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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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夷点了点头。他的手仍然在重复着开弓放箭这几个动作,但话音却十分平静,毫不间断。他道:“家父的枪法,师承当年的天下第一枪武昭。可惜我没能受他老人家亲身指点,只能凭自己练习,所以我要在冲锋弓队里。其实,王将军对我大不服气,定然是我的血脉让他感到了害怕!”
齐亮险些要笑出声来。这话陆明夷未免太一厢情愿了,王离又不会算命,定然猜不到陆明夷的父亲是谁。与其说是王离害怕陆明夷的血脉,毋宁说陆明夷本身的势头让王离惊心。也许在号称三绝的王离心中,陆明夷这个少年人是平生遇到过的最大的威胁,随时都会后来居上吧。不过这一点就算齐亮也看得出来,王离顶多是个战将,但陆明夷却将是个震惊天下的帅才。
上天对我当真不薄,让我成为他的朋友。
齐亮心头忽然一阵激动,道:“明夷,我来帮你拾箭吧,你接着练。”
陆明夷却有些迟疑地道:“你不去歇息吗?”
齐亮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明夷,你我是什么关系?你早点练成连珠箭,让王离知道陆大将军的儿子,同样是个世上最了不起的将军。”
陆明夷的眼里也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阿亮,多谢你。”
“谢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干点什么名堂出来。”齐亮微微笑着,深夜的月光下,他那张平庸的脸此时也焕发出异样的光芒,“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跟着你,一直向前冲!”
陆明夷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手一抖,两枝箭又急快地射了出去。这两箭射得极是流畅,直如一道水波倾下,两箭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射中了十几步外的箭靶。等他刚射出,齐亮已急急将几枝箭拿了回来,轻声道:“好箭法!才一晚上你就练到如此,要练成连珠箭想来也不远了。”
离王离那种连珠箭还有不小的距离。但陆明夷也知道,王离尽管有不少地方高过自己,但自己也有王离所没有的,就是未来。
月光下,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月光如水,月色如刀,静谧安详。但这个少年的心里却如同有滔天巨浪翻起,即使他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
乱世出英雄。现在这个世界太平静了,所以像海一样翻起波涛来吧。陆明夷想着。当听到又要出兵的消息,他心中实是比谁都兴奋,尽管不少人也在咒骂。他甚至希望,敌人能越强越好,因为挫折对于他来说也是最好的老师。事实上,那个名叫薛庭轩的五德营大帅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
如果上天有灵,他会去祈祷薛庭轩能够成为胜者。对手是一块磨刀石,只有这等不世出的敌手,才能磨砺出一口上决浮云、下彻九泉的宝刀来。当然这样的祈祷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就算齐亮也不能,可是他仍然会在心底这样想。
宝刀所斩,当是不世英豪之首,否则宝刀有灵的话都会哭泣。薛庭轩,你也尽快翻起滔天巨浪,成为不世英豪吧。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么这一次共和国的三上将在你面前仍将铩羽而归。
西原的薛庭轩,你听到了我的期待吗?我会让你羽翼丰满,直到有一天,你会匍伏在我的脚下,乞求我的饶恕。
那些已经逝去的、尚存于世的、即将到来的英豪,你们听到了吗?听到我这踏出的第一步吗?
世界,你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吗?
