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镜物语-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娜肫迕帕恕Ｈ凰弥鸢福剖嵌牵胨淑阎Ю铩Ｈ缡羌复蜗吕矗幻庑南律鹌矗餍圆焕砹恕Ｇ缑魅匆怖值们寰玻雷栽谀抢锬钭抛粑�
如此这般，不觉长夏悄逝，振衣出门，方感那若凉未凉的秋意加身。是日，又有书至，晴明只道是佐为的书信，暗思昨日方有书至，何以若此之速，急拆开看，却是师父茂贺忠行的手书。从头看罢，方知是神社里那位皇家斋院修行期满，已卜定二条院亲王之女为其继任，数日之后，便是入社之期。
那二条院式部卿亲王，在朝中甚有权势。因此，其女之入社典仪，颇为盛大隆重，非寻常可比，除了传统规定的仪式之外，尚添了许多新鲜奇巧的节目，皆视斋院之身份而定。且亲王指名要晴明主持，盖因忠行虽是师执，论官位，却不及已有了四位殿上人身份的晴明显得尊贵了。这信上说的便是此事。
晴明本人，于这等热闹铺张，原是不喜的。举凡遇到，是能躲便躲的。此时，更是念着佐为，心思恍忽，待要做个托词推掉，忽然想到，佐为便是二条院的围棋师范，此番或许能与之重逢，也未可知。念及于此，忙回房中，找出丢弃了算筹，推演了一番，得了个利见大人的上上卦，便欣然写下回书，答应了下来。次日一早，就急急乘车往神社去，布置典礼之事，指指划划得甚是热情周到。忠行见他如此，只道他照顾自己老迈，把所有事物一力承当去了，一边夸赞晴明尊师重道，一边退到后庭休息去了。
入社前几日的祓禊仪式，因二条宫在皇上面前请得了圣恩，受命执事的均是朝中的声高名贵，容貌端庄的公卿，各人所着衬衣之色泽，外裙之纹样，乃至胯下马匹的鞍环镫骣，都做了精心和谐的搭配，真是鲜衣怒马，相得益彰了。所用仪仗之排场讲究，纵是帝胄公主，也不过如此，饶是晴明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也有眼花缭乱之感。再看那些乘花车来随喜的命妇宫眷，车身之妆饰固然极尽奢华精巧，便是那帘下露出的衣袖裙裾，莫不有吴带当风，曹衣出水之风范，随那清风拂动处，泛起无数潋滟彩光，端的是明艳眩目，令观者不觉忘情。街道两旁，早就将闲杂人等驱散了多时，各家亲贵王公搭起彩楼看台，竞相粉饰，于雕梁画栋中尽显各自主人的富贵气派，而尤以神社门前为多。
主仪的晴明早早就将礼服穿得齐整，于门外端然稳立，引得京中那些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贵妇淑女们纷纷隔帘偷看，赞叹之声于各个车中连绵不绝。原来，今日出游的女子，其中许多，皆是闻知晴明亲主大典之事，而专程来看他的。这一层，却是他自己所始料不及了。
然则，此时肃然而立的晴明，对此却是全然不知，双眼于仪仗队伍以及那些看台上到处寻觅佐为的影子，无奈“过尽千帆皆不是”，心下好不焦躁，那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忽觉一道哀怨的目光照到了自家的脸上，令他心中一窒，寻来路望去，赫然见六条院亲王正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骑一匹小巧玲珑的白骟马，向自己频频送来秋波。想来，自那日与佐为定情后，自己不履六条院已是多时了。亲王每每差人来请，总是以诸般理由推搪不往，全是出于对佐为之忠实，而将亲王这头丢得远了。如今见面，晴明心下，不觉歉然。
但见亲王，提丝缰控马至晴明面前，将一扇伸出，递至面前。晴明略迟疑了一下，见亲王眼中幽怨愈发盛了，生恐他冲动起来，做出或说出什么不体面的动作言词，忙接过看时，见上面提了诗句道：
“柳叶未尽丝却断，
秋风缘何忒无情？”
情字收尾的那一勾，看笔力已是颤抖了，其胸中充溢的愤懑哀怨，可见一斑。直看得晴明不觉手一抖，扇子险些落地，忙震慑了一下心神，暗想，需得立时想出些委婉劝解之词来安抚他一番，否则只怕会出事端，当此大庭广众之下，着实不雅。忙从身边侍者那里取了笔墨，填了两句回诗，将扇子递还他道：
“秋残未忘夏时意，
无奈身寒举步艰。”
亲王见了这诗，脸上的寒霜，似有缓解之意，略点了点头，于马上手书了诗句，复递给晴明，便不多言，纵马去了。晴明见他去远，方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那回诗，但见写道：
