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六节课,导师发下了志愿调暨表,就像摆在眼前的联考压力让全班骚动了起来。导师要大家回去跟父母商量过后填好一到三个志愿明天交出,大半的学生都把调暨表放进书包。只有雅人瞪着表格,思索片刻后在第一志愿的空白处写上白泉高中,但随即又用橡皮擦擦掉。
重复了三次同样的动作之后,听到有人敲桌的声音才抬起头。不知何时政宗己经坐在自己前座看着调暨表。
“第二是白泉,第三是中央东啊!那第一是哪里?”
雅人犹豫地嗯了一下。
“你听过英潮高中吗?”
政宗皱眉歪头。
“听过啊,不过那所在外县市哩,而且是私立的,程度很高。”
对从一年级成绩就保持全学年前五名到现在的政宗而言,都还“程度很高”了,雅人不由得退缩,自己只有五十名以内的实力而己。
“是吗……”
他不想到外县市去,只是因为昨天刚好听晃说起才稍微注意一下而己。他不知道此刻为何会让自己如此迷惘。
“白泉高中还不错哦,我哥就是读那里,上次学园祭的时候我去玩过,挺不错的。那里没有一些无聊的校规,还可以打工哩!”
雅人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了一声。
“我们一起去吧!”
政宗虽然一脸认真,但雅人却无谓地耸耸肩。
“怎么可能?我的程度没办法配合你。”
“我也不想到程度太高的学校去啊!”
政宗的话触怒了雅人,好象他是专程配合自己降低水准一样。
“不好意思啊,我没你聪明。”
雅人转过身,政宗抚慰地拍拍他的头。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一点也没有为你降低水准的打算,与其到拼得太厉害的学校去竞争,还不如凉凉地读更合我的性。”
要是政宗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这样做。
“你就配合一下我的野心,然后尽情享受高中生活吧!”
政宗的提议确实充满吸引力,朋友本来就少的雅人如果能有政宗陪在身边当然安心……不过他还是放不下英潮的事。考虑了半天,他告诉自己反正只是写写而己嘛,就在第一志愿上写下了英潮高中,一旁的政宗也没有再说什么。
隔天,政宗交出的调暨表从第一到第三志愿都跟雅人一样,他不知道政宗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说服父母,才填下眼好友完全相同的志愿。
六月下旬的某个周日,这天从早上就一直下着雨,不想出去弄得一身湿的雅人,整天躲在房间里不是打电玩就是看书。到了傍晚,也该是和花可桑送饭来的时刻了。
独屋的门口传来敲门声,那种连续敲门的方式不像是和花可桑。雅人慌忙起房走到门口一看,是父亲站在那里。自从五月晃回来休假那晚在庭院说过话之后,到现在雅人都没跟父亲见过面。
“你今晚到主屋来吃饭,有重要的事要说。”
父亲会亲自来找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雅人点点头后发现父亲手上拿着几朵白水仙,大概是南边庭院大池里的水仙花吧?发现雅人视线的父亲把花送到他眼前。
“很漂亮吧?”
“啊、嗯!”
看到美丽的花,雅人也不会想摘下来,他怕伤到花。
“你不觉得很像晃吗?”
随着低语,随手把花折成两段的父亲让雅人吓了一跳。父亲残酷且用淫猥的手势继续把所有的花瓣抓下来,然后慢慢打开右手,从指尖散落到空气中的残花纷纷飘落在门口的磁砖上。
微笑着看了满地的花瓣一眼后,父亲离开了独屋。无法从被摧残的花瓣上移开目光的雅人,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感到恐慌。
在主屋的晚餐非常安静,只有食器碰撞和咀嚼的声音。有三人共同进食的餐桌上却缺乏对话,平常就吃得少的父亲放下筷子后,肆意地凝视着坐在对面的雅人。
面对父亲强势的目光,雅人不禁紧张得连吃饭都变成一种痛苦,随便动了几下筷子就草草结束。和花把餐桌碗盘撤掉之后端上了芳醇的热茶。
“雅人。”
父亲缓缓叫着儿子的名字。
“晃住院了。”
突如其来的告知让雅人惊讶得无言以对父亲继续淡淡地说.