第11章 诱之以利
西原的薛庭轩当然听不到遥远的雾云城里一个小小百夫长的心声。此时的薛庭轩躲在自己书房里,一边喝着浓茶,一边翻着一本书。
虽然一战大获全胜,但自身损伤也不小,而且安置千余降兵的事也让人焦头烂额。五德营一共只有一万多人,士兵两千许,现在突然多了千余降兵,十来个人里就是一张新面孔,万一降兵作乱,那可不得了。好在司徒郁献策,楚都城未婚少女和寡居的妇人都有不少,本来五德营并不废止纳妾,但在楚都城当真称得上全民平等,大家都同枝连气,少女自不肯为人妾室,而寡妇的前夫也许是现在对她有意之人的上司或朋友,她自己不愿,哪有人敢强逼,何况未婚女子还多着。本来这些女子的婚姻之事大成问题,现在这一千余降兵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正好可以让他们在此成家。一来使降兵不起二心,二来可以大增楚都城人口,实是一举两得之事。薛庭轩大为首肯,而楚都城的民众因为这上千降兵都是语言相通、相貌一样的同族,招他们为婿自然比招西原中同信法统的异族为婿要好得多,同样大为支持。唯一不太支持的,大概只有楚都城的未婚男子了。因为以前楚都城男少女多,他们挑选妻子的余地要大得多,这样一来他们也成了被人挑选的对像。那些降兵虽然只是投降过来的,不少人却相貌堂堂身材离大,条件比他们要好。这些年轻男子也曾聚众向帅府请愿,以不能对降兵如此优待为名要求修改这条决议,不过还没等他们聚集半天,就被家里人拖的拖打的打,全拉了回去。五德营鼓励生育,这些未婚男子家里几乎人人都有姐妹,在他们父母看来,儿子娶媳妇虽然比以前稍难一点,却仍不是问题,嫁女儿却是最为头痛的大事。想挑个上好的女婿,在楚都城比什么都难。薛帅这条决议只不过稍解了点燃眉之急,这伙小兔崽子居然想搅黄了,真个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除了这一点小小的波折,这条决议一致通过。虽然五德营平时的决议全是由全民投票决定的,但有史以来这一条大概是最一边倒通过。薛庭轩是五德营大帅,楚都城里地位高一些的人家嫁女,都希望他和陈忠这两个威望最高的人能够出席。薛庭轩开始却不过情面,跑了五六家,结果被敬酒都敬得快要吐血,只能借口生病,在书房里喝两口茶醒醒酒意。
楚都城里办喜事的人接连不断。即使那些降兵仍然有怀二心之人,但起码有一半也心定了。然而薛庭轩知道,危机并没有过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招不慎,就会彻底崩溃。他身上担负着的,不是一身的安危,而是这一万多人的身家性命。
楚都城现在的存在十分微妙。名义上已经立国号为楚国,然而这个楚国没有皇帝,只是大帅负责,而事实上却是陈忠以一个人的威望支撑着。陈忠是过去那支威名赫赫的五德营最后的宿将,以他的余威,在遥远的西原也足以令远人注目。只是陈忠年事已高,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尽快把陈忠的担子接过来。这一战固然使他的威信大大上升,可目前仍然远远不够。
门外有人叩了两下,司徒郁的声音响了起来:“薛帅,有空吗?”
薛庭轩抬起头道:“司徒先生吗?请进。”
司徒郁走了进来。他的脸也是红通通的,大概刚喝过酒。看见司徒郁这副样子,薛庭轩给他倒了杯茶,不由笑道:“司徒先生也逃席了?”
司徒郁接过茶来喝了口,道:“是啊。幸好苑先生酒量好,他去撑着,我可真撑不下去了。”
西原上的酒大多是马奶酒。对于喝不惯的人,马奶酒味道实在有点怪,喝多了更不好受。薛庭轩微笑着道:“陈老将军呢?他应该没事吧?”
司徒郁也笑了,“陈老将军没人敢灌他酒,所以和他一块儿去的话,就是我和苑先生喝得最多。”
“坐一会儿吧。哈哈,反正过了这个月,办喜事的人就该少了。”
楚都城虽然是帝国的最后残余,但在这里完全没有帝国那种森严的地位之差。对于楚都城的人民来说,大帅以降,所有人都与他们一般,是在异域打出一片天地的同伴,而这也是楚都城在这里一直屹立不倒的根本。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很早就有了,现在五德营要得天下当然还无从谈起,但楚都城却的确坚如磐石。为楚都城共存亡,几乎是所有楚都城居民的信念。
如果这不是一个小城,而是一个国家,或都只像阿史那部那样拥众三十万,也足以纵横天下了吧。不过,现在离纵横西原的目标已然不远了。
薛庭轩喝了口茶,道:“四部的事如何了?”
