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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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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士只有十八九岁,一张脸还带着点稚气,但两只眼睛却又亮又灵活,不象个少年人,甚至不象个诚实人。原来这家主人名叫莫星垣,是安徽凤阳有名的富户,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女,自是爱如掌珠,可是去年府中出了个妖精,莫小姐被妖迷了,莫星垣请了不少法师前来捉妖也不见效,这个小道士无心是揭了悬赏自己前来的,本来莫星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让他来试试,没想到无心看上去不甚靠得住,捉妖的手段却比那些白胡子的喇嘛和尚都要强得多,轻轻易易便将那妖收了。

    莫星垣又惊又喜,从内室跑出来。无心捉妖,让他们在捉妖时不得进院子,莫星垣方才将信将疑,等得心惊肉跳,无心来时要了桌好酒菜吃,他只怕无心也是来骗吃骗喝的。一桌酒菜事小,纵然现在正闹饥荒,但莫大财主这点财还破得起,要是捉不了妖可是大事。无心一收了妖,他便急匆匆赶出来,笑道:“法师!法师!你真是好本事啊!”

    无心微微一笑道:“星翁,你让下人将妖尸收了放进坛中,用火烧化后埋入地下九尺,以后便无事了。”

    莫星垣没口子道:“是,是,是。”伸将向正厅一让,又道:“法师,请进去喝上一杯,我让厨房里做菜了。”

    无心摸了摸肚子道:“不必了,方才一桌酒还在肚子里呢。星翁,小道士还有事在身,收了这个蛤蟆,请星翁将花红拿出来吧,说好了,我要现银,不要宝钞。”

    宝钞是纸印的,太平时可当现银用,但现在兵荒马乱,宝钞发得多,等如一堆废纸。莫星垣道:“这个自然。来人,拿三百两纹银过来。”

    三百两纹银,已是一大盆。无心将银子一封封抓来过包进包裹,背在肩上后道:“星翁,令爱被鬼迷日久,请她出来,我给她驱驱邪气。”

    莫星垣如今对无心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是言听计从。只是小姐因为被妖物迷了许多日,走也走不动,两个小丫鬟扶着她从内室出来。

    莫星垣家财万贯,人家一说起莫府的小姐,便觉得大家闺秀,自是杨柳其腰,柳叶其眉,花容月貌的。莫小姐身材纤细,倒也有几分杨柳腰的样子,只是一张脸甚大,又瘦得不成样子,两个颧骨高得几乎要遮住眼睛。无心一见这小姐的样子便咧了咧嘴,从怀里摸出一道符道:“星翁,将这道符化了给小姐喝下去,调理几日便好。事情已了,小道士也告辞了。”

    他说走便走,马上便向门口走去。莫星垣跟在他身边道:“法师,请问尊姓啊?”

    道士不比和尚,和尚出家后都是以“释”为姓,道士却都有俗姓的。无心也不停步,只是道:“小道士姓什么,也没什么打紧,星翁留步。”

    他头也不回,人已走出莫府。他步子迈得也不大,但走得却是风快,莫星垣小跑都赶不上他,他刚到门口,无心已走出数十步外,拐进一条巷子,再也看不到了。

    ※※※

    “来一碗大面,肉要多多的!”

    这是个小面摊,掌柜小二都是一个。他从热气腾腾的锅后钻出头来道:“五钱银子。”

    无心吓了一跳,道:“什么?五钱?”

    那掌柜道:“正是,五钱。”他生怕这个小道士没听清面价,明明付不起还来吃,伸出一只手来,五指手指张开了象把小蒲扇,以示价钱。

    “怎的会这么贵?我从山西过来,一跳上一碗大肉面顶多也不过是十几文钱。”

    “道爷,你怎不知道凤阳府今年遭灾?米价都涨到二两一石了。”

    寻常米价一石也只有二钱五分,如今涨到二两一石,已是平常十多倍了。无心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掂了掂,咋舌道:“早知道面都这么贵,就从山西买些大饼过来了。”

    他将一块碎银扔到案上道:“掌柜,来一碗吧。这儿五钱还有多,你给我加两块肉。”

    那掌柜收回银子,叫道:“好咧!大面一碗,道爷,您先坐好吧。”

    吃面的人也不多,无心拣了个桌子坐下来。等面一送上来,他差点叫出声。那面倒是不少,但上面的肉薄得几乎风吹得走。他叫道:“五钱一碗的面,上面就只有这两片肉?”

