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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遥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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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就这麽三个字,冷冰冰的,一点余地也没有。
他按亮了灯,那意思是我不走的话他就要叫人进来赶我了。
满室光明让我局促得不知该怎麽好,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德行比鬼强不了多少,许久没打理过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脏兮兮的,还有乱七八糟的泪痕。
他大概是被我的样子震住了,一脸的惊异。
我忙胡乱擦一下脸,狼狈地拿手挡著脸站起来就走。早该走了……或者根本就不该进来……
我想我不应该伤心的,可是按在门把上的手还是抖得厉害。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眼泪,转了好几次都没把锁拧开。
一只骨感白皙的大手忽然抓住我正拧著锁的手,然後我被从背後一把抱住。
“你这个傻瓜……叫你走你真的就走了……”他紧紧把我整个人箍在怀里,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感到那里一片潮湿。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告诉我,我们到底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试图欺骗你,我是个什麽样的人就是什麽样的人,这不是靠我在你面前装装天真纯洁就可以改变的,更不是像我一直痴心妄想的一样只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努力就会有新的生活……什麽叫过去?那就是历史,也就是无法修改的无法磨灭的东西
“佐正你听我说,”我很镇定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你生日那天,我是和一个男人上床了。”我身後那个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方其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不要再往下说了!
“他叫朴中赫,相信你也听说过他,SHW除了ERIC,就是他说了算。上大一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我们同居了半年吧。後来分手了。那天他上你家来找我。是的他在调查我,他知道我们在一起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家在哪里知道你每天的行程安排,他什麽都知道。你明白的,这样的人我们是惹不起的,他要动我们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的。所以我就跟他出去了……”
佐正没想到我会这麽坦白地和他说这些。他抱著我的手松开了。我转过来,对著他吃惊的眼神,心里出奇地平静。我摸了张椅子坐下,润润嘴唇继续说。
“你不是想知道我小时侯是怎麽样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6岁就跟著爸爸去美国了。他在哪里给我找了一个妈。原来那个妈长什麽样子说实话我都记不清。在美国住了8年,我爸又离婚了。这回连他也不要我了。我偷了家里一笔钱就一个人跑回国来,因为记得还有个奶奶。想不到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下好了,我14岁而已,就不知道该靠谁了。文威是我小时侯的朋友。算我运气居然还能碰到他,他托了他爸爸的关系让我进了他爸的学校继续读书。可是我还需要钱哪。”
“打工?哼,14岁的孩子,连包水泥都扛不动,谁要你哪。我那时侯就天天琢磨著赚钱的道儿了,我替同学写作业,替那些有钱的孩子做值日,考英语的时候把卷子递给他们抄,把发的练习本子省下来卖给同学,反正学校里能赚的钱我都变著法子赚了,可那哪里够啊。所以有段时间常常饿肚子,呵呵,我胃痛的毛病大概就是从那时侯开始的。”
“不过再饿我也没偷过东西,这是小时侯奶奶教的。後来在家餐馆洗盘子,总算好些了,结果没洗上1年,那馆子就倒了。我这人就是丧气,谁沾了我谁倒霉。15岁的时候就有个高年级女生喜欢上我──不好意思我连她名字都忘了。只记得她家里很有钱,她对我很好,总是想方设法弄钱给我用,你看,我那时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我倒也真想过要报答她的,可她家後来也出事了,她转了学,,我到现在都没再见过她。16岁我开始到酒吧做事,你别多想,一开始真的只是WAITER,除了送酒结帐我什麽都不管的。後来,有那麽一天一个老头蹭过来借著酒劲对我动手动脚的问我一个晚上多少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原来还是值点钱的。社会主义新社会和旧社会的区别就在於,连男人都能出来卖。”
佐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堕落我还缺那个胆子。直到有一天陪一个客人喝酒的时候被他下药了。那人也真缺德,刚脆药得我晕过去,随便他怎麽样也就算了。他用的那个药偏偏只是让我全身无力,脑子还清醒著呢。那是我的第一次啊……真疼,疼得我当时只求自己赶快昏过去得了。我就那麽睁著眼睛软绵绵地给他糟蹋了一个晚上。呵呵,等能动了我还想过死。报案是不太成的了,我那时候也不明白到底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强上了是不是也算强奸。对了,刚才说到死,等真把刀子搁手上了,又割不下去,心想我辛辛苦苦活到现在容易吗我,要就这麽死了我以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我真的开始卖了。我找上一个常来酒吧泡的地头蛇,让他去把那个男人收拾了。第二天就听说那个男人被人废了。呵呵,当时觉得给自己报了仇,特解恨。可是想想又哭了,教训了那个男人,我又能挽回什麽?还不是让自己给别人又多糟蹋了几次?
