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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情人旅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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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刷,从他的胳膊下穿过回到寝室里,他又一次盯住不放,简直像她鞋底上粘的一块口香糖—;—;怎么也摆脱不掉!
“是吗,莫莉?”他还坚持着自己的“论点”,一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难道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原委,整个争执的原因—;—;导致了婚约的破裂,只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本应该用一个幼儿园教师的工资去支付婚礼的支出,而又做不到?据我所知,你父母的支付能力也有限,而我也并没有指望他们去支付这样一个宏大婚礼的费用。”
莫莉漱了口,把冷水泼到脸上拍拍,又闭着眼去找毛巾擦,蒂姆顺手递给她,“菲茨杰拉德,新娘和新郎的父母理应支付婚礼费用,这是传统。”她说。
“全是一堆废话,这才是要点。”蒂姆生硬地附和了一句。
“这只是问题的一小部分,”莫莉走出来,打开通向走廊过道的门,一股冷气逼来,她不由地用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擦着,走廊里还要冷得多,暗得多,在阐述完自己的主要观点后,她接着说,“我的那一级里有三个年长的同事,很有生活经验,她们要比你更懂得金钱的价值。”
“噢,是吗?但你是否知道爱情是不能用金钱买的?”蒂姆小声抱怨着,推着她下楼,两人直奔厨房。
“或许不能买爱情,菲茨杰拉德,但似乎可以使创伤容易愈合—;—;只要租辆梅赛德斯就可以了!”莫莉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嚷着,只恨不得退回新婚套房,扑倒在床上,大声哭一场,直到眼泪哭干为止。
但是她不能,埃玛琳婶婶还不知在这个又冷又黑的房子里的哪个角落里过夜呢,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没有火取暖,
自己受冷受冻,还以为她能使两个情人节的爱情鸟在自己的屋檐下得到庇护呢。
莫莉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向楼下走去,心想到门厅就把那里的壁炉开关打开。
当她走进门厅时,朝放阿尔伯特烟斗和埃玛琳婶婶信的桌子上扫了一眼。
什么都在,只是信不见了。
但还不仅如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上好烟草的幽香,莫莉闻后不由打了个冷战。
“蒂姆,蒂莫西。”她失声喊了出来,声音仅比耳语略高一些,她忘了打开壁炉开关,慢慢退出了房间,然后直奔厨房。
此时是早晨七点,情人节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蒂姆再一次试了试修好的门把手,笑着把螺丝刀塞进裤子的后兜里,“菲茨杰拉德,你这家伙好好干的时候还是不错的嘛。”他为自己庆功,他觉得虽然只是换了个门把手,不是建造了另一层泰姬陵,不过,嗨,一件活计干得漂漂亮亮还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换了三层小客房的三个门把手,修好了那一层的便桶,把阁楼上不能打开的窗户按埃玛琳婶婶的要求打开了—;—;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把通到阁楼小储藏室的门底撒了些细沙,这样拉开门的时候就不至于磨损地板。
最后这件事是多干的,算是给埃玛琳婶婶的酬谢,因为
在他吃早餐时,她在一边给他写的维修清单中并没有这一项,当时他吃得正香,用刀子切下一整块甜点—;—;莫莉还真是猜中了:心形的奶油烘饼,上面抹着草莓甜酱。
他看看表,已经是中午,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又朝门外扫了一眼,真不敢相信,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之后,太阳竟然出来了。他走到窗前,拉开红丝绒的窗帷,对面楼上每一层的屋檐下的冰凌都开始解冻了,冰水涓涓滴下。这里曾有很厚的冰,但此刻正在迅速融化。埃玛琳婶婶说过,在海岸边,冰风暴从不会持续很久的。