“权将寒秋做深夏，
去鸟悲唱不似蝉。”
心想，此番虽是含糊其词的打发了去，观其意态，却是不肯干休的。原以为他这等富贵中人，本是朝秦暮楚的性情，冷落一下，便会去另觅新欢了。孰料，却也是一个痴情种子，若此纠缠下去，来日却愈发的麻烦了。怎生想个两全的办法了却呢？一时想了数个计策，都觉不妥。
踌躇半晌，抬起头来，不料正与临近一看台上射来的目光相遇，定睛看时，不觉大喜，那人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佐为！
注释：
佐迹：指平安朝草假名书法家藤原佐理（904—998）的字体。
薛涛笺：唐女诗人薛涛所创之深红色小八行纸笺。后人以浣花笺、松花笺、十样蛮笺为涛笺者，实误。
斋院：日本平安时代皇家指定的在神社奉侍神明，为社稷祈福的皇室女子。每逢新皇继位，卜定一人。
祓禊：除不祥之照的仪式。
第六话 杀局
第六话杀局
身在武藏野，不可择路行。
争恐身离处，何颜踏迷径。
佐为的来信，除了这首诗外，再无其余文字，不免让晴明感觉有些困惑。自祓禊之日彩楼前惊鸿一瞥，尔来二十有一日矣，如此缈无声息的去了。而这二十一日，之于晴明则宛如二十一年之漫长。本待今日再无音信，便直上二条院去寻了，纵是闹出天大的祸事，也在所不惜。孰料，这信却至了。然则展开一观，又如堕五里烟雾，不知所云了。隐隐然，心下觉得不妥，却又不知何处不妥。
正自沉吟犹豫，是否要往二条院一行，忽得报，六条院那边有使者至，不得已相见，原来是亲王打发人来请晴明与之今日同赴二条院观棋。这下，真如雪中送炭一般，晴明不禁大喜过望。正愁没有登门的理由，这下倒也正大光明了，虽则有亲王在旁，未免不能倡言离情，然既是棋会，必是有佐为出场的。如此，能见上一面，终是好的。当下欣然允诺，出门上了六条院那边派来的车子，首途往二条院去。
一路无话，及至下车，已在二条院门前。侍从闻知是六条院的客人，忙殷勤见礼，带路前行，引晴明直入内院。
晴明于此府邸前，虽也来往了数次，但从不曾见得院内风光，不免细细打量，见此地与六条院，又有了另一番气象。观其格局，甚是威严，高楼严谨巍峨，矮殿厚重沉稳，与主人式部卿亲王在朝内的位高权重，颇为相当。
沿回廊行了一时，来至一轩敞厢房前，从人拉开格子门，见是一间棋室，里面早已坐了二人。居中主位上坐的长须老者，正是式部卿亲王，而客位首席坐的，正是六条院。他正与式部卿亲王谈论些什么，见了晴明，展颜笑道：“晴明殿来迟了，少时棋会过后，当罚酒了。”又转头向式部卿亲王道：“这位便是京中第一阴阳圣手安倍晴明四位殿了。”看其行止，全然没有了那日神庙前的怨艾之色，一如初见时一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晴明暗想：贵公子的掩饰功夫，果然到家了。当下，自己也装出一副行若无事的样子，向前对二亲王施礼。
四位的官位，在式部卿亲王这等重臣眼里，原是看不上的，不过碍着六条院亲王的面子，还是勉强欠了欠身，示意免礼，请坐。晴明心中念着佐为，也不在乎对方简慢，正待要向末席去，六条院却指了身边的位子招呼道：“晴明殿，这里坐。”
晴明心想，这如何使得。少时佐为出来，如见自己与他并坐，难保不生出误会。忙逊谢道：“晴明官卑职小，今日托殿下之福，欣逢盛会，敬陪末席已是幸甚，岂敢与殿下比肩而坐。”
亲王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今日是私会观棋，并非庙堂对策，何况你我乃是至交，不必如此拘礼，但坐无妨。若再推辞，莫非是嫌弃本宫了？”听他问出这双关之语，晴明也不便推辞，只好靠他坐了。
见晴明已经坐定，亲王向式部卿亲王道：“既然晴明殿已至，棋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式部卿亲王早已不耐，闻言当即答道：“久闻贵殿推荐的今井利久有南都棋圣之誉，今日正好与我家佐为一较高下，胜者，本宫礼聘为师，负者，亦当重礼相酬。”又吩咐侍从去请二人出来。