“听说是肺癌,而目发现得太晚连动手术都已经来不及。医生宣布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生命,晃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继母以手掩面哇地痛哭出声。
“他才十八岁啊……”
父亲轻轻接往继母的肩,雅人一片空白的脑袋只回荡着晃会死这几个字,太过突然的消息让雅人无法具体想象,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很想见你一面,你找个时间去探病吧!”父亲柔和地说。
神情呆滞的雅人在回到独屋的这段路程上,满脑子都是晃的事。
记忆中的晃总是那么温柔,他好想、好想、好想见他,他打从心底想跟这个温柔的义兄多说些话。想为自己在五月对他冷漠的态度道歉,他一直都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晃只的是在他就读大学附近一家设备比较先进的医院,由于路程遥远的关系,雅人只有在周六日才能去
探病。听父亲说起的时候是星期二,雅人每天数着日子等待周六的来临,但他又怕见到不久人世的晃他怕自己会哭出来……
结果雅人还是没有去探病,他是到了医院,不过却是在太平间见到晃,那死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站在就像闭着眼睛睡着的义兄面前,呆滞的雅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响应,继母惨叫般的哭声回绕在他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晃的告别式在飘着小雨的日子举行,就像安慰哭不出来的雅人一样。雨持续下着,维持端坐姿势而两腿酸麻的雅人,看到人变少了之后就悄悄离开主屋。
怕被亲戚看到的他故意避开人群行走,他不需要固定模式的同情,即使对方过来也大多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亲戚,来参加葬礼的大部份都是继母那边的亲朋。
不是哭不出来就代表不悲伤,因为在感觉到悲伤之前,过大的冲击已经夺走雅人所有的感情。他只能呆
坐着什么都无法去思考,不想进食、也不想动。就这样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之后才感到饥饿,在胡乱吃着零食充饥之余,雅人突然想到死掉的人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讨厌那个孩子!只要他在旁边我就觉得烦躁!”
他听到继母的声音而停下脚步,继母和她姊姊站在桂树下,穿着黑色丧服的继母用手帕捂着脸哭泣。“他目无尊长又叛逆,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姐姐,你今天也看到了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自己的哥哥死了他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哪有那么薄情又冷淡的孩子?知道晃生病的时,我还想为什么生病的是晃而不是他呢……”
没有否定继母的阿姨只是抱着安慰哭到崩溃的妹妹,雅人迅速地离开那里。他不喜欢继母,继母也不喜欢自己,所以他一点也不在乎对方怎么想。但是再怎么不在乎,在听到“死掉最好”这种话时还是不可能不受影响。
他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大叫。
“抱歉死的不是我啊!”
他摔下不甘的眼泪,跑到书架旁把所有的书都抽出来丢,叫喊地丢到桌子上,墙壁上,床上,墙壁及窗上,丢到他觉得累了,坐在地上喘气。这个世界上既然没有人渴望自己的存在,那活着做什么?
“啪达!”
门没敲就被拉开了,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雅人惊讶地抬起头。父亲正站在门口,他身上的黑色丧服被雨淋湿,贴在前额上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
“有……什么事?”
6
不回答雅人的父亲只是呆站在那里,他的视线焦距明明不集中,走向雅人的脚步却异常沉稳,那游移的视线慢慢固定在雅人身上,然后凝视,接着父亲用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稳静表情微笑。
“晃在叫我。”
父亲的语气自然到让雅人打了一个冷颤。
“晃不是死了吗?”
父亲惊讶地松了他黑衣服的领带,就像在告戒孩子般表情严肃地说。
“就算开玩笑也不能说这种话,晃还活着,他昨天还告诉我因为一个人会害怕,所以叫我跟他一起死。”
晃是前天去世,怎么可能昨天来跟他说话?父亲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没注意到儿子紧张神情的父亲又继续说。
“那可怜又美丽温柔的晃,我要是跟他一起死的话,就会留下你一个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死?你跟我流着同样的血液,就算活着也没有用。”
他缓缓走近,用那在男人来说显得特别细长的手指就像要抓住什么似地往前伸,雅人推开了这个满脸温柔笑意走近自己的男。
“别碰我!”
