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4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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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笑道“我这里初学的人多,只有十二间。弓也没有重的,六分算头号了。”黄文汉点点头,放下茶杯,上了把六分的弓,戴了手套。偷眼向玻璃窗外望,不见有人,暗想他没跟来吗?
再仔细向各处望了一会,只见转拐的地方,有一片和服的衣角露出来,被风吹得颤动。那衣角的花样,黄文汉一见就知道是那暗探的,心想他既跟定了,日本人最有忍耐性,必不会走的。安心调弓理箭,慢慢的射起来。女人见黄文汉射得很好,从里面拿出一副好弓箭来,说道“这副弓箭是个中国人寄存在这里的。这中国人常来这里射箭。前几日来说要回国去一趟,教我把弓箭收起来。先生的射法很好,用这副弓箭,一定还要合手。”黄文汉听了,即将手中的弓放下,接了女人的。退了弓套,看那弓有六分半厚,朱漆擦得透亮。弓头上两个金字,黄文汉见了,大吃一惊。那金字明明写着“大銮”,心想哪有这么巧,看那箭也枝枝有大銮的名字,便问女人道“这中二人出了顺天堂,黄文汉左右一看,不见了那暗探。苏仲武问道”等你的人到哪里去了?“黄文汉道”不见了,想是等得不耐烦,独自走了。我们到哪家料理店去好呢?“苏仲武道”我们去吃西菜好么?“黄文汉一面说”好“,一面留心看四周电柱背后,有没有暗探的影子。看了一会都没有,也就罢了。二人携手下了顺天堂门前的石级,黄文汉眼快,早看见那暗探蹲在石级旁边。黄文汉在苏仲武手上捏了一下,悄悄说”不要做声!“苏仲武不知为什么,只跟着黄文汉走。那暗探见黄文汉二人出来,忙起身跟在后面。黄文汉知道他不懂中国话,一边走,一边将侦探如何钉他的梢,他如何捉弄侦探,都说给苏仲武听了。苏仲武只笑得跌脚。黄文汉道”我们索性走远些,到上野精养轩去吃料理,还可以侮弄他玩玩。“苏仲武小孩脾气,只要可以开心,有什么不好。当下二人坐电车往上野,又故意绕着道换了十来次车。五点多钟从顺天堂动身,直到八点钟才转到上野。黄文汉越换得次数多,侦探越疑心得很。二人到了精养轩门首,黄文汉回头望着侦探笑。侦探不好意思似的,反掉转脸望别处。黄文汉对他招手,侦探没法,硬着胆子上来。黄文汉笑道”足下辛苦了,请进去同喝杯酒罢!“侦探红了脸,勉强说道”先生贵姓是吴么?“黄文汉笑道”差不多,请进去喝酒好说话。“侦探见黄文汉和平得很,又说和姓吴差不多,进去一定有些道理,便客气了几句,脱了木屐。黄文汉和苏仲武穿靴子,不用脱,三人上楼。有一个洋服穿得很整齐的下男在楼口迎接,引到一间西式小厅里。黄文汉卸下斗篷,脱下帽子,下男都接着悬挂在外面。苏仲武也脱了外套。黄文汉坐了主位,让侦探坐第一位,苏仲武第二位。教下男拿雪茄烟来,敬了侦探一支。下男擦上洋火,侦探吸了一会,那支雪茄烟作怪,和浸湿了一般,死也吸不燃。黄文汉见他没有咬去烟尾,不通气如何吸得燃?下男拿着洋火出神,又不敢说。苏仲武忍不住要笑,黄文汉忙踏了他一脚,苏仲武才用手巾掩住嘴。黄文汉另拿了一支,用指甲将烟尾去掉,对侦探道”这支好吸点,请吸这支罢。“侦探红着脸,连忙从黄文汉手中换了。下男又擦上洋火,一吸就燃了。苏、黄二人各吸了一支。黄文汉教侦探点菜,侦探恐怕又出笑话,老实向黄文汉说道”我实在不曾吃过西洋料理。“黄文汉见他这般老实得可怜,倒不忍心侮弄他了,自己和苏仲武都点了,替侦探也点了几样。问他能喝酒么?侦探连连摇头,说不能喝。黄文汉也不勉强。下男拿着菜单去了。
黄文汉笑向侦探道“足下今日钉我的梢,是什么用意?
