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雁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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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峰说：“哦。”
肖春雨说：“既然你答应来，今天就可以搬来住。我们在写字楼上有三个办公室，四间标准宿舍，还有一个厨房。我们的厨师是四川人，饭菜做得不错。”
“就是这家伙太抠门，经常克扣我们的粮饷补充他那600元的工资——收入比我们还高啊！”肖春雨说完，笑着补充到。
郑晓峰就孤身一人，人到了电立达就等于是把整个家当都搬来了。吃的住的都满意，和另外两个人住的是带空调卫生间的房子，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毫无防范地睡上一个好觉了。
算一算，自己兜里刚好还有3200元钱。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第一件事就是到下边给于小菲打电话。
于小菲说：“听到你的声音好高兴，你有电话了，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了。”
郑晓峰说：“办公室的电话，随时都可以打，我就住在办公室旁边呢。”
于小菲说：“你也有住的地方了？真是太好了，我希望什么时候能到海口去看看呢，到那里可以去找你啦。”
郑晓峰说：“那当然好，欢迎你随时来，我一定在港口去接你。海口的天很蓝哪。”
于小菲说：“我们这儿现在人真是太多，每天都有好多人坐火车来，整个冷水滩有一半人都是外地人呢。城里到处都是灰尘了，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阳光明媚了。”
郑晓峰隐隐有些担忧，他见识过那场面，那时候当听到马琦他们谈到“马扁”朋友来做传销的方法时，就曾天真地设想：如果有一天全国的人都来这里做传销，那这个城市会成什么样子？
现在他只有在心里为于小菲祝福：希望她能一切顺心，最好，能够早一天离开那里：“那，于小菲，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别的打算？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好像还不错，公司情况也挺好的，老板每天都是满脸兴奋呢。”
“那好，希望你顺心如意，有空打电话好吗？”
“好的，我会的，希望你在那里能发展得好！”
听到于小菲的电话卡嗒一声挂上，郑晓峰心里有些惆怅，心为她悬着。
但愿她每天都能快快乐乐！
她不是那种能够承受太多打击的女孩子啊。
郑晓峰也给三妹打了传呼。三妹听到郑晓峰找到了工作，在电话里大声说：“那真是太好了！”
郑晓峰说：“欢迎你来公司玩。”
三妹说：“我当然会去的啦！”
16
肖春雨在郑晓峰进了公司之后，专门请全公司的7个员工到海甸岛那边去吃了一顿重庆火锅。酒喝到半醉，肖春雨才给郑晓峰打出一张牌：这是一张郑晓峰翻起来沉重无比的牌。
肖春雨说：“三个月内，我们必须要让我们在海口地区的手机用户上千，这样才可以使电立达海南分公司能把亏损数目减少三分之一。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我们大家都得卷铺盖走人。”
除了郑晓峰之外的6个人显然早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沉默无声地喝啤酒。
肖春雨对郑晓峰说：“从明天起，以你们销售部为主，全体都动起来，除了厨师小吴负责伙食、秘书小秦负责接待、工程小赵负责电脑之外，其他人一律去发展用户。当然，晓峰不用说，你是主力啦。”
郑晓峰也能感觉到这话的分量，他刚到海南，根本一无所知，肖春雨干事像是在碰运气，把赌注压在郑晓峰身上，连郑晓峰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悬乎。
于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
喝得都醉意浓厚了，才坐了出租车回公司去。
回去的时候，肖春雨特意让郑晓峰跟他坐一辆车。肖春雨说：“晓峰，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赌注押在你身上吗？”
