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言情电子书 > 试练(短篇小说集) >

第8章

试练(短篇小说集)-第8章

小说: 试练(短篇小说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又笑一笑,下楼去了。 

我看他走了以后,本来是想到妈妈房里去的,但是忽然之间,我伸手把张德的房门推了一下,他的房门没有锁住,顺手而开,我觉得我的好奇心起来了。 

何不进去看一看呢? 

这本来便是我家的地方,现在不过借给张德住而已。但是我又想这不对。擅自进别人的房间,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况且他人不在房内,更是不对了。 

我又对自己说:看一看,只看一看。 

我推开了房门,他的房间是整洁的,比起那次我进来更要整洁,每一样东西都很有秩序,而且一尘不染。衣物都叠得好好的,总而言之,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男孩子的卧室,真是很奇怪的。 

他的书桌没有什么,那两封信,自然是收起来了。 

我的脸烧了起来,我是来找这两封信的吗? 

我连忙急步退出他的房间,顺手掩上门。幸亏什么都没有动过,否则的话,真是怎么办。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玉儿?”母亲的声音。 

我连忙镇静下来,我说:“我来找你聊天。” 

“你干么不好好的睡看呢?真是奇怪。” 

“睡得太多了。”我说:“大哥他们是几时走的?” 

“你大哥吃完饭就走了。他说要介绍一个男朋友给你。” 

“是吗?”我问? 

他们为什么不把张德介绍给我?他们没有一个人懂得我的心意,我渐渐低下了头。 

“你大哥说那个孩子是刚刚留学回来,家境很好,而且是独生儿子,我喜欢独生儿子,少了兄弟姐妹,没麻烦,做人是舒服得多了,我们也只有你一个女儿,看上去倒是很匹配的。” 

“你见过他没有?”我问。 

“今天刚说起,没见过,”妈妈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与我很配呢?” 

“你这个孩子,我说一句你驳一句,我是指听情形,也觉得不错,这话也不算离谱呀。” 

“也得看看人家怎么样,别把事情讲得像盲婚一样。” 

“大哥会替你俩介绍的。玉儿,我看你那份工作,做得真辛苦,嫁了人,也可以休息。如果双方同意,就先订了婚再讲。” 

“妈,你倒是一只手如意,一只手算盘,人家不喜欢我又怎么办?”我皱起眉头,“强逼人要不成?” 

“那个男孩子是回来结婚的,你又长得不错,我们家并不辱没他们吧?怎么见得不要?”妈说。 

“总也得见过面方可作准。” 

“那个自然,大哥说你也该为婚姻打算了,一个女孩子廿岁出头,就一年比一年大,蹉跎几年,就不好了,上了廿五岁,再没男朋友,好像出不了货的,多难看。”妈妈笑了,“这种想法,俗是俗一点,倒也不离事实,你想想是不是?”她问我。 

我点点头,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到,我会喜欢怎么样子的男孩子。嫁人不是对方条件好就可以过门的。如果这样,跟母狗去配种又有什么两样,看不上那个人,即使家财万贯,相貌英俊,也是枉然。 

我希望他们明白。 

我更希望他们看得出来,我的一点心思,已经放在张德身上了。他们应该看得出,张德也应该看得出。 

“你下楼去睡吧。”妈说:“你爸在叫我了,一会儿我下来看你,招呼你吃药。” 

妈才转身没多久,张德便回来了。 

他看见我怔怔的,便笑,“怎么这些时候,你还站在这里,没有什么吧?” 

“没有。”我说,一边在楼梯坐下,“妈叫我快点嫁人,我觉得自己快变老姑婆了。” 

“你今年多少岁?”他问。 

“廿三。” 

“你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不要急。”他坐在我身边。 

“你怎么不多逛一会儿。” 

“一到人多的地区,那些马路,就又脏又臭,环境多美也没有用,徒然叫他们糟蹋了。”他说。 

“那倒是真的,那些乡民。” 

“但是这里还是好地方。” 

“是吗?当你有个母亲,一直叫你嫁人,又不理你心中想些什么,这地方就不大好了。” 

他说:“是今天来的这个人?” 

“是他?是他我就去自杀!” 

