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 作者:陆幸生-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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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二十一时由华敏、宋瑞诚指挥的联合搜查组在全国“扫黄”办、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扫黄”办的配合下,由陵州市城中公安局刑警队李队长出面出示搜查令,对地处方庄小区刘家胡同38号的《中华影像》专题部进行搜查。同时全国“扫黄”办同志和宋瑞诚以行政执法的名义,出示执法证对该处进行检查。
沈剑军和魏武斌是凌晨六点三十分登上北京去广州的当日头班飞机。虽然一天一夜未曾休息,他们并不感到疲劳。他们有着一种临战前的兴奋感。
晨曦初露,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利用飞行间隙时间,他们靠在松软的航空椅背上略略睡了一小觉,让高度紧张的脑子松弛一下。魏武斌鼾声如雷,他不担任何心思。他跟着沈处长,千钧重担自有沈处长承担,他只是助手,他像是一尊心宽体胖的弥勒佛能吃能睡,只有他在挂帅主抓一个案件的时候他才更像一个领兵统帅的将领,此刻他只是沈处长副官、马弁,因而无须像沈处长那样紧张得睡不着觉。
沈剑军双眼紧闭,看上去是在养神,其实他脑海像是滚开的水那样在不断翻腾。过了睡眠的时间,反而了无睡意。他想到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古彭城,那是汉家天子的发祥地,民风剽悍,民心淳朴,英雄辈出。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就在彭城附近的沛县。因为刘邦的部将樊哙是沛县的屠狗之徒,沛县的狗肉名扬全国。吃狗肉长大的沛县人,身上总有着一股凛然忠烈之气,那里又是当年淮海战役的会战之处,国共两党的生死拼搏使老辈人记忆犹新,使后来者当仁不让地滋生着某种壮怀激烈的情怀。他生在城市,长在农村。父亲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古沛壮烈之气熔铸着他那豪爽正直的人文情怀,作为有文化的新中国第一代知识分子,华东水利学院毕业的年轻水利专家,理所当然地对当年大跃进中某些领导头脑发热,鼓动全民兴修小水利,忽视对于黄河水患的根本治理,浪费国家资财的浮夸风持怀疑态度。虽然历史的事实证明父亲的预感是正确的,小水利没有从根本上缓解黄河水患,而且滋长了各自为政,地方保护,以邻为壑的歪风。大自然以百倍的疯狂,报复了人类的自私、盲目和蛮干,那年古沛州千顷良田被淹没,导致父老乡亲流离失所,使已被打为右派,下放农村的父亲热泪涟涟,而又无可奈何。沈剑军降生于三年自然灾害的年头,目睹了家乡的贫困,在这个落难的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尤其是父亲的刚烈性格,强烈的入世情怀,对他今后的性格养成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文化大革命”中父亲的遭遇雪上加霜,他竟然认为中央打倒刘少奇的政治决策是极端错误的。一连串不公正的待遇,政治上的高压使父亲的精神崩溃,神经错乱,那时他家住的只是几间茅草土屋,父亲每天手中缠绕着地瓜的藤蔓,绕着屋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喂……喂……是北京中南海吗?您是毛主席吗?刘少奇主席可是好人哪,您老人家不要受小人的蛊惑,他们陷害忠良呀……”父亲是彻底地病了。父亲的怪异举动引来了造反派疯狂的报复,父亲被批斗得死去活来,……沈剑军从小是在母亲的泪水和父亲疯疯癫癫的呓语中领悟人生的。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父亲的问题才彻底平反,然而父亲已经丧失了工作能力。现在每年回家探亲看到爸爸带着呆滞的目光叼着长长的旱烟蹲在墙角晒太阳那种神态,宛如当地老农一个样,他就一阵心酸。这就是一个有着正直的知识分子良知的人在那个假话、空话、套话、大话连天的岁月中因为说了几句真话引来的悲惨遭遇。这是清醒者的孤独,这是耿直者的疯狂。当他带着人生深深的创伤和感悟进入部队,带着自卫反击战的军功章,在复员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公安学校,他承继了父辈耿直、善良、坚忍、无私等良好的品质。今天他带着魏武斌去追捕东方道宽时,突然想到了“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汉高祖刘邦的千古绝唱。他们就是在风起云涌的改革开放年代,镇守一方的猛士,守土有责的良知使他以一往无前的勇气踏上了南去的航程。眼前这位睡得正香的魏武斌是公安厅治安处老处长的儿子,他也毕业于公安学校,出身于公安世家,父亲干了一辈子的公安,他和弟弟子承父志,他的人生道路一帆风顺,因而他没有沈剑军悲壮的大漠雄风般的情怀。他心宽体胖,无所用心,随遇而安,生于安乐,而无忧无虑。他只是偶然的原因调到了出版印刷系统。那是他父亲当年和宋瑞诚共同赴北京参加一个非法出版案件的协调会时。老父听说刚刚成立的省“扫黄”办急需有办案经验的人员,立即推荐了自己在派出所工作的儿子。于是魏武斌顺利进入出版印刷系统,成为出版领域中的武人。由于处事随和,工作勤恳,善于协调各种关系,在组建出版印刷稽查队时自然成为大队长。这时的沈剑军已经嘻嘻哈哈地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私下封他为陵州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
第十六章主编的疑惑(15)
当飞机在广州的白云机场平稳着陆后,沈剑军处长向迎接他的广东省公安厅文保处长介绍魏武斌时说:“这是我省陵州市局刑警大队魏大队长。”他只是含含糊糊地笑着表示默认,好在他原本就是公安出身,那神态那架势就是一个真正的公安战士。
当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又出示了公安部要求广东方面协查的文件。文保处长爽快地表示一定全力配合,只是这全国R企业家联谊会年会究竟在珠海哪家宾馆召开不清楚。国际航空节将在珠海举办,届时全国几万人前来珠海,在这么多人中寻找这位东方道宽秘书长,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剑军眼睛眨巴了一下,拿起手机竟然以公安部的名义给R部挂了一个电话。很快了解到中国R企业家联谊会在珠海开发区的四星级宾馆金海滩饭店举行。可是,公安部要派人参加会议的信息很快就传到东方道宽的耳朵中,引起他一阵疑惑。而此刻他还未去机场,正在他那宽大的R通讯社的社长办公室为昨晚他的姐夫王立成的神秘失踪而操心烦神。这混账小子守着如花似玉的方晶小姐还心猿意马在外面乱搞女人,不过是男人嘛,总有点花花肠子