放开手,那把油纸象一只折翼的飞鸟,落到一边,横在积水中。

    落下来时,伞连着伞柄成了两片,倒象本来就已分成两半了。

    伞落在地上的时候,三百步外的那人突然倒了下来。

    然后是刀声。

    人倒在水洼里的声音,以及血流的声音。雨声。

    三百步外,在那人倒下的地方,血象活物一般,沿着石缝,还在慢慢扩大。

    他听到了身后有人拍手。

    有人道:“好本领。一招击走蝠王,一刀格毙狮王,绝不是寻常之辈。”

    他没有回头,道:“魔教五大法王,阁下想必是凤王?”

    那人笑道:“正是在下。”

    他道:“刚才在酒肆里你为什么不出手?”

    那人笑,似乎他很爱笑,一点也没有了在酒肆里的落拓之感。

    “我要等。

    “我在等你的心乱。”

    那人似乎怕他不明白,道:“你已交手两次,气势已尽,而你的心也开始乱。”

    他慢慢地转过身。雨打在他头上,淋湿了他的头发,也让他的眼闪闪发亮。

    他道:“五大法王,名不虚传。”

    那落拓汉子道:“过奖。你籍籍无名,却如此厉害,那更让人佩服。我平生只佩服一个人,现在连你,有两个了。”

    在那落拓汉子脸上,还是一脸沧桑,一脸落拓,却已添了一脸凄厉。

    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动手?”

    凤王还不曾回话,他淡淡一笑,道:“因为你也看出,我的心犹如止水,你想逞口舌之利,来让我心乱。”

    凤王也神色不异,道:“我对你的敬佩又增了一分。以你为敌,实在是我的不幸。”

    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凤王一定还有话。

    果然,凤王见他没有答腔,道:“以我为敌,却同样也是你的不幸。”

    ※※※

    雨还在下。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浑身象是从水中出来的一样。

    他半合上眼,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多美啊,这雨,这黄昏。)

    (许多年前了,拉着她的手,与她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脚步没入石阶,如与蛩声相应。)

    他闭上了眼。

    杀气越来越凄厉,身边的雨点也被逼得四射开去。

    即使闭着眼,他也感觉得到凤王的行踪。

    他慢慢地调匀呼吸,让自己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象水的波纹,绝无滞涩。

    雨水打在脸上,冰冷而坚硬。

    是不是会有人期我于远处?

    他用心看着暮色。雨中,黑瓦白墙,一如蜃楼。可是,那个人影,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

    凤王所说的“等你心乱”,果然没错。

    他击退了那两人,并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他的心底早已开始如潜流汹涌。

    现在,凤王的等待,已经让他的心乱了。

    他的心已乱。

    可是他并不惊慌。

    他知道,在等待中,凤王也不会平静。

    他站在雨中,而凤王却站在门口。

    胜负只在一线间,而这一线却在他这一边。

    他拔剑。

    剑已出鞘。

    在剑已出鞘的那一瞬间,他已忘记一切。

    剑光分开了雨,分开痛苦和欢乐,也分开过去和现在。

    在这条只有三百步的街上,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已经有一死一伤。现在,又将有一个人死去。

    不管死去的是谁,在他心中,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无怨无悔。

    也只能无怨无悔。

    ※※※

    剑气破空,他的人却象留在原地。

    事实上,他的人已经扑上,只是速度太快,在原地留下了残影,谁也看不出来事实上他已经极快地冲了出去。

    但是凤王看到了。

    如同流星,他划破长天,直射而去。谁知这一去能不能再回来,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他只是向前。

    剑光闪过。

    闪过的剑光象流星,象闪电,尽管只是一瞬,却光辉灿烂。

    可是这一瞬的灿烂已经消失。

    凤王的人影象一个阴影般变大。如果他的剑是闪电,那么这阴影就是个可以吞没闪电的深潭。

    他的人已经出现在酒肆中,可是凤王那坚实的身躯依然象一块巨石般挡在门口。

    刚才,他竟然象真的穿过一个影子一样穿了过来!

    凤王背对着他,道:“你……你……”

    话语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转过身,正好看见凤王的身体从中间裂成两半。同时,从他肩头,血也直淌下来。

    凤王死,他伤臂。

    击走蝠王,格毙狮王,他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了。在与凤王这一战中,他已经无法全身而退。

    他有点伤感地看着受伤的手臂,左手用轮指止住了伤口的血流,大声道:“小二哥,给我拿点布来。”

    那店小二已经吓得躲在柜台边瑟瑟发抖。听得他叫,战战兢兢地跑出来,道:“客官,要布么?”

    他点了点头,有点费力地用左手摸出一锭银子,道:“要软一点的布。”

    等他用布包着伤口,他却依然想到了那个春夜里,那个独自在长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一夜的少年。那个终于在那个大风雨夜,接到从船篷里递出来的那一块红绫的少年。

    ※※※

    “九千岁。”

    他推开门,正坐在长椅上看书的九千岁欠起身,道:“有什么事么?”

    “九千岁,我想退出。”

    九千岁的脸沉了下来。他说完了,却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九千岁道:“你可知,想退出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抚摸着胸口那块红绫,道:“是。只是,我听到一条消息,说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九千岁道:“那个在十几年前的洪水中失踪的女子么?哼,你被称作是铁心,还会想着这个人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跪了下来,道:“请九千岁成全。”

    九千岁,把书在几上,背着手踱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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