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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莲之死.-第16章

小说: 雪莲之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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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花道:“这倒是真的,如若哪一个学生一时想不通,真要寻了短见,那麻烦就大了!”

    “今天那个穿花连衣裙的小女生,只差一点就撞死在那儿了,多危险!”郭欣说。

    “以前文化革命揪阶级敌人,不就是这一套?”唐晶莹说。

    “不,文化大革命初期的正确提法应该是叫‘揪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发展到后来,面就大了,不光是当权派,甚至连一些正直的知名人士,教师、医生,所有有一些社会影响的人物,全都被揪斗了……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刘怀中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他亲眼见过那种场面,受过那种非人的折磨,说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那一套不是早就有了结论了吗?十年动乱是‘四人帮’在乱党乱国,不是早就得到清算了啊。”郝花说。

    “你们年轻人哪里知道那时候的事。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你们才多大,顶多上小学吧?如今,又来搞这一套,哼!我就不信,我们一定要去问问文教局,问问县教委,上边哪一级允许他们再这样搞下去?”

    提到文化大革命,刘怀中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那深度近视眼在那玻璃杯底似的眼镜片后面胀鼓鼓地,好似就要暴裂开来。那里有一种骇人的寒光射出,虽隔着一层镜片,也堪以令人毛骨悚然。稍微停一停,他又接了喊道:

    “这些土匪行径,我们是不能坐视不管了!星期一教职工大会上,一定要他们向大家讲讲清楚,这样对待学生,到底有何王法可言?”

    “对!我赞成,一定要让他们讲清楚,至少让他们拿出上级文件来。否则,我们将如何向东江的父老乡亲交代,如何向学生家长们交代?”

    沙岩附和着。他刚才一番激动,此时蹲在地上,双手捧了头,像是头脑发痛的样子。刘怀中见他这样,从怀中摸出一只包包,里面装了“么合烟”面,他熟练地将一张裁好的报纸片卷成一只小小喇叭筒,搓进去满满的一筒烟丝递给沙岩,让他稳定一下情绪。沙岩笨着手卷好了,点了猛吸一口,那是一种里面夹杂着烟叶和叶梗的独具风味的烟丝,极是浓烈呛人!沙岩顿时一连串地咳嗽起来。
第四章(4)
    刘怀中又一一向其他人递烟,没有人接,只有罗大鹏接了卷着抽。

    罗大鹏一直只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大家慷慨激昂的辞令,一言不发,此时,似乎将他满腔的话语和义愤全都用烟圈来表达了,只见他将那吸在嘴里的浓浓的烟雾,面朝着天,嘴唇就如同那金丝鲤鱼般一张一合,那烟就成一个个圆圆的圈儿跳出来。烟圈儿一个接着一个,如一个个精灵,不散,一直飘去老远,向着窗外逸去,技艺之高,令人叫绝!而刘怀中自己此时却一味只顾吸闷烟,他一口一口地猛烈吸着,那烟只从嘴里进,却不见从其它任何地方出来,全被他闷在肚腔的深处,在那儿翻腾激荡着!

    在东江二中的所有教师中,刘怀中算是最为德高望重的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堪称是一个典型的中学教师,具备一个基层教育工作者应该具备的所有品格。他更具备一种一般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但又是做一个教师必备的品格,那就是对学生真正的爱。他上课和颜阅色,从不像别人那样铁板了脸装腔作势。他和申一鸣上课的方式,是完全相反的,但他的课堂纪律反而在全校是最好的。

    十七年前文革刚开始,刘怀中老师因为他的不同寻常的出身和履历,曾受到过最为残酷的迫害!人们将他当成刘少奇的孝子贤孙,称他刘坏种,永不改悔的走资派,到处拉了他批斗游街。以后好久一段时间,他被贬到学校锅炉房里,成天面对那黑黑的煤炭和熊熊的烈焰反省着自己的罪过。那烈火烤炙着他的一颗赤诚的园丁之心。他自己一生只爱他的学生,可如今他只能面对着炉膛……他的心碎了,焦了……