    那掌柜送好了面,将汗巾搭在肩上道:“道爷,你真不知价钱,米价二两一石,肉价可更贵了。你没听说过前面铺时有个孝妇为了养姑,甘愿自卖自身,把自己卖到肉案上去么?作孽啊。”

    无心吓了一跳,一脚踏到长条凳上道:“这……这……这不是那孝妇吧?”

    那掌柜陪笑道:“道爷放心,小摊是老字号,当然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这是猪肉。”

    无心这才放下心来,坐端正了吃面,心中却暗自后悔,实在该在莫府吃完了再出来。

    他刚一吃面,边上一下围起了一大堆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有男有女,有两个女子年纪还轻,却已不象个人样。那些人刚围过来,那掌柜喝道:“走开走开!别碍着我做生意。”

    那些人似是很怕这掌柜,被一赶便走开了。无心吃了两口面,只见那些要饭的不敢走近,远远的却在看着他,心中却极是不适,伸手到钱褡里摸着,有心再叫一碗,但饿的人有那么多,一碗面杯水车薪,济得何事?而且要饭的那么多,只怕还要生出事来。

    他正想着,忽然有个人在那边叫道:“钟府施粥啊,没得吃的快去,早到有施,晚到可没了。”那班叫化子登时涌了过去,一些腿脚不便的连滚带爬地过去,生怕去晚了没得施。

    无心不敢再看,低头喝了口面汤。那面汤也又厚又糊,大概不知下过几锅面了。他正吸进一根面条,却听得边上有人长叹一声,抬头一看,却是个和尚。

    这和尚穿着件半新旧的袈裟,年纪也只有十八九岁,一张脸清俊文雅,倒如个士人,和一般和尚不同的是这和尚背上竟然背着口剑。那和尚叹了口气,坐下来道:“一碗素面。”

    那掌柜的一见是个和尚,急道:“小师傅,我这摊上可不斋僧的。”

    那和尚道:“小僧不是化斋饭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也正是五钱上下,放到案上。掌柜的一见银子,笑逐颜开,道:“好,好,小师傅稍等,我给你盛多多的。”

    他五钱一碗素面,面条盛得倒真比无心多不少。那和尚接过面,低头一吃,却象饿了几天一边,这一碗面不过三口两口倒吃完了,无心吃得比他早,两人倒是同时吃好。无心刚把碗放下,那个和尚还在舔道碗底,似乎要把每一滴面汤也吃下肚去。无心叹道:“小师傅,你要没吃饱,小道士来做个东,再请你吃一碗吧。”

    那和尚此时才放下碗,舔了舔嘴角的面汤道:“多谢道兄好意,我也吃饱了。不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不好轻易抛洒的。”

    无心笑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那是读书人的话,你一个和尚原来也说这等话。”

    那和尚合掌念了句佛号道:“诸事皆有佛理,儒道释三道皆是修行,道兄着相了。”

    无心道:“若皆是修行,那小师傅怎么还要背剑?”

    那和尚本已站了起来,听得这话,回头正色道:“时当乱世,妖魔横行,执剑卫道,亦是出家人本份。”

    他年纪比无心也大不了多少,谈吐间却法象庄严,颇有大德高僧风范。无心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什么本份,我可只知道存钱。要没钱,连这碗面也吃不到。”

    这时,从一条巷子里走出一大阵人来,一路锣鼓喧天,边上却围了一大批叫花子。这队人抬起不少贡品,那些叫化子一个个目光灼灼,若不是有家丁在队伍两边执刀守卫,只怕他们早上前抢了。

    突然,有个叫化子猛地冲上前去,伸手要抓一个馒头,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边上一个抢上一步,一脚踢翻他道:“臭要饭的,连五道灵显庙的贡物也要抢么!”

    那个叫化子本就饿得站都站不稳,哪里还经得起这一脚?当时被踢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爬起来时跪在一边又哭又叫,可那帮家丁却似听而不见,仍是大步向前走着。无心看得发呆,低声对那掌柜道:“掌柜的,这是什么?”

    那面摊掌柜的从锅后伸出头来道:“那个啊,那是刘家给五显灵官上供。他们是色目人,这年头,还有吃不完的东西上供,作孽啊。”

    “五显灵官是什么?”