一回两回的,渐渐就习惯了。做这个钱来得快,还能巴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玩这个的哪个不是有点来头啊。至少我是不用怕饿肚子,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当然也没那麽一帆风顺,我毕竟还是在念书,学校听著点风声就想开除我了。是靠著文威他死求他爸爸才保住了我。文威为了能让我有高考资格都给他爸爸跪下了。呵呵,我这样的烂人能交到这种朋友我真是死也值得。
“为了报答文威我答应他以後不再作践自己了。所以高考时填志愿我就报了这里,就图它离我家乡远,希望来到一个新地方就能好好过新日子。可惜我这种人就这麽个德行这麽个命,刚来没多久就打架生事──谁让那两个人渣狗眼看人低,外地人怎麽了?外地人我拿个空酒瓶往他头上砸了再捅他肚子,他们还不是照样跪著求我?!得,这一开头後边就没完没了,我也是打架打著打著认识中赫,他救我一命,我跟了他也算是报答他吧,反正不跟他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保住自己。和他分了两年,两年里都没有人敢动我,可见朴 JUN JIN这个人是真的惹不起。我也收敛了,没人和我打架,我找人家茬都没意思。也没有爱人,那些知道我的人都只敢吃点豆腐什麽的,没胆色动真格。直到後来遇到你。”
我看著佐正,一口气说了这麽多,我口都干了,头也昏了,只是机械地动著嘴:“你会喜欢上我真是个大蠢蛋,和方其在一起是没脑子的人才会做的事。你何苦这麽作践自己,放著身边那麽多人不要,偏来招惹我这样的烂人……徐佐正你是大傻瓜……”
屋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我渐渐低下去的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
“为什麽……为什麽以前都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木木的。
“呵呵,你以为我傻得连这种东西都要大肆宣扬?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说了也只招人看不起。”我望著天花板,心想我真的是应该要走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著我?”
“呵呵,没了,这回是真的没了,呵呵。”不知道为什麽今晚我一直在傻笑。
“…………”
我扶著椅子靠背站起来,坐太久的缘故,腿不大著力,软绵绵地打著颤儿:“你以前说过两个人相爱就不该有所隐瞒。我也不是有心想瞒你什麽,可是……有的时候不隐瞒,根本就没法相爱,难道不是吗?”
从我说话开始,他就一直紧紧地抿著嘴唇,本来就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线条也都冷硬起来。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像座冷冷的大理石雕。
我听到自己叹了一口气。
然後转身打开门。这次门很容易就打开了,这次他没有过来按住我的手抱住我。
我看到在靠在走廊墙壁上的可东,看到我走出来他很惊异:“佐正哥他……”
“嘘。”我竖起食指阻止他说下去,“别再提他……以後……也别再在他面前提我。我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明白吗?”
