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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美魔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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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昨夜,他才真正尝到被人肯定的滋味。而且是被一个无与伦比的强者所肯定。也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相信,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不是皇宫里的米虫,更不是关在光明寺里的废物。他知道他一定可以创出一番事业,让母亲、哥哥、已死的父亲,还有萧闵那老贼看个清楚。

    他的热血在沸腾了。

    当天夜里,他照例打扫完澡堂正要走出来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悉悉索索地低声交谈。他稍微集中精神,声音便清清楚楚飘进耳中。

    是玄正的声音:“怎麽样?有什麽动静?”

    “完全没有呀。他一整天忙著干活,根本没功夫去做别的事。这我可真弄不明白了。”另一个师弟玄中答道。

    “看来他果然是趁著晚上搞鬼。没关系,今天我来守夜,一定会弄清楚他的底细。”

    “师兄,你可得撑著啊,别像玄昆昨晚一样,糊里糊涂就睡著了。”

    “放心吧,交给我就成了!”

    萧榭冷笑了一声,心想:“是──啊,你好生守著吧。”

    就寝之後,过了没多久,禅房里的人便逐一进入睡乡,但是萧榭凝神倾听,果然听见在轻浅的寝息中,仍夹著几个人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是打算一夜不睡监视自己。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静静地等待。

    窗外传来一阵枭啼声,这是要他准备的信号。萧榭悄悄拿出一块湿布掩住口鼻,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一阵淡淡的白烟飘进了房中。禅房里顿时弥漫著一股神秘的香味,没一会儿房里除了萧榭以外的人全都睡著了,而且不到天亮是决不会醒来的。

    萧榭爬起来,小心提防著不要吸到香味,大大方方地出了禅房,银狼自然又在外面等待。

    牧天虽然声明,绝不会出手帮他摆脱其他人的纠缠,但那是指白天;晚上是修行的时间,而魔王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顺利修行。

    他真的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魔)。萧榭不得不佩服。

    想起他说的话:“你必须信任我。”虽然萧榭一直对牧天种种旁门左道的行径万分不谅解,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必须承认,学著信任牧天,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没想到过不了几个时辰,他的决心就受到了空前的考验。

    他满怀期待地去上他的第一堂剑术课,牧天果然维持著他一贯吓死人不偿命的作风,第一天就给了他一柄锋利无比的真剑,负责跟他对打的泥人用的当然也是真货。新手唯一享有的优待是一个套在脖子上的钢圈,因为断手断脚可以接回去,脑袋搬家了就没戏唱了。

    萧榭跟泥人对打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没断手断脚,身上仍是多了许多血痕。脖子上的钢圈虽然保障了他的小命,却也添了不少麻烦,因为只要泥人的剑碰到钢圈,他就会立刻晕厥倒地。牧天认为这种作法十分公平,在正常情况下,要是让敌人的剑碰到脖子,一般人早就当场断气了。

    练习终止後,他照例坐在祠堂屋檐下,让侍女帮他清洗伤口。牧天歪在他的卧榻上,一面啜著酒,随口问道:“等杀了萧闵以後,你要做什麽?”

    萧榭豪情万丈地答道:“我要当我皇兄的靖远大将军,帮他南征北讨,开疆拓土。”

    牧天眉头微蹙,随即泛出一个冷笑:“你要当大将军,也得要你哥哥当得上皇帝才行啊。”

    萧榭不太喜欢他的语气,提高了声调:“等萧闵死了,我皇兄就可以登基了呀。”

    “王爷,就算萧闵死了,还有他的满朝文武跟皇亲国戚,再怎麽排也轮不到你老哥呀。”

    萧榭气往上涌,说话也急了起来:“萧闵是篡位的!我皇兄才是太子,本来就应该……”

    “我只问行不行,不管应不应该。你说说,一个国家要是皇帝被人杀了,一定是群雄并起争夺天下,你哥哥一介亡国遗孤,有几分胜算?”

    “你自己明明说,不出半年……”

    “我只答应帮你杀萧闵,可没答应帮你哥哥取天下。”

    萧榭深呼吸几口,好不容易将情绪稳下来:“你不帮忙也无所谓。等萧闵死了,我皇兄登高一呼,所有忠君爱主的百姓一定都会起来拥护……”

    “忠君爱主?”牧天重复一次他的话,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忠君爱主?你真的觉得你父亲跟哥哥有那麽好的人缘吗?”