    那掌柜看了无心一眼,似乎对他连五显灵官都不知道大觉诧异:“五显灵官就是五显灵官。色目人在这儿呆了几十年,也信这个,比原来的土人还要信一些了。”

    那队伍很长,走到后面,忽然转出了一大队人,抬着一顶轿子。这轿子披红挂绿,倒象是平常女子出嫁。无心奇道:“那又是什么?”

    掌柜看了看,叹口气道:“唉,那是嫁给五显灵官的。这两年年年都这样,可惜一个闺女了。”

    无心皱起了眉道:“嫁给五显灵官?怎么嫁?”

    “也就是把轿子放到五显灵官庙里。唉,这年头,买个人比买头猪还便宜,五显灵官庙边上野兽毒蛇又多,天知道是不是真的五显灵官收去了。”

    无心看着那一阵人,喃喃道:“是这样啊。”

    那队人还在敲锣打鼓,一派喜气洋洋。刘家钱看来不少,供品也有许多。在一片锣鼓中,依稀还能听到有个女子的抽泣声,只是这抽泣声太轻了,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

    那掌柜一边下面,一边叹道:“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世道,活得一天便是一天吧。”他说着抬起头来,却已不见无心的人了。

    二五显灵官庙

    暮色渐浓,刘府的家丁站在五显灵官庙前,一个个都已坐立不安,不住交头接耳。胡管家正襟危坐在庙前,看着放在庙中大堂里的轿子和供耳,耳中听得不耐,手里长鞭猛地一甩,打了个响鞭,叫道:“闭嘴!老爷说过了,天黑才能走,不然那帮穷鬼来偷供品,五显灵官只怕会发怒的。”

    一个家丁走到他跟前陪笑道:“老爷也说天黑了才能走,那现在天不是黑了么?”

    “不行,天还没全黑。”

    那个家丁看了看四周,又凑上前小声道:“胡管家,你知道,五显灵官庙周围可是有怪东西的。”

    胡管家一怔,扬起鞭来作势要抽,喝道:“乱说什么!我们老爷刚修过五显灵官庙,哪有什么怪东西。”他姓胡,“胡”字犯讳,因此向来都是骂“乱说”的。

    那家丁委屈之至,叫道:“我不是乱说,听人说,五显灵官庙一到天黑,周围会有许多小灯游走,有叫化子胆大,想白天过夜,第二天就人影全无了。”

    他说得声音发颤,胡管家听得也不由打了个寒战,见那家丁挤眉弄眼地还待说,他心头火起,一鞭抽到他身上,喝道:“闭嘴!”

    哪知他刚喊出声,边上忽然又有人“啊”地叫出声来。胡管家怒不可遏,喝道:“喊什么!”

    一个家丁转过头,指着庙后的山坡上道:“那里……你看那里……”他说得声音发颤,似是魂飞魄散。胡管家心中疑惑,抬起头看了看那边的山坡。刚一抬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山坡上,象是突然间起了一个集市,密密麻麻的一片亮点。那片亮点游移不定,若说是磷火,却不闪动。月亮已升出了半个,映着那一片亮点,极是诡异,他失声道:“那是什么?”

    “是妖怪!”

    那个家丁叫出声来,边上那些人本就已惴惴不安,听得叫声,马上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胡管官还待弹压,但所有人都在向山下跑,他哪里还弹压得住,看看天色,也马上就要黑了,那些亮点却在地面忽高忽低,正向这儿涌来,他又打个寒战,终于也夹在一帮家丁中向山下逃去。

    他们逃得很急,庙门口一片狼籍,人刚一走,原本虚掩的庙门“砰”一声掩了起来,一阵异风卷地而起。胡管家夹在人群中正向山下跑去,听得声音回头一望,却见黄叶翻飞中,一片灰蒙蒙的沙土漫天飞舞。他们离庙尚不甚远,却几个庙影子都看不清了。他打了个寒战,摇摇头道:“邪门,真邪门。”

    庙门口一下静了下来。等他们都散去后,庙前的牌坊上落下一个人影,正是无心。

    那牌坊足有两丈多高,可是无心跳下来时却轻得象一片落叶,点尘不起。他站直了,踢了踢腿,看着庙上的匾额。匾额上,“五显灵官庙”几个字极是突兀。字是赵松雪体,刘家甚是有钱,刚涂过一层金粉,这几个字金光灿灿,在暮色中看来却有种妖异之感。

    无心拾级而上,推开了被风吹拢的庙门。这庙白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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