我从目瞪口呆的他身边走过。
风刮在身上生疼,我也没什麽感觉了。心里空空的,空得发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什麽都对佐正说了。说实在的我怕失去他,怕得要命,可我就是忍不住要 告诉他,我没有办法骗自己更没有办法骗他。现实摆在那里,我不想看我怕去看,可再怕也不能闭著眼睛假装什麽都看不见。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有距离的,我觉得我们俩就像站在命运两极的人,不管怎麽努力怎麽勉强,都是相隔遥远,
Faraway 。
第二天我就去找中赫。
他看见我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只是笑笑:“你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晚得多。”
“你派人打了徐佐正。”我语气平淡地说。
“是。那又怎麽样?”
“理由呢?”
“他居然跟你在一起,这还不够?”
“我以後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你可以放过他。”
“我刚教训了他一次而已。而且那个家夥嘴硬得很,我最讨厌这种人,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火气,重重一捶桌子:“朴中赫我叫你他妈的放过他你没听到吗!”
几个黑压压的枪口几乎是同时对准我。
“方其,虽然我一向欣赏你的胆色,可这回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我冷哼一声。
“念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饶你这一回,你走吧。”
“你发誓以後不再动徐佐正一根寒毛。”
“方其!你……”
我看著中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如果聪明,就应该看得出我眼里满满的不是勇气,而是绝望。
“好,”他拍出一支枪,“我可以答应你,可我不能让我兄弟笑话我窝囊。你看好这枪了,只要这样”他做了一个瞄准自己太阳穴的动作,“我就放过他。”
我瞪著那枪。
“有条命做交代,我面子上才过得去,对吧。”他的语气象在菜场上对老板说便宜个两毛钱吧,便宜两毛我就买三斤。
我突然又想起了佐正。
佐正,佐正,如果你知道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那麽一点点的想我?找不到我你会不会有一点担心?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寂寞?晚上再没有人抱著你你会不会睡不著?你将来到老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我?你………………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点,我说是一点点……一点点的爱我?
我闭了闭眼睛。
拿起了枪。
10
    我拿起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
我的手很稳,一点儿都不抖,真的,我发誓。
用力扣动扳机──
“啪”
我过了足足一分锺才睁开眼睛,看到中赫脸上居然有类似於悲哀的神色。
“大哥……”
“好了,你们下去。”他挥挥手,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言不发静悄悄退了下去。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摇晃我:“那个男人有什麽好?恩?!有什麽好!!!值得你为他这样、!!!!!你说呀,说呀!!!!!”
他手上力气很大,掐得我气都顺不过来了。但他眼里的凶狠不是平时那种冰冷嗜血的,而是有著隐隐的……泪光?!!
狠狠把我扔在转椅里,他大口大口吸著气,表情凌乱。
说实话,我跟了他半年,从没见他这麽失态过。
SHW的中赫总是幽雅悠闲,看起来斯文甚至有礼,不动声色。
“方其……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的?”
中赫一个我一直欣赏的地方就是他说的话从来都信得过,比如他说他要干掉东区的姜老大,你就可以马上通知殡仪馆15分锺内派人过去。
所以我才死活逼他亲口答应不再动佐正。
我呆呆地看著他,我知道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分量。
“算了……”他捂住脸,“你走吧。”
我没动。我突然开始可怜他,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和他的痛苦其实是一样的。
“我让你走!”他又暴怒起来,“你走你听到没有!”
我看著他,心想我离开佐正的时候原来是这种表情啊。
他抽出枪对著我:“你马上给我消失,不然信不信我打死你?!”
“中赫,没有遇到佐正的话我也会爱你的。”我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要这麽说,也许只是可怜他。
我走了,倒不是怕被他一枪毙命,只是怕他为难。
我没在这块地方再呆几天。我那个都快从人间蒸发的所谓的父亲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又离婚了,这回不打算再婚──我心想你儿子都可以做人家爸了你要能再婚就算你能折腾──一个人在美国怪寂寞的,希望我能回去陪他。
要是以前我没等他说第二句就把电话掐了。可是现在,我正努力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回不来再也想不起也遇不到那个徐佐正。
我答应了,那十万火急的样子连我老子都大为意外,他原来是预备好死求我狂忏悔用他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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