他冲出了外面半开的门,赤裸着双脚跑过木莲树丛,像一根根黑色小针般的雨丝拧在雅人脸上。穿过了茂密的接木后就看到眼前有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站在杜若地边说话。
“…听说是上吊死的。”
那话声掠过雅人耳边,被潮湿的草地绊倒的地引来里人回头观望瞬间,原本紧绷的空气忽然松弛下来。
“救命、救命、救命……”
听到庭院骚动,许多人聚集了过来,继母的弟弟,宏明舅舅走过来抱起跌倒在雨中的雅人,情绪激动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淌满了泪水。
听了雅人好不容易说出来的缘由之后,到了独屋找人的宏明舅舅说,看到父亲仰望着天空不停微笑的模样让他打从心底发寒起来。虽然继母哭着反对,但宏明舅舅还是把父亲带到医院的精神科就诊……
结果,父亲的精神症状还是无法定名。医生只是说可能因为儿子的死和过于劳累导致一时的情绪不安定。
在继母强烈的坚持下,父亲辞去了公司的工作,继母有的是钱供他丈夫吃闲饭。
无事可做的父亲每天有用不完的时间,而绝大部份都用来发呆。等到晃的头七结束后,继母为了让整天发呆的父亲转换情绪,便经常带着他去看电影或旅行,也算是借着照顾丈夫来排遣失去儿子的孤寂吧?
也算是打发时间,日子久了之后父亲终于找到自己的兴趣。开始整理庭院的花草,他在花匠位吉老伯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直到庭院的角落,就像是祭悼晃般持续种着水仙。
看着专心种花而没有察觉到自己存在的父亲背影,雅人忽然哀怜了起来,父亲是爱着晃的,爱到失去他之后还精神异常的地步。自己不懂那种爱到失去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希望人家对他好,但是没有试过去爱别人。
不管是背叛继母或同性恋,甚至两人是名义上的父子……。虽然都是些无法原谅的事,但是晃己经死了,雅人觉得他们的感情似乎仍静静地在父亲心中发芽茁壮。
今年的夏天热到好象地球就在太阳旁边灼烧一样。
连日来持续超过三十度的高温让人和动植物都呈现中暑状态,健吉老伯还抱怨着早上才换过大量的水,下午庭院里的植物又是一片死气沉沉。
雅人穿着短裤和T恤坐在号称这个家里最凉快的地方,也就是后院的门台上吃着和花可桑切的西瓜,这里虽然既通风又凉快,但坐久了还是会全自冒汗,电风扇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由于继母坚持“冷气对身体不好”,所以这个家里连一台冷气也没有,今年虽然破例买了一台,不过是装在父亲的房间里,看来继母已经把父亲当作病人看待了。
在转到强风的电扇前忍了半天的雅人终于撑不下去,他穿上海滩鞋,跨上脚蹬车骑了十五分钟,停在一户独栋建筑前按门铃。
里面的住户出来开门的同时也露出“又来了”的表情,连一句“欢迎光临”都没有。
雅人从对方和大门之间的空隙冲进建筑物之中,然后算是打招呼般地叫了一声“我来打扰了”,就直奔二楼某人的房间,那充满了冷气的空间就跟绿洲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家啊?”
啼笑皆非的口吻里绝没有不耐烦,所以雅人才几乎天天来报到。
“政宗家。”
雅人奋力往政宗床上跳去,这里的棉被总是充满了太阳的味道。那柔和的触感让雅人眼皮一下子重了起来。最近每天都热到睡眠不足,一个晚上要醒来好几次,有睡眼没睡都没什么差别。
政宗走出房间不到几分钟后,就拿着可乐和零食进来。
“虽然你每天厚着脸皮到我家来吹冷气,不过我还是懂得待客之道。”
“谢啦……”
那种被睡意打败的舒服感,雅人像猫似地蜷缩在床上,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呵欠。
“你这家伙真是的……”
感觉到床好象微微下沉的雅人,半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边的政宗弯腰俯视着自己。
“你别睡啦,你睡了我多无聊?”
“一只睡一分钟……就好……”
“真是的。”
政宗无奈地叹息,雅人就这样深深坠入睡眠的海底,连好友偷偷亲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都没有察觉。
越用力想,雅人就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好象被铅笔乱画的计算纸一样,乱七八糟。到最后连参考书也不愿意再看一眼,干脆滚在地毯上发呆。
随着叽嘎一声,雅人看到政宗的脚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接着自己的脚踢就被用力踢了一下。
“你这个懒鬼,给我起来好好用功,填了英潮之后你怎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