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二的爱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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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礼果然没有反对。
落地灯的光线不是很亮,可以是房间里比起来,还是要明亮得多,站在床边,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轮廓。整个房间都是深深浅浅的黑色。
试探着碰了碰有礼裸露出来的肩膀,有礼缩起身体,无言地拒绝了。
于波弯下腰,拉住衬衫的袖子,稍用力拉了几下。
“已经都皱了,脱下来吧。”
迟疑了一会,有礼放松了力气,让于波脱走了他的衬衫,然后蜷进了被子。
“扔哪里?浴室好吗?”
“……”
“好吧,那我就放在浴室里,你别忘记。”
“……”
“不想起来洗个澡吗?”
“……”
于波苦笑着出去,把外面的地板擦干净,把桌子上的杯盏放进厨房的水槽里。
折回房间后,又轻轻问:“我帮你开灯好吗?”
“……”
“如果这里的灯不开,外面的落地灯关掉的话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耐心地等了等,还是没有回答。
“那我就开了。你不喜欢的话,把脸转过去吧。”
有礼往床中间缩了缩,别开了脸。
床头灯啪地扭亮了,于波看到灯旁边放着一本书——《布拉格精神》。
“我可以看看这本书吗?”
有礼忍耐着不发出声音。心里乱糟糟的,只希望于波能快快离开,让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没想到这个家伙却这么烦,好象根本不明白他做了什么一样!
不想出口训斥他,就好象在害怕自己被反驳,而让心情更加郁卒。作为一个老师,自己已经完全没有立场指责他什么了。就算是这么想,无名火却不会平息下来,反而在身体里更加旺盛地泛滥起来。
最讨厌别人随便翻看自己的床头书,制止的话死命地被咬在两排牙齿间。
——随便什么,快点看吧!看完就离开吧!
身后没有翻页的声音,正觉得奇怪,突然声音从面前传来。
“有礼,你喜欢我吗?”
这样的问题,不回答好象不太好。拼命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露出自己的火气。已经三十来岁的人了,需要保持那点虚荣的面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话一出口,有礼才发现,自己把什么都暴露出来了,连忙狼狈地咬住嘴唇。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那种,两个月远远不够。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你,所以才会被迷住。可是,你却越来越让我搞不懂。你那天突然说交往,让我大吃一惊,可是心里很高兴。能让你先开口,那一定是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可那两个月是怎么回事?难道感情也是有期限的,过了两个月你就会不喜欢我了?还是,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于波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不断在考虑措辞。轻柔的声音像害怕惊走什么一样小心翼翼,那种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嗓音,连疑问都是小心翼翼,仿佛只是在问一个答案,而不是责问。
有礼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在瞒我什么?”
“……”
于波不知什么已经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了,有礼只要微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视线。听到这个问题,有礼心一沉,这种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让他觉得马上就要失去一般飘渺。
他着急起来,脑海里一片混乱——
“不,别管那两个月,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好不好?一起去——一起去——”眼光搜寻来搜寻去,突然看到于波手里的书,于是大喊道,“布拉格!很多作家住过的地方,欧洲的,很古老的——”
于波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却慢慢暗淡了。一丝苦笑出现在他唇边,他用那种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好的,去布拉格。”深深吸了口气,极轻地说,“不过,只有你一个。”
“有礼,我一直以为你防备的样子,是你本性中的谨慎而已。而那种谨慎,是孤独太久,所以不懂得和人相交而自己造出来的隔膜。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想我也许可以改变你。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对不起,我不能遵守约定了,所以我不会再来了。”
有礼看着于波站起身来,看着他穿过两盏灯间的黑暗像穿过一个隧道。当另一盏灯照在于波脸上时,仿佛照着另一个人。
他打开门,最后看了一眼房内,用足够那个人听到的声音道:
“不用两个月什么的,现在就结束吧。”
第九章
哀伤像一阵雨。淋得人兜头兜脑,无法躲避。
书桌上的角落里,一堆杂乱的书簿最上面放着本薄薄的小册子,黑白的封面,《布拉格精神》。
于波偶尔看到这本书时,就仿佛看到有礼。
那天说出决绝的话,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每走一步,心脏都仿佛在进行赌博一样扭紧,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可当自己站在大门外,拉上门后,看着这一扇巨大的铁家伙时,才有点后悔。
站了一会,仿佛能看到那个人拉开门,招呼自己进去。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失望的……或者说,失神地踩着地面往前走,路过三楼楼梯转弯时,才发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布拉格精神》。
刚才拿起来就一直无意识地捏在手里。要还回去吗?