我实在不懂得。“侦探正吸了口烟,忙吐了,叹口气道”先生从许家里出来,岂有不知我钉梢的用意?我们为这事实在是受尽了辛苦。不瞒先生说,我已把先生认作是干这事的,衣服身段都符合,只年龄略差了些。若不是这一点不符,我已冒昧动手了。“黄文汉听了,笑指着苏仲武道”足下看他年龄何如?若不差就请足下动手罢!“侦探望了苏仲武一眼,摇着头笑道”身段又差远了!“黄文汉道”足下见过那人吗?“
侦探道“不曾见过。”黄文汉大笑道“然则何以知道身段差远了?”侦探道“有像片在我身上。面貌也不很像。”黄文汉道“然则我的面貌就很像了?足下何不拿出相片来和我对一对。”暗探也不客气,真个从怀中摸出一张像片来,就电灯下看看黄文汉,看看像片,自觉着不大对。黄文汉接了像片,苏仲武也凑拢来看。这像片只得半身,面貌甚是清楚,不像新闻纸上登载的那样模糊。黄文汉看大銮眉长入鬓,两眼有神,比在日本料理店遇的时候还觉有英气,不由得生一种敬爱之心。再看像片两旁,载着几行小字,是大銮的姓名籍贯,行刺时的衣服装束,以及身段尺寸年龄大小,曾在哪个学校毕业,都写得详细。黄文汉心想大銮做这样事,必没多人知道。怎的事情才出几日,日本警察居然拿得定,敢是这样宣布出来?
并且知道大銮的身世这般详细,其中必有奸细在警察署告密。
且等我骗骗这东西,看他受骗不受骗。便将像片退还暗探,笑说道“足下看这像片像不像我?”暗探笑道“当初隔远了,认不真,只道是的。仔细一看,也没有像意。”说时用手指点着像片道“我们为这奴才,苦真吃得不少,已有几个通晚不曾合眼了。也不知这东西于今躲在哪里。”黄文汉皱着眉叹道“也是可恶!这种事在自己国内做不要紧,跑到人家国里扰乱人家的治安秩序,本不应该。不过我所虑的,你们弄错了人。
我曾听说这姓吴的几个月前就回国去了,他如何得来这里刺姓蒋的?一定凶手又是一人。你们的眼光都聚在这姓吴的身上,真凶手倒得逍遥法外了。这是不能不虑的。“暗探摇头道”不会错,刺客一定是他。“黄文汉道”那你们警探的手腕,要算灵敏极了。出事不到几日,就查将这般确实,并已有十分证据似的,通电缉拿起来。倘若这人确是早回国去了,真凶手果然又是一人,这事怎么办?“暗探道”要我自己去查,哪里会查得出来?中国留学生又多,更加上许多亡命客,十有八九都是二十多岁。面孔虽各人不同,但是在我们日本人看起来,仿佛看去都像差不多似的,口音更是不会听。当时又没有拿着什么,谁也没看清刺客的脸,教我们当侦探的从哪里下手?并且还有一层困难,亡命客十九不懂日本话,就以为他形迹可疑,拿到警察署去。我们说话他不懂,他们说话我不懂。两方面用笔来问答,这可以问得出刺客的口供来吗?完全是要靠人家报告的。报告的说这人确是刺客,有几桩证据。又拿这像片给和姓蒋的同住的那人看了,说不错,是这样一副面孔。我们还调查了一日,才认为确实,宣布出来。“
黄文汉正待再问,下男送酒菜来了。三人旋吃旋说话,黄文汉故意踌躇道“这报告的人,靠得住吗?安见得不是私仇陷害哩?”侦探道“报告的人最靠得住。报告人的朋友和刺客是好朋友。刺客的好朋友因高兴,和报告人谈到这事,将刺客姓名说出来了。不料报告人和蒋四立要好得很。蒋四立靠他帮忙的。蒋四立进了病院,报告人时常去看他。蒋四立恨刺客入骨,求报告人替他报仇雪恨。报告人得了刺客朋友的消息,即说给蒋四立听。蒋四立逼着报告人来报告警察。警察到刺客朋友家里一搜,就搜出这像片来了。刺客的朋友也被拘留在警察署。他还想抵赖,不肯承认他说了这话。那报告人也奇怪,又向警察署说情,说刺客是一个人做的事,与旁人无干,这朋友是事后才知道的。既有交情,自不能承认出首,也是人情。
只要缉拿真凶,这朋友不相干,可以放了。警察署又将刺客的朋友放了出来,于今是一意缉拿这姓吴的。“黄文汉问道”然则将姓许的拘留做什么哩?“侦探道”也是报告的说,姓许的有主谋的嫌疑。因为刺客是姓许的朋友,又是部下。“黄文汉道”报告的人姓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哩?“侦探道”姓什么我却弄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住在神田猿乐町,年纪三十来岁,长条身子,尖瘦脸儿,身上带了孝,日本话说得不大好,只是很像欢喜说话的样子。