他说:“我小时候也很骄傲,常常觉得如果这样不如自杀,如果那样也不如自杀,但是人很奇怪、真的落了陷阱,反而挣扎着活下来了,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生命,反而一丝不放松,默默忍受很多奇怪的事情,再也不提自杀了。” 

说完之后,他嘴角带看一丝冷冷的笑,看上去又带点苦涩,也有不屑,更有自嘲,那笑容,真是复杂的。 

我默然不作声。 

“你不会明白的,你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毫无疑问,你会嫁到一位如意郎君。” 

“啊,”我很讽刺的说:“承你金口。” 

我不该这样说,但是他也不该诅咒我去嫁一个如意郎君,此刻除了他,没有谁是如我意的。 

“你好一点了?”他问 

“好很多了。”我说:“我明天可以去上班,但是母亲又替我请假,太奇怪了。” 

“她爱你。”张德提醒我。 

“这是不容否定的,但是她采用了很愚昧的方式,我讨厌这样的事情。”我告诉他。 

“对我来说,”张德笑道:“我喜欢所有的爱,聪明的也好,愚昧的也好。” 

我看住他。他的眼睛闪亮如昔。我问:“所有的爱?真的?”他缓缓的点点头。 

“我——” 

“玉儿!”母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还没有去睡?” 

天晓得在那秒钟里,我是多么希望母亲会在地球上消失。 

张德从容的站起来:“晚安。”他对我与母亲说。 

他走进房间,掩上了门,但是我依然坐在楼梯间。母亲走过来,我厌倦的说:“我累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回自己的房间、在里面锁上。 

母亲真是讨厌。 

她明明看见我与张德说话,她可以让我有这个机会,但是她故意大嚷,好像我是在做什么非法的事一样。天晓得我已廿三岁了,她彷佛还想摆布我的生命似的。 

这叫我受不了。 

但她是母亲,我除非搬出这里,否则的话,她爱几时大声嚷,就可以大声嚷。 

我以前从来不表示对她不满,事实上她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母亲了,但是今天,今天她今我不开心。 

以前她把张德形容成一个大细菌。 

这我不怪她,谁不怕肺病病人呢? 

但是现在张德的病,已经好了呀,她怎么还是这样子?即使明天要嫁人去了,今天与另外一个男孩子说说话,也可以吧? 

况且我绝对不嫁我不喜欢的人。 

忽然之间,我有了与母亲对抗的意思,她既然阻碍我,我可以处处使她不快的。 

不过我马上叹一口气。 

我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些想法,是属於十六七岁小女孩的,我不可以这样的。 

我希望母亲也明白我已经不小了,给我一个某一种程度的自由,不要事事扬眉瞪眼的着牢我? 

不过母亲似乎做不到,我想与她谈谈。 

母亲说:“廿三?我还不认四十六呢,你是十二月尾出生的,过几天就是两岁,今年才廿一吧。” 

“就算廿一,也够大了。” 

“你说这话是什底意思呢?哪里不舒服了?” 

“下次我跟别人谈话,你给我一点面子,不要马上打断我好不好?”我问。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是的,我不喜欢张德与你说话。”母亲承认。 

我尽力向她解释,“母亲,你与我是两个人,你不喜欢的事,我或者很喜欢,同样来母亲呆了半晌,笑了,“玉儿,你是我的女儿呀。” 

“是,妈,你生下了我,我的生命是你给的,但是我成年之后,我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你明白吗,妈?你一定了解我的意思。我虽然爱你,妈,但是你也要知道,我有我个人的意志、举止自由,这跟爱你是没有冲突的,不一定我跟张德说了话,爱你便不深了。” 

母亲还是呆呆的,我觉得有点难过,我低下头来。 

她说:“是的,你们孩子都大了,都有一套。” 

我笑,“你明白了,妈?” 

“我希望你自己的主意好就行了。” 

“妈,你放心,我很详细考虑自己的行动。” 

“那就行了,”妈彷佛有点灰心,“唉,我竟然成了多事。”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小时候你与你哥哥在我身边,甩都甩不开,一天到晚缠着,我又嫌烦,如今你们转眼间就大了,反倒抬这些新派大道理来叫我不要理你们——也罢,我乐得图个安逸,索性任你们去,幸亏你们平时倒也听话。” 

“妈——” 

“怎么揽的?”她苦笑,“我头发还没白呢,你就嫌我老了?唠叨了?” 