考虑了几秒钟,按捺住自己想飞奔回去的心情,站定在原地。
现在去敲门,也许有礼还觉得自己是找一个借口重新回去……在他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吧。背负着这样的指责还要把书拿回去,于波不想这样做。
有礼想要的话,自己也会来拿吧?刚才我拿着它出门,他也没有注意到吗?
一边闪过无数个念头,一边发动着双腿迟钝地继续向下。
其实把书放在门口,或者放在有礼的信箱里,甚至在课后,都可以把书还回去。可于波根本不想在这两个主意上多费精神,轻易的用“不安全”否定掉了。
潜意识里,手里攒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和有礼单独再见一面的机会。
课又不去上了。管他是赌气还是耍赖什么的,明明知道有礼作为老师是不能不去的,那自己这个可以逃课的学生选择去听课的话,也许又会让有礼老师生出什么担心吧。揣测着有礼每次上课前都要忐忑一下,看到自己不在,一定也是又放心又生气。作为普通人的有礼,应该不想再碰到带给他麻烦的自己;可作为老师的有礼,却不喜欢自己的学生逃课。
想起上一次不去听课的事,心里甚至隐隐期待有礼会再端着老师的架子来叫自己去上课。
先低头的人,就输了。
正因为于波自己其实非常想再见到有礼,反而受了牵制。
晚上上完课后,心血来潮,去小花园看荷花。池边没有认识的人,周围的情侣全是陌生的,仿佛闯入了什么不应该进入的地方,于波瞥了眼已经盛开的花朵,连忙退了出来。
站在园口不愿离去,呆呆地吹着晚风。那个人也许会来……莫名其妙的感觉,结果根本没有应验。
自己越来越会胡思乱想了。仿佛只要有爱,奇迹就应该按着自己的心意随时出现一样。
没有去上过哲学课的一个礼拜,过得好快。仿佛从来没有在生命中出现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匆匆流走了。这时才发现,周二的课是一周的钉子,只有它,能让人在众多面目模糊的日子里计算时间。
周末,于波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想。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懵懂的状态,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留在学校里参加活动,而是背了一个包就回家了。
才回到家,奶奶就迎上来,好象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说着“拖鞋在哪里啊?”“今天晚饭吃红烧肉。”“外面热不热啊?”
以前很怕很腻烦这种问候,现在却觉得有点负疚地感动。一边含糊着回答“嗯嗯”一边往房间里走去。
没有听到狗叫,这是很奇怪的事。这只狗虽然关在房间里,对声音却很敏感,只要有一点动静就吠个不停。
“狗呢?”随口问道。
“死了。”
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刺破包围着于波的虚幻的放松,坚冷的现实一起压将上来。
“哎呀,前几天看他胃口不好,还以为他天热起来,不想吃东西正常的。昨天又在外面撒尿,被你爸爸打了几下,关在房间里……唉,今天中午给他饭吃,才发现已经死了。”
停了一会,又补充道:“都硬了,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忽然之间,无法忍受耳边再有这样的声音。奶奶的清脆的不符合年纪的甜淡的声音,诉说着这样的事,却没有特有的起伏,好象遇见一件罕见的事一样,带点炫耀性的描述。
“……那现在呢?”