    老先生不甘寂寞,离开讲台的他私下辅导了一个小学民办教师学习英语。老先生性情耿直,爱激动,久不久有点儿牢骚。如此刚烈一个人,在那种时代任何时候都是危险的,身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在接受下等公民甚至连公民都算不上的待遇中,一言一行都被别人纪录在案。刘老先生的再一次倒霉完全是情理中的事儿。那倒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不慎,在运动中再次犯什么过错,而是因为他那劳改释放犯的历史污点,他躲避不掉一次比一次更为深入的汹涌的运动狂滔,是理所当然的了。那位一直勤勤恳恳跟他学习英语的小学民办教师,本质很好,对自己的老师钦慕有加,也非常尊重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从不因他的命途多舛而有丝毫的不恭,他甚至还常为他遭受到的非人磨难愤愤不平!可是,随着运动不断深入的需要,一些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以给民办教师转公办的许诺为交换条件,屡次找那位小学民办教师了解情况,并且一再申明是为了帮助刘老师澄清一些事实,要为他平反的云云,企图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涉世未深的小青年因此如实说了一些老先生和他说的家常话,没想到最后竟全都成了老先生所谓的“反动言论”!他们说他是如何如何恶毒仇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仇视社会主义。刘老先生很快就又一次倒了大霉!这一次他不是再往下贬,他已被贬到最底层,无法再贬,他立即被再一次抓起来,审查、拷问、批斗、游街、禁闭……他受尽了比劳改农场非人一千倍的折磨,身心遭受到极大的摧残!和大山一块儿长大的小学民办老师,哪里想到世事如此险恶?他听说了此事,急忙到处找人解释,找人搭救他的老师。可他换来的只是人们的讪笑,也有人背地里骂他伪君子,骂他不是人,出卖了人家刘老师,又要猫哭耗子,假惺惺的来充慈悲。他一气之下,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一个人拎着一个大帆布包包,悄悄走了,走进了深山老林,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

    老先生终于获得自由的时候,已是多年后。组织上找他谈,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还能有什么要求,人生的黄金时期过去了,只留下一颗破碎的赤子之心,仍然是对教育事业的挚爱。他只要回到他所钟爱的讲台就行!至于其他,一切都不想了,一切都不必提了!另有一个愿望,请组织上帮我尽快找到木桩儿,他是我教过的最有发展前途的学生。

    木桩儿是那位民办老师的小名。人找来了,可是周围的人却为他捏着一把汗: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目的何在,他要报复吗?什么他是我教过的最有前途的学生,学生给你造成的损失,是这么多年光阴的浪费,是人生最辉煌的黄金年代的埋葬!还有更重要的,是在老先生被关押的当晚,他的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在老家,听说了儿子再次被抓,不知道所犯何罪,一口气上不来,饮恨身亡!换了是谁,这种刻骨铭心的事,忘得了吗?可老先生和木桩儿的久别重逢,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充满戏剧性的、也是极为感人的一幕。木桩儿来的当天,面对着昔日自己有愧于他的人,不乞求,不后悔,一切由您老人家处之吧!可那老先生却一把拉了他的手,语重深长地说道:“小伙子呀,哦,也老了,老伙子,不!老伙记,还想学英语吗?”“学!”“给,从第一页读到第二十页,翻译出来!”“过去的一切,我都忘了,您老人家还没有忘啊?”“我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可我一次也没有喝过孟婆汤的,过去的一切我没忘!来,翻吧,娃娃!”

    悠悠东江,为这一老一少而讴歌!这才是人和人之间最为质朴、最为诚挚的交往。人啊,何必那么处处设防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之初,性本善!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为什么?

    老先生找到文教局,开门见山地说:“吴局长,木桩儿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发展前途的学生,他的专业素质极好,他的英语发音甚至比我还纯正!因而,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他招来在二中教英语,没有指标,可以先让他当代课老师,让他一边教课,一边自学,考大学去。将来学成后,再回到我们东江来,好苗子呀!东江县十数万人,多少年没有什么学外语的大学生分来,人才馈乏呀!办吧!吴局长,这件事,您不给办,我就不走了!”