    “你这话什麽意思?”

    “老百姓在乎的是吃得饱穿得暖,只要上面的人肯照顾他们,谁管皇宫里是谁当家呀?”

    “我父王当然有照顾老百姓!”

    牧天笑得更厉害了,差点从卧榻上翻下来。萧榭气得满脸通红:“你……你懂什麽?你连山下都没去过,哪里会晓得民间的情况?”

    “就是连我都知道,所以才夸张。你晓不晓得,你父亲当家的时候,九华山上居然会有官兵大白天光明正大向香客收买路钱!这种事在萧闵上台以後,可是一次也没发生过。”

    萧榭想开口反驳,却找不出话来,只得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牧天收起笑容,毫不留情地说:“像矮头陀那种人,虽然你是第一次碰到,但绝对不是最後一次。萧闵也许是个犯上作乱的叛贼,但是他当皇帝的风评可比你父亲好太多了。你哥哥这几年起兵,声势总是抬不起来,这就是明证!”

    “可是……还是有人拥护我皇兄啊,否则他去哪弄来的兵马……”

    “再好的时代都会有人不满。你哥哥身边的人都是你父亲当年的旧臣,萧闵上台他们就跟著失势,当然会来跟他为难;其他的兵马是高句丽来的,你哥哥娶了高句丽的公主,高句丽王为了女儿,当然会帮他。我告诉你,天底下只有『利益』的结合才靠得住,你想凭『忠君爱主』这四个字打倒萧闵,我看你等下辈子吧。”

    这些话像一连串的利箭一样刺穿了萧榭,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了许久,终於挤出话来:“没……没关系,我皇兄跟我父皇不同,他一定会当个好皇帝,只要我练好功夫,陪在他身边……”

    牧天懒洋洋地说:“你哥哥勉勉强强可以算是个少年英雄啦,可是我怕你没那个福份跟著他耶。”

    萧榭就像被沸水烫著似地跳起来:“什麽意思?”

    牧天道:“你会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当年就是因为你父亲专宠你们母子,还想废后废太子,改立你们,才会闹得朝廷鸡犬不宁,给了萧闵可趁之机,你哥哥那一派的人铁定认为你们母子是造成萧闵之乱的罪魁祸首,早就把你们恨到骨子里了;再加上你母亲又当了萧闵的皇后,你哥哥搞不好正想把你碎尸万段哪,怎麽可能会接受你?”

    萧榭全身开始颤抖,他想努力控制自己,但是他的手脚就是不听使唤地一直抖著,他的肠胃也全扭成一团,在体内抽搐著。他从不记得,牧天曾经跟他说过比这更伤人的话,把他的梦想,几年来的指望,全部半点不剩地扯个粉碎。他不明白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他不是已经如愿把他的身体弄到手了吗?为什麽还要这样伤害他,让他的人生再度陷入黑暗中?还是说妖魔天生就喜欢虐待人,看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然而牧天完全没有放他一马的意思,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我说你呀,等杀了萧闵以後,乾脆就自己招募兵马,自己当皇帝吧。你满脑子想帮你哥哥抬轿,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人家还怕你污了他的轿子哩,这又是何苦呢?再不然,你乖乖地回这里来好好跟著我吧,至少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萧榭感觉到心里的伤口流出了鲜血,随即又沸腾起来,在他还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化成怒火从嘴里喷出:“是哦!是哦!荣华富贵!享受!玩乐!你满脑子就只有这些东西,我们凡人的忠孝节义骨肉亲情,在你眼里全是放屁就是了!反正我们就是没用,就是下等嘛,是不是?好啊!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享你的清福吧!我宁可下山去给人千刀万剐,去给我哥哥踩在脚下当狗爬,也不要留在这里当你的玩物!”说著一回头,飞也似地冲进树林里。

    牧天没有拦他。

    萧榭冲到了入口处,一发狠钻进了洞口,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几近垂直的坡道。在一片漆黑中徒手攀岩,那滋味可真是空前绝後;他的脸颊、手脚被岩石擦伤,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最可怕的是他完全看不到路,根本不知道旁边到底有没有凸岩可以扶,因此他不断地从岩壁上滑下来,摔得笔青脸肿。不过最後他还是撑著爬上了坡道,再走出洞穴。

    当他回到僧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虽然他赶在众僧醒来之前回到床上,但是身上的擦伤和破破烂烂的衣服,根本瞒不了人;玄正等人这下终於逮著他夜里偷溜出去的证据,当真是喜从天降,乐得几乎飞上天去,一群人把萧榭团团围住,不住口地逼问他。

    “你说!你晚上跑去哪里了?干什麽去了?”