此番大破共和国远征军,四部出力不小。四部与楚都城虽是异族,但同是信奉法统的,这也让四部对楚都城有种天生的好感。不过西原宗教很多,许多部落并不信奉法统,要争取那些部落的支持,才能真正在西原立下脚来。
司徒郁道:“四部已安定下来了。回报之人说,我们派出的农耕指导很得他们欢迎,如果明年能得到丰收,四部就更会死心塌地地跟随我们。”
帝国军队有一项行之有效的措施,就是屯田。驻守部队在当地开荒种地,自行解决粮秣,因此五德营里也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农人。西原部落大多游牧为生,但游牧太靠不住,一旦遭受天灾,牛羊倒毙,剩下的就只能去抢掠了。如果农耕有成绩,四部率先可以成为定居部落,也就与五德营行成一个切实有效的攻守同盟。这是司徒郁早就提出来的,本来就已开展,现在大胜之后得到了喘息之机,帮助四部转向农耕也就真正开展起来了。薛庭轩点了点头,道:“很好。”
“朱先生有什么消息吗?”
朱先生是潜伏在共和国里的耳目。这虽是一招闲棋,但在上一次正是朱先生及时通报了共和国将要突袭的消息,立下了第一件大功。共和国吃了这个败仗,但根本未损,肯定还会有第二次行动,因此朱先生的任务也将会十分吃重。薛庭轩的面色沉了下来,道:“你看看吧,刚收到的羽书。”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帛书来。司徒郁拿过来刚看了一眼,也动容道:“共和叛贼已经发现了?”
薛庭轩点了点头,“是啊。虽然朱先生现在没事,但他的处境定然更加艰难,近期已不能再与我们联系了。共和叛贼虽然无信无义,却是个不可小看的对手,他们吃了这个大亏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司徒郁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好在朱先生足智多谋,应该能够自保。好在叛贼仍有行动,我们早就料到了。”
“你觉得,他们下一波攻势会在何时发起?”
司徒郁淡淡笑了笑道:“依下官浅见,叛贼虽然窃据国器,但这一败已让前线积攒的辎重损失殆尽,想再发动一场攻势,至少也要准备大半年。”
薛庭轩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今年夏末秋初发动攻击,那时我们秋粮尚未收割,正值青黄不接,此时发动,事半功倍。”说到这里,他用手指轻叩了一下桌案,又道,只是这一次,恐怕他们会与思然可汗联合了。
司徒郁忽地站了起来,道:“薛帅,下官也在一直想这个问题。依下官所见,不妨先下手为强,与思然可汗取得联系。”
阿史那部的定义可汗已与五德营结成同盟,仆固部的思然可汗本来就是阿史那部世仇,多半就会倒向共和军。虽然阿史那钵古那老狐狸以婚姻之事拉拢,想借机利用五德营,不过婚姻的履行之日尚远,现如今阿史那部与五德营的结盟乃是密约,思然可汗未必知道。薛庭轩怔了怔,淡淡道:“这确是一条未雨绸缪的好计,只是能说服思然可汗吗?”
司徒郁笑了笑,“下官不才,愿担当此任。也不必要求思然可汗与我们结成攻守同盟,只消他能对共和军产生怀疑,那就足以打破叛贼两面夹攻的计划。”
薛庭轩看了看司徒郁,有些犹豫地道:“是吗?司徒先生,你有什么计划?”
“下官已查探过,思然可汗这人甚是凶悍,但此人自命情种,宠爱一个名叫真珠姬的宠妾。真珠姬生日就要到了,如果能搭上真珠姬这条线,给思然可汗吹吹枕头风,当有效用。”
薛庭轩摇了摇头道:“思然可汗也不是个软耳朵,纵然宠爱姬妾,但这些事关部族的大事他是不会听的。何况他纵然不知我们已与阿史那部结盟,风声总听得到一些,更不会轻信。”
司徒郁却又笑了起来,“薛帅,要他相信我们自然很难。但我们只要他不相信叛贼,那就容易得多了。”
薛庭轩双眉一扬,道:“司徒先生有什么具体计划?”
“当今西原,阿史那部、仆固部与我们鼎足而三,任何一方倒下便打破了这个平衡。思然可汗一直担心我们会对他下手,现在五德营新得大胜,他一定更加担心。一旦让他知道,我们已有借小胜向共和军乞降之心,他就会感到害怕。”
薛庭轩的眼里亮了起来,“你是说……”
司徒郁点了点头,“共和叛贼对我们穷追不舍,在旁人看来总有些想不通,思然可汗自不例外。只消先造出风声,说共和军其实是借收降楚都城为跳板,有敉平西原之意,西原诸部定然人人自危。此时再派人去思然可汗跟前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到时他就算心中不愿,也不会坐看叛军得手。”
薛庭轩道:“只是究竟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