“阿姨把它带下去扔了。”
刚才路过的垃圾桶里,就有这只狗的尸体吗?无法想象的于波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时,难得妈妈也在。于波一直跟在妈妈身边,看她做些细小的事。那简单的动作里,有说不出的细腻和熟悉的味道,可乍入眼,却带点莫名的陌生。
“干吗跟着我啊?想吃奶啦?”妈妈稀奇地问道。
“没有啦……”
“那要妈妈抱抱?来!”说着,张开了手臂。
于波只抱住了妈妈的左臂,坐在她身边,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
“哟哟,这么大的人怎么还撒娇。以前都不这样的。”
只是本能地想和人靠近,分享体温,触摸着和自己一样的皮肤,好证明,自己没有被这个人世抛弃,好让孤独的心,暂时休憩在港湾里,不要勃勃跳动着折磨自己。
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保持姿势。妈妈的手很自然的摸了摸这个大孩子的脑袋。
“那只狗死了。”奶奶开口道。仿佛只是为餐桌上添点谈资。
于波一听到这话,就浑身戒备起来。他不能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就打断大人的谈话。他甚至说不出什么理由让他觉得不舒服。
果然,奶奶把刚才那段话又重复了一遍。
妈妈惋惜道:“可怜,昨天不应该打它的。不过它也真是不识相,品种不好。以后抱个好点的品种来。很干净,没有味道,一教就听。我跟人家说过了,外面卖的要5千块。”
“饭桌上不要谈这种事好吗?”于波忍不住插了句。
“哦,波波不喜欢狗的。”
一阵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上来。起先很隐秘很缓慢,被那表面的不满隐藏着。然后突然高涨起来。混杂了忧伤、失望、惘然,让于波觉得一刹那间,自己的眼神也变了。
刚才还很温存的妈妈变得遥远,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红烧肉,油得有点恶心。奶奶的脸,他甚至不敢去看。
默默地吃了一会饭,妈妈又安慰奶奶:“那只狗太吵,不管谁来都要叫两声,烦死了。好品种的狗不会这样的。而且它脾气又特别倔强,打它两下还要咬人咧,不好。好品种……”
“别说了!”于波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妈妈的话,“你就知道品种品种,又不是要嫁人,和品种又有什么关系?!养狗就养狗,一定要好品种的狗才是狗?我吃饱了!”
“这小孩——脾气怎么这样?!”
“哎,他从小喜欢动物。以前看我杀了只鸡,不是哭得不停,只好带他到市场上再去买一只,才算好。”
“他性格就是莫名其妙。”
于波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的说话声,不用特别响亮也能听见。那只鸡,他还记得。真的是哭得很厉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浸过热水的鸡脖子被切开,流下血来时,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唰地落下来。公鸡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只有血一直在流。被家长带到市场上,心里明明知道那只鸡哪里也找不到了,可因为哭得太没有理由,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从来没有人理解,理解我心中这深沉的悲哀……连我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想到有礼,是可以被原谅的吧?小叔叔已经不在了,自己的悲哀为了他,更增加了一份不能对人言说的分量。也许只有有礼,这个人,是不会为我的眼泪嘲笑我的吧?他或者能看到我心中的那个深渊,储藏了出生以来,所有莫名的眼泪。从那个地方出来,又回到那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循环。
妈妈,奶奶,这些爱他,他也爱她们的亲人,却可悲地没有办法互相理解,只好沉默着拥抱。只有不说话的时候,才能忽略那些不同,感受到互相依赖的那分感情。
于波想,自己真是自私。他想要的只有不说话的妈妈那温暖的怀抱。
*
靠在墙壁上,一会抬头看着花白的天花板,一会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书,书上印着的一只带着发条的兔子,黑白版画的风格,充满迷离的机械感,这几天已经看得烂熟了。
于波终于下定决心来还书。可站在这里,却又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门敲过,没有人,有礼出去了。
这是命运啊,命运让我回去——虽然这样想,脚步却是一点也没有办法移动。仿佛在计划被打乱时,因为没有事先准备,而干脆站在原地,等着结果揭晓。已经没有力气做另一次决定了,一切照着直觉行事。
等了很久,隔壁的老师出来时,惊讶地看着于波,于波只好抬抬手里的书,尴尬地笑道:“来还老师的书,结果秦老师出去了。”
“哦,那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