在一层的储藏室埃玛琳婶婶告诉他的地方,他已经找到了大粗盐块儿。他抱了一大块上来,砸开,撒在整幢楼房周围向各个方向辐射的人行道上,那个亮闪闪的冬日太阳就要展开它的化雪工程了,通向门廊的木制阶梯上撒了盐,冰会化得快些。
或许,午饭后他和莫莉可以去海滩上散散步,不管怎么说,沙子是不会冻冰的,而且这里也没有一丝风,中午的太阳晒得暖暖的,老天,只怕外面比这老房子里暖和得多。
他抓起在储蓄室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出工具箱,一口气向上爬了两层楼,他上了通往前厅接待台的楼梯,才走两步就皱起眉来,瞧,脚下的地板—;—;经人踩,就咯吱作响,他昨晚和今天早晨竟都没有注意到,但他能修复,只要有合适的工具,他相信自己可以修复任何东西,这个习惯的养成要追溯到他才六岁大小时,他从父亲手里换来了他的第一个工具箱。
“叮叮当当的修补工”,几乎是每个周末,当蒂姆和他父亲干活儿时,母亲总是这样喊他们爷儿俩。按菲茨杰拉德家
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雇工人,让管道工、油漆工、工匠来干这些家庭的修补活,但蒂姆和父亲都喜欢在家里自己动手,在劳作中融入自己的感情,形成特有的风格;在个人的摸索中发挥他们自己的创造性,这正是父亲的、也是蒂姆自己的生活方式。
蒂姆相信,个人的实践经验是不可替代的。在制定他最近的一个工程项目的计划时,他不时地去工地和工人们一起干活,这样做只是为了手艺不生疏,体验敲进每一个钉子时的成就感,也为了呼吸一下新锯开的木头的清香。
他也能让埃玛琳旅店产生奇迹。他清楚,只要从整个旧式的上下水道着手,再更新电力系统,装一个新的非常大的热水器,更新线路和电闸,还有那个排出雨水的屋檐槽的角度也要增大,这都是他刚才在屋子周围转悠,一边撒盐,—;边观察到的。
必须先把走廊栏杆上剥落的油漆刮掉,才能重新上漆,但是用手工打砂纸需要多少个周末呢?三周?六周?噢,当然可以全部推倒换新的,可是扔掉旧东西是犯罪,太浪费了。
这个地方很值得留恋。想想吧,当他叮叮当当忙着干活儿时,莫莉坐在走廊的一个木椅上与他聊天;或者他在屋后或是房子边上的花园里修剪时,莫莉在他身边蹭来蹭去闲逛,这样打发夏季的周末该有多么充实啊—;—;将来他们在寝室里与孩子们一起玩儿也该是多么有趣,孩子们喜欢海滩,在沙丘里玩耍,踏浪,划舢板。
这里毕竟是大洋城,就像旅店账单的广告上说的那样,是全美国最大的家庭避暑胜地,几十条通向海边的木板便道
连接着好几个小型高尔夫球场、滑水场、休闲骑马场、电影院、服装店,还有比萨饼店,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建家庭度假别墅呢?
在穿过门厅径直朝厨房去的路上,他闻到一股烤巧克力薄饼的香味儿。“打住吧,菲茨杰拉德,”他警告自己,“首先,你得说服莫莉,让她相信自己并不愿意取消婚约,这样我们可以重来;第二,如果你告诉她你打算心血来潮买这房子,这昂贵而毫无用处的东西,她永远都不会同意,她肯定又会说你花钱如流水。”
他差不多已经一脚跨入了餐厅,然后就到厨房了,却又忽然停下来,朝阿尔伯特·;惠普尔的椅子旁边那张桌子上瞅了一眼,该死,那信怎么没有了?那个帮着干活儿的小姑娘—;—;叫什么,特比莎?—;—;一直都没在,所以不可能是她拿走了信。蒂姆琢磨着,认为还是特比莎拿走了信,以便让埃玛琳婶婶相信是阿尔伯特来过,取走了信。
如果不是特比莎,那就只有埃玛琳婶婶自己了。她写了信,放在外面等阿尔伯特看,然后她再把信收集起来,告诉自己阿尔伯特在夜间已经来过,读过了信。她大概有几十封这样的信,都塞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什么地方。
是的,这才合乎情理和感觉,悲哀的感觉,然而也不过是一种感觉。
因为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怎么可能呢?他注意到盛放阿尔伯特·;惠普尔那些散烟草的罐子的盖有些翘,就决定把它修直。有意思,罐子里都是新鲜的烟草,整整半罐呢,为什么埃玛琳要一直保存这些烟草,为什么呢?接着,他竟发现那飘散的烟草香味儿似乎就像刚刚有人在屋里抽过烟。
这可不只是愚蠢了,简直就是怪异,“或许埃玛琳婶婶又有了一个秘密情人。”他一边这么对自己说,一边就似乎听到了寂静的屋中有生人的声音。不过他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想法。
  一脚踏进厨房,他就立刻被眼前的一片热腾腾的蒸气笼罩住了,这里多暖和啊!虽然电还没有来,暖气也没有,这里真舒服,莫莉正背对着他,弯腰在一个大个儿的白磁砖铺就的煤气烤炉边打开炉门,把一托盘点心坯码放到架子上。
她穿一件非常大的、带有褶边的白色围裙,正转身和埃玛琳婶婶说些什么,她的脸颊红红的,浮现出一种单纯的快乐—;—;还沾着些白面粉。“这是最后一个了,埃玛琳婶婶,
蒂姆喜欢吃巧克力馅儿的点心,要我说啊,男人光靠吃小天使甜点心和心形大蛋糕切下来的小块儿是吃不饱的,对吗?”