郑晓峰摇头。
肖春雨这时候一点儿也不像醉了，拍拍郑晓峰的肩膀，哈哈大笑，说：“这是秘密，以后在告诉你；不过你千万要能等到我告诉你的那一天。不要没到那一天，你就承受不住，走人了——那，就太遗憾了！”
郑晓峰被说得稀里糊涂，也笑，说：“一定要等到那一天，如果你不赶我走的话。”
肖春雨说：“我是不会赶你走的，不过海南却是很冷酷的，海南哪，什么都见过了，她在赶我们走呢！”
郑晓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让海南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赶走了。”
肖春雨说：“对。”
从此以后，郑晓峰天天像个真正的海口人一样，走遍了海口每一条街道，每一幢大楼。
开始是跟肖春雨他们一块儿跑，后来他自己独立地去跑。连那些卖传呼机的店里都摆上他们的宣传页和手机样品。
第一个月公司发展了40多个用户，肖春雨给每个员工发了200元奖金，工资却是欠着，因为活动资金都被用去购买手机去了。好在郑晓峰也不需要花钱，200元钱拿去买了一套衣服。把自己装点了一下。
白天几乎全花在东奔西走上了。郑晓峰觉得发展缓慢，有些沮丧，不过肖春雨告诉他，这算有了起色了，想一想，上半年，前任连100个用户也没发展到。肖春雨接手公司时，那400个用户中有300多个都是建台时的首批用户呢。
这样想来，是有点儿起色。不过离肖春雨的要求，还太远。
星期天，三妹跑来找郑晓峰。
郑晓峰特别高兴，对三妹说：“我请你吃饭去？”
肖春雨笑郑晓峰说：“不请我们？”
郑晓峰说：“好，我请全公司吧。”
肖春雨说：“算了算了，你还没拿到工资呢，干脆，还是我们公司请你的三妹。”
郑晓峰说：“谢谢老总关照！”
等肖春雨出门去，三妹悄悄对郑晓峰说：“这就是你们老总？”
郑晓峰说：“是啊。”
三妹瞪眼说：“你们老总对你不错啊。”
郑晓峰说：“是啊。”
三妹说：“不像个老总。”
郑晓峰说：“那像什么？”
三妹说：“像个老师。”
郑晓峰哈哈大笑：“三妹，你说得还真有点儿像，人家是个硕士呢。”
三妹说：“真了不起啊。”
郑晓峰说：“不过人家也吃过很多苦的，现在当了老总，抽的却是金桥烟呢。”
这天四川厨师小吴刚好请假看老婆去了，他老婆在一个服装厂打工。这下，大家都笑肖春雨：“还说请人家郑晓峰的三妹吃饭呢，这饭怎么吃呢？厨师都走了。”
肖春雨也忘了这事，说：“干脆，我请你们去外边吃吧。”
郑晓峰问三妹：“你会烧菜吗？”
三妹说：“会啊。那我来给你们烧菜吧。”
肖春雨说：“三妹，你是四川人吧？四川人个个都会烧菜呢。”
三妹说：“我是陕西安康人啦。我们陕南人烧的菜也挺好的。”
肖春雨说：“听你说话，像是四川人。”
三妹说：“我们那儿离四川近啊。”
肖春雨说：“那好啊，让我们来品尝一下三妹的手艺吧。晓峰你就陪三妹去买菜吧。”
郑晓峰陪着三妹到菜市场去买菜。郑晓峰有些不放心，说：“三妹，你真的会烧吗？”
三妹有些生气：“你不相信，等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郑晓峰赶忙说：“好，好，我相信。”
买了好多菜，郑晓峰一看，三妹挺会买菜的，这才放心了。郑晓峰说：“三妹，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会烧菜，为什么不去做厨师呢？海南的公司好像都是自办伙食的，四川人能干，你为什么不干？”
三妹说：“以前是想，可是好些地方都不要女的，有些地方工资又太低……”
三妹叹了口气：“家里老是问我要钱呢……”
郑晓峰说：“你干脆到我们公司来吧，工资是600元，有点儿低，可是……”
三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哥，让我想想吧。”
郑晓峰也不好再劝，看着三妹一路不再多说话，觉得不自己真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17
三妹烧的菜还真不错。一共烧了6个菜，做了一盆汤。肖春雨他们一边吃，一边赞叹。
肖春雨说：“三妹，你今天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啊？”
郑晓峰说：“一共是33元5角。”
肖春雨一想：“好，好，三妹你真会采买，菜烧得不比我们那个小吴差，钱花得却比他少啊。看来，这个小吴还得提防点儿，他肯定从里边扣了不少。本来这也可以理解，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已经跟他谈过几次了，这个小吴！”