“妈,”我说了许许多多安慰的话,使她再开心。我无意触动她的心事,使她有这一类的感触。 

但是我说过,母亲是一个明理的女人。 

一般运气不好的女孩子,遇上一个暴跳加雷的妈妈,那种处境,倒也够惨的。 

以后我获得了与张德说话的特许。 

不过妈妈倒也不放松,她一直催大哥把那个“理想”的男孩子约到我们家来见面。 

真愚蠢。 

下班之后,晚饭之前,我常常去敲张德的房门。 

我想只好用以熟卖熟的方法了。 

母亲还是很不满意与张德这样熟络,但是她的态度很好,举止很大方。 

张德说:“那天晚上,你与你母亲的话,我真想拍手。” 

我诧异的问:“是那一番话呢?” 

“父母与子女关系。” 

“那个?那是我临时编的?” 

“编得不错,”他笑,“几时说给我父亲听听。” 

“你父亲有那么固执?”我问。 

“只有更过份的,他要我读一门可以赚钱的功课,我没听他的,他就怒到现在。” 

“张伯伯人很好,不至於这样,我见过他。” 

张德开始对我讲家里的事了,这是好现象。 

“那一定是许多年前了,现在,他有点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年纪大的人,总有点怪怪的,父亲在我心目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不是因为寂寞?”我问。 

“我父亲可不寂寞,他有妻子,有子女,他的妻子对他不错。”张德说。张德真是一个公正的人。 

“你寂寞?” 

“是的,我很少与人接触!但这未必就是寂寞。” 

我说:“我倒常常觉得无聊的,无聊算不算寂寞,我实在不知道,不过与你说话,我就觉得开心、充实,为什么?” 

张德看了我一眼,“你有许多同事。” 

“与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吃午餐的时候,他们就说股票。”我说。 

张德笑。 

“我实在觉得有点不大合群。这并不是指我清高,只是……旨趣不大投合就是了。” 

“你看完了那些书?” 

我想起来,“我与母亲说的话,你是如何听见的呢?” 

“我偷听的。”他笑。 

“你爱你父亲吧?”我忽然问。 

他答得很快,“当然,我极爱他。” 

“你母亲?” 

我马上觉得应适而可止。溶去他心里的冰霜,并非一朝一日可以做得到的,千万别欲速则不达就行了。 

我们说些别的,就吃饭了。他还是一个人在楼上吃。 

我再三请他与我们一起吃晚饭,他不肯。 

他依然每个星期一都要去看医生,拿药回来服用。 

这个星期一我下班的时候,他抓住我,“玉儿,来!版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满脸笑容,而且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有点受宠若惊,而且也很开心。 

“什么事?”我问:“快点说出来吧。” 

“医生说我差不多完全痊愈了,你说好不好?” 

“好好!”我跳起来,“简直太好了!我的天!” 

他看见我大跳大嚷,也很兴奋,他搓看手。 

“我们应该怎么庆祝?”我问他。 

“唉,两年了,这病足足拖了我两年了。” 

“慢着。”我忽然想起来,“什么叫‘差不多’完全痊愈?” 

“还要休养,”他说:“这话我听腻了,所有的医生都是这样,希望病人都躺在床上休养,动也不要动。” 

“那倒是真的,”我说:“医生都是那样。” 

不过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使我的心沉了一沉。 

病好了他到哪里去呢?是不是要离开我们? 

我不愿意他离开我们到外处去,我不愿意? 

我呆呆的春着地,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可以自由自在了,”他笑说:“到处去。” 

“你——”我迟疑的问:“去哪里呢?” 

“现在还说不定,你知道啦,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看看?”我问:“不过这是你的自由。” 

他笑,“是的,我会计划一下将来的。” 

“慢慢的计划好了,有的是时间。”我说。 

“你会想念这里的,会不会?”我问:“你在这里把病养好了,你会记得这一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