“黄文汉听了,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也就罢了。笑向侦探道”你姓什么?“侦探道”我姓村田,先生贵姓?“黄文汉道”我姓黄。“村田道”先生既是姓黄,又说和姓吴差不多,这话怎么讲?“黄文汉拿铅笔在菜单上写了个黄字道”这字日本话的发音,不和姓吴差不多吗?“村田大笑道”原来先生有意捉弄我。何苦是这样害得我瞎跑?“黄文汉笑道”你自己要跟着我跑,我又没请你来,怪得我吗?我不看你跑得可怜,请你进来吃点东西,只怕你此刻还站在外面吹风。“村田长叹一声道”服了,这种职务没有法子!这几日我们同业的哪一个休息过?这案子倘若不能破获,我们面子上都不好看,先生若能帮帮我们的忙,我们真要感激死了。“黄文汉道”这忙教我如何帮法?我也不瞒你说,我此刻倒很想帮那刺客的忙,只可惜找他不着。“
村田听了,知道说不进,便不做声。三人吃完了酒菜,黄文汉会了帐,一同出来。村田道了谢,仍回大螺守候去了。苏、黄二人仍回顺天堂看视梅子。
再说大銮在浅草住了几日,虽没遇什么意外的危险,只是见东京的风声紧得很,又怕遇见熟人,心想不如去找老朱,他在横滨一个中国学校里教书,躲在他那里,必没人注意。等我写封信去通知他一声,我明日就动身到横滨去罢。当下写了封信发了。次日清检了行李,叫了乘人力车拉到运送店。自己去办了交涉,运到横滨。在热闹所在混了一会,直到夜间六点钟才去中央停车场,卖了张二等火车票,坐在里面,手中拿一本日本杂志翻阅。就有几个形似侦探的人,在大銮面前走来走去,很像注意大銮的样子。不知大銮如何脱险,在日本这样以警察自治的国家,想容容易易的跑出来,必得一番妙计。
欲知妙计云何,且俟下章再写。
第七十一章 叙历史燕尔新婚 扮船员浩然归国
话说大銮坐在京滨火车的二等车中,装出个日本人的态度,手中拿一本日本杂志翻阅,车还没开,有几个形似侦探的人在大銮跟前走来走去,很像注意大銮似的。大銮只管低着头,将帽子齐眉戴着。这次火车的二等室中,连大銮只有四个人。
侦探逛了几次,汽笛一声,都跳下车去了。侦探虽去,大銮却仍不敢抬头望人。车开行之后,大銮杂志也不看了,合眼低头的打盹。挨过一点多钟,已抵横滨车站。大銮下车,刚走出站门,猛不防一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大銮大吃一吓,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老朱。因接了大銮的信,不放心,特来火车站等候。见面之下,彼此会意,都不开口。老朱引路,大銮紧随在后面,直向学校里走来。这学校的地方很是僻静,站岗的警察也是稀少,径到了学校里面,幸没撞着注意的人。老朱引到自己的卧室内,关上房门,将窗帘放下。大銮看这房间,陈设华丽到了极处。面窗一张四尺宽的铜床,床上铺着似雪如银的垫毯。垫毯上叠了两床五光十色的薄锦被,上面还堆着两张黄白驼绒毯。两个蓝缎子编金的鸭绒四方枕头靠被卧竖着。雪白的电光照在上面,耀得人眼花。房中一张圆桌,围着圆桌四张很低很小的躺椅,虽都是西洋式,却是拿天蓝贡缎就椅子的形式,用金线编了团龙的花样蒙成的,倒非常别致,非常雅观。
其余的陈设,都是经了一番意匠,不是随意买来撂在房里的。
大銮见了,心想老朱为人,本极漂亮,只看他穿的衣服,就知他是个无处不用美术脑筋的人。法国本是专讲虚华的国,他在法国七八年,也难怪他是这样奢侈。他原籍是江苏,江苏人的性质,又是喜欢在表面上用功的。他能不滑头滑脑,还肯实心做点事,就算是很难得的了。大銮一面想,一面就躺椅上坐下来。老朱放好窗帘,按了一按写字台上的呼人铃,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后生推门进来,抢上几步,垂手站在老朱跟前。
老朱指着大銮道“这位先生在我这里住几日,你不要去外面和人说我房里有客。”后生应了声是。老朱又道“我夜间不在这里住,白天出外,照例将房门锁上。你每日去公馆里接三次饭,悄悄的从窗眼里递进来。切记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