    老倔头自有老倔头的办法。木桩儿终于顺利来到二中,教了半年,又考上了自治区师大外语系——他是三十年来从东江本县走进大学外语系的第一位。木桩儿走的那天,刘老师在欢送会上喝醉了!他醉得热泪盈眶!
第四章(5)
    一支烟,几口吸完了!不见有任何烟雾冒出!这就是一个老教师的品格!是一种海量,是一种包容!有海量的人,最能理解人!梅兰的苦衷,老先生早看在眼里。他对梅兰说:

    “梅兰老师呀,你肯定有你的难言苦衷,我能理解你,对刚才大家的态度,不必太在意啊。”

    “可今天的事也太恐怖了!简直恐怖极了!要是我被这样整,我才不那么忍着,我要……”

    唐晶莹虽然已中文系本科毕业,但她还只有二十岁出头,一直生长在乌城,全部经历是从学校到家里,从家里到学校。毕业后来到东江这样偏远的山区,她的阅历哪能与其他人相提并论。她边说边叹气,话没说完,就被刘老师打断:

    “你能怎样呢?年轻人哪,哪里经历过风浪,人生险恶呀!”冷静了一会儿,他不像刚才那样义忿了。

    “我也是不能理解,梅兰你怎么能接受那么一个狗屁官?”郭欣说着,秀丽的大眼睛直视着梅兰。

    “我自己也莫明其妙。马副校长和我说是为了工作的需要,要调我教高一,任高一(3)班班主任。离开毕业班,工作量轻了,就应增加一点负担。”梅兰解释说。

    “高一(3)班?不就是晋玉华他们那个班吗,今天在那台上,那女孩受委屈了。你们可能没注意,那女孩可真是美极了!拉她到乌城红山广场走几圈,保证乌城那些小姐们三天不敢出门……”申东风调侃道。他是想改变一下这种气氛。

    “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势头,你还有心思说那些!”郝花打断申东风的玩笑,说道。

    “他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人人都像你们那样,察言观色,那这世界不太可悲了吗?”唐晶莹说。她什么时候都在护着申东风。

    “我说个好玩的。今天剪学生喇叭裤时,有人一句话,差点没笑我半死。他说:‘裤子一剪,天下太平;资产阶级思想在火光中升上天,社会主义道德从裤裆里钻出来’。你们这许多人,都看见什么从裤裆里钻出来没有哇?”

    罗大鹏少言寡语,却出语不凡。但仍然没有人笑。

    沙岩冷静了一会,这一阵神色已好多了,他对梅兰说:

    “阿兰,你下一步都有些什么打算?”

    “我首先是得好好想一想。高一(3)班是全校的烂班,吵班,谁也不愿接手的,如此有挑战性的一摊子,我倒想去碰一碰!至于那个什么团委副书记,这里面我还有些没有解开的谜。”梅兰道。

    “来校三个月不到,就封团委副书记,还加个班主任,看来他们非常器重你梅兰的。二中的领导层与教师之间,向来不怎么和谐,一些老师之间也不那么团结,矛盾重重,他们这几个光杆司令如今日子不大好过,是想拉拢和收买一些青年教师,加入他们的山头。你可得小心才对。”沙岩此时似乎已打消了对梅尘的疑虑,觉得这位同学加铁哥们儿,到底还是哥们。

    “什么加入山头,依我看,那是要将人家当枪使,成为他们的爪牙。我们的梅兰哪里能成为他们的爪牙嘛!”是郭欣。她向来是爱憎分明的。

    “我可以给梅兰下个结论:你和他们这些人是共不了事的,你想想看,你干好了,是他们的功劳,是他们慧眼识人才。你若干不好,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他们能干出什么正经事儿,我来二中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刘怀中老师深有感触地说。

    “人有三六九等,有些人一辈子就是靠害人吃饭的,有什么奇怪!”郭欣说。

    “要紧的是不在于干好干坏,而在于你的追求目标与他们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刘怀中老师接过郭欣的话头,“高一(3)班是他们啃不了的骨头,两个月换了三个班主任。第一任是个极老实的人,自请辞职;第二任是个没有能力的可怜虫,与学生打架打得在讲台上打滚,被学生搞得最后连教室都不敢进;第三任是申一鸣主任自己,他赤膊上阵,夸下海口,一个月服服帖帖。结果是差一点也被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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