下午，送三妹回去，郑晓峰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刚才的话头：“三妹，你一定要考虑考虑。”
晚上，郑晓峰斗着胆子跟肖春雨谈这个事。听了三妹的情况，肖春雨也有些感慨：“这个女孩子不错，不应该那样的，既然这样，我看干脆就把小吴那家伙炒了算了。”
第二天，三妹给郑晓峰打电话：“大哥，我同意了。”
郑晓峰很高兴，说：“那三妹你就别住那儿了，你在厨房里打铺睡觉算了。”
三妹很勤快，每天都早早起来把几个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买菜烧饭，肖春雨称赞说：“三妹你真不赖。等到公司情况好转，我第一个给你加工资，你每个月给我们节省了几百块钱的开支呢。”
郑晓峰却是有压力。因为三妹，他觉得欠了肖春雨的人情。
算起来，他到海口，真正的朋友就肖春雨一个。可他凭什么做人家肖春雨的朋友？
中间给于小菲打了几次电话。最后一次聊了好久。于小菲在电话中说：“海南好吗？好找工作吗？”
郑晓峰说：“海南现在不太景气，工作太难找，你怎么样？为什么问这？”
于小菲好像心事重重地说：“我想离开了。”
郑晓峰吃了一惊，问：“出什么事了？”
于小菲说：“倒没出什么事，只是有些不愉快，感觉这里环境太差了，现在冷水滩的人越来越多了……”
郑晓峰说：“那，你干脆回家呆段时间吧？”
于小菲说：“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到广州或者深圳去，可是又怕找不到工作。”
郑晓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一定要小心啊。”
于小菲说：“谢谢，我会的。你现在好吗？工作有起色吗？”
郑晓峰说：“有点儿起色，不过压力蛮大的。程卫东怎么样？现在做到钻石级别没有？”
于小菲说：“快了吧，很忙，整天去组织听课、接待，忙得不亦乐乎。”
郑晓峰听得出来，于小菲有些心情不愉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电话中嘱咐于小菲要多小心，不行的话就马上离开，哪怕回家也行。
其实，到了海南，离北方，离河南，离家乡是越来越远了。郑晓峰每天忙忙碌碌，把家乡也快忘掉了。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惦记着于小菲那个女孩子。真的，那是个多么让他喜欢的女孩子。
他总是想起从衡阳到冷水滩的那趟慢车上的情景：在昏昏的灯光下，于小菲靠在他的肩头上，轻微地呼吸、挂着汗珠的脸庞……那是多么温馨的情景！
第二个月快要结束的了，又卖出了30多部手机。业绩平平，郑晓峰心急如焚。如果下个月再这样进展缓慢，恐怕肖春雨也不能保持那种冷静的状态了。半个月来，肖春雨每天晚上都不在公司，天天出去找各种关系，请客应酬，郑晓峰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有些愧疚：好歹，他自己也是个销售部主管，虽然每天忙忙碌碌，却没有什么贡献，这算什么？
这天，他跑到海口市教育局去推销电立达的手机。
两个月来，他到海口的政府机关跑了都不下几十趟了。因为他以前就在政府里上班，觉得比较熟悉政府机关，所以跑得最多的也就是政府机关。教育局却没进去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教育局是个地道的清水衙门，不可能是手机大户。
这次到教育局，就算碰碰运气，哪怕能推销一台呢。
教育局的人一见他是推销手机的，说：你跟我们科长谈谈吧。
科长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郑晓峰先跟他说电立达手机的性能，然后说他们台手机话费比电信局低的优点，然后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
最后，郑晓峰说：“依我看，话费这方面的优点还是值得考虑的。”
那科长说：“是啊，教育局是个清水衙门嘛。”
郑晓峰说：“您说的是，我也曾经在政府机关里呆过，对这方面的情况算是熟悉一点儿。”
“哦？你在政府里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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