埃玛琳婶婶正在一个白色的木凳上休息,那凳子高而她个子小,她的一双小脚就搭在凳子的横档上。“阿尔伯特喜欢吃加砂糖的水果馅饼,”她说着,笑着,那张布满皱纹的小精灵似的脸上容光焕发,让人觉得有些漂亮了,“我给他做的他总是吃不够,我妈总说,通往男人心的路是直接经过他的胃的,吃得舒服才有爱。你专门为蒂姆做点心他一定特别高兴。”
“只有午饭前他能尝到一块才会动心,”蒂姆说着,顺手把身后的门关上,好留住厨房的热气,尽管阳光透过朝海岸的那扇窗户射进来,但如果炉子熄火,那厨房马上就会冷下来,“说到吃午饭—;—;吃什么呀?:工匠已经饿坏了。”
莫莉瞧了他一会儿,把头发拂到耳后,朝冰箱走去,
“这里有些午餐肉必须吃掉,否则会坏的;埃玛琳婶婶有只大个儿火鸡,点心一好就进烤炉,一直到晚饭前拿出来,这样厨房就可以一直保暖,至少到开饭时,之后—;—;”
“噢,那会儿就会来电的,亲爱的,”埃玛琳婶婶说,“我们总是这样做的,所以我跟阿尔伯特说不用费事修那个发电机了,那次坏了就一直放在那里。”
“你们有个发电机?”
莫莉和蒂姆异口同声,而且都转过身来看着埃玛琳婶婶。
“我的天啊,一提起发电机,人人都觉得我好像长了尾巴藏在裙子里,鞋里还有些带爪子的脚似的不可思议,我们是开旅店的,还供早餐,当然要有台发电机啦,亲爱的,不能让我们的客人冻着,对吗?”
“对,我觉得这很合理。”蒂姆说,而莫莉拿起两片面包,抹上芥末,在下面一片放几块红肠,两块一合拢,就把这三明治递给了他—;—;不消十秒钟就做好了,够利索的。
“去吧,干活儿,”她说,而当他满怀责任感,转身朝地下室的楼梯走去时,她忽然又摇摇头:“等一下。”
他疑惑地转过身,一手拿着工具箱,一手抓着三明治,之后他就笑了,张开嘴,咬住她又递过来的还热呼呼的巧克力馅饼。
啊,他可以买这房子了,他能够在这里看到夏季周末充满生活情趣的场景了。
只要莫莉同意与他共同拥有。
莫莉喜欢海风拂面的感觉,即便是二月里的寒风也好。
她欣赏海风从脸上吹开她头发的那股味儿,她快活地感受着风,随着风动,与风共舞,成为风的一部分。
这风有股沙子的味道,海的味道,生活的味道,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她已不记得从哪一刻起她允许蒂姆拉住了自己的手,不过她并不像被他拉着走,她只希望两人就这样自由自在地散步,走啊,走啊,步履缓缓地牵手走过那长长的海滩沙地。
他们走啊走啊,走过了好多个街区,在每条街的拐角处,都有好几条长长的,生了锈的下水道管子一直通到海里,这似乎成了街区的标志。他们从迪兰斯街一路走到了第八街音乐防波堤,那排长长的黄色房子几乎是木板便道靠海那一侧惟一的建筑,差不多矗立在海岸边上了。他们好几次不得不从木制的阶梯登上木板便道,有许多地方,海滩被冬季的暴风雪侵蚀了,但是只要有可能,他们总是回到海滩上走。
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除了读那些关了门的店铺的标记,偶尔突发奇想,想象着在暖和的夏夜,坐在音乐防波堤边的房子里听音乐,那会是一番什么情景呢?浪涛的拍击与交响乐融合的天衣无缝,既有莫扎特,也不乏一两支风格迥异的“披头士”乐队的流行杰作。
这会儿他们又回到了迪兰斯海岸,蒂姆松开她的手,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又把她扳向木板路的方向,一起走回街道。
莫莉抬头看了看他,微风吹乱了他的长发,盖在他的前额上,又把它们吹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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