不多时，但听脚步声渐近，有二人入得棋室，分左右站立，齐向两位亲王施礼，右首的正是佐为。晴明向他一望，不禁心下暗惊，二十一日不见，佐为的形容竟大是憔悴起来，浑似一场大病初愈。晴明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又闻式部卿亲王命二人给自己见礼，便全然顾不得场合，起身向前道：“佐为殿，莫非近日染痒，怎得如此清减？”
却见佐为面上不带一丝表情，竟是将自己当做陌路般，回道：“承问，尚可。”言词语气居然与那日博雅无异，内中全无一丝情感的波动。
晴明立时怔在当场，心中大是悲凉，不知这些日子里，在佐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二人情义的大事。此时的他，直想向前握住佐为的手，大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式部卿亲王的话却遏制了他这疯狂的念头。
“晴明殿与佐为相熟吗？”
这语声虽不甚大，却如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使他清醒了过来，忙略略平复了一下翻腾不已的心绪，躬身答道：“日前在六条院殿下的府中有一面之缘。”看式部卿亲王点头的样子，当是蒙混了过去。这一冷静下来，便对今日的棋赛顿生疑虑，暗责自己一听能见到佐为便乱了方寸，丝毫没怀疑是否有陷阱。转头望向亲王，见他坐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清纯中略带一丝天真的浅笑，适才的怀疑又有些动摇，暗想，这孩子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吗？会看出我与佐为的关系吗？佐为之变化，未尝不是思我所致，那种冷淡，也未必不是装出来欺骗他人的。自己也未免太过敏感了，有道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想来自己是思佐为过甚，乃至如此失常了。便在心中责骂自己枉称道行精深，临事却如此缺乏定力，险些露了马脚，酿出事端来，毁了自己也就罢了，若连累的佐为，却如何是好。念及于此，一时翻腾起浮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又想到今日之棋赛，不同往日，胜负于佐为关系甚大，怎可乱他心神。便默然坐回原位，关注起佐为的对手来了。
见这叫利久的棋手，年约四旬，身材瘦削，面色蜡黄，面目生得十分阴骘，身上散发出一股阴险的气息，断定绝非善类，便替佐为担心起来。看他二人向两亲王谢了坐，又向对方彼此鞠躬，便在棋桌前对坐。一侍从手捧棋盒上前，放在桌上，请二人猜先。佐为猜到了白棋。
此时的双方，四目交汇，凝而不发，剑拔弩张之意却已大盛。晴明惊异的发现，棋盘前的佐为，自外而内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适才有气无力，柔弱如柳的他，此时俨然化身为一位手握重兵的名将，气度雍容，神态端凝，双目湛湛，神采飞扬，眉宇间一股横亘天地的凛然之色，溢于言表。而瘦弱的身形，瞬间高大起来，凛凛然若渊停岳峙，江海凝光。二人间那方寸棋盘，也倏忽间生出了猎猎杀机，腾腾煞气，就连棋室里的空气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忽听二条院亲王一声令下：“二位请落子。”
棋局，开始了！
第七话 伤逝（终章）
第七话伤逝（终章）
“嗒”，静谧的棋室里，佐为落下了第一子（古法围棋，白先行），挂了对方的左上角（古法围棋，对弈者先各站两个角）。黑棋夹。白棋小飞，托。黑棋碰，白棋跳起，黑棋拆，白棋飞压，黑棋长。白棋脱先，去挂黑棋的另一个角。黑棋不应，继续攻击左上白棋，镇头。白棋扳，黑棋断……自序盘开始，左上角便形成了力战之势，且战火不断扩大，蔓至中腹。
论棋力，晴明只是略通，然亦深知，白棋已成大龙之势，黑棋则尽力围堵，眼见是欲屠龙了。这南都棋圣之名果非虚传，通盘竭尽缠绕攻击之能事，步步进逼，然则佐为之应对，亦数高妙，频出手筋，往往于看似山穷水尽之地，豁然遁出。偶尔，尚有余力反击，侵消对手所形成的厚壮外势。这一局棋，弈者故然是全力相搏，各逞雄才，观者更是心旌摇动，目眩神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