    “该不会去见什麽人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事?”

    “你在跟你那个反贼哥哥私通是不是?”

    萧榭对这些问题的回应只有一种:沈默不语。正当玄正打算用刑的时候,照海的出现打断了他们。而照海问的问题跟玄正等人也是一样的:“你晚上去哪里了?出去做什麽?”

    萧榭给了一个简单到连他自已都惊讶的回答:“我不知道。”

    “什麽?”

    “我一醒来,人已经在树林里了,我完全不晓得我是怎麽过去的。”

    “你的意思是你在梦游吗?”

    玄正叫道:“骗人!我没听过比这更离谱的谎话!你根本就……”

    然而照海的眼色让他闭上了嘴。照海严肃地说:“你又偷偷跑去银狼谷了,是不是?”

    “不知道耶。你要不要去银狼谷查查看?说不定我在梦游的时候在里面留了什麽线索哦”他忽然发现,牧天教给他最好用的东西不是武术,而是厚脸皮。

    照海显然是已经受够了,面色凝重地看著他:“我不能再姑息你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关禁闭,直到你说实话为止。”

    “太师父,这种处罚太轻了!搞不好他就是跟妖魔学妖法,害死了大师兄跟矮头陀……”

    萧榭冷冷地说:“我要是真的会妖法,你还有命在吗?”

    “你!……”

    照海阻止玄正开口,命令照空将萧榭带走。

    萧榭一直认为,天底下没有比在九华山上待了七年更惨的事,而在九华山上则没有比关禁闭更惨的事。禁闭室只有八尺见方,放张床铺几乎就全塞满了;四面墙有七丈高,在朝东的一面的顶端开了个小窗,完全不通风,在八月底的热天里,整间禁闭室活像烤炉一样。房间里放著两个罐子,一个盛清水,一个盛便溺,两个罐子都是一天只能更换一次;玄成从门上的小洞给他送饭的时候,会顺便给他换。

    玄成每天都不忘安慰他两句,说一旦照海查清楚他真的是患了梦游症,就一定会放他出去,萧榭也只是沈默以对。他心里明白,照海只要随便派个人到银狼谷外的山道上查一查,看到他留下的脚印,自己就永不超生了。而他只能紧抓著“梦游”这种把人当白痴的谎言,任他们宰割。但是他发现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打算乾脆在里面关一辈子算了。

    十几天以前,他还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但他现在却掉进了无边地狱里。他心里很明白,牧天说的话之所以这麽刺耳,一来是因为他那充满嘲讽的态度,二来是因为,那全是事实。

    他的父亲,是个没人喜欢的昏君;母亲是改嫁仇人的淫妇,而萧辕……他的亲哥哥……恨他……

    他从小到大,所爱的,所相信的,所期待的一切,全没了。

    对他打击最大的,自然是萧辕的事。在宫里的时候,他年纪实在太小了,虽然知道他母亲跟皇后好像处得不是很好,总觉得跟自己好像没有什麽关系。只知道自己最喜欢父皇、母妃,还有最崇拜的哥哥。

    後来当父皇说打算改立他当太子的时候,他也不觉事态有什麽严重,只是心直口快地答道,他根本不想当太子,让哥哥当最好了。然而父皇只是呵呵笑地摸著他的头,母亲则责难地望著他,怪他太没志气。

    这几年的患难让他忘了宫里的争斗,满脑子只有对萧辕的思慕,但是现在,他被一棒打醒了,萧辕的确不可能会喜欢自己。如果他是其他妃子生的皇子还好,偏偏他的母亲又当了萧闵的皇后,想要唤醒萧辕对自己的亲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他毕竟还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那麽现在该怎麽办呢?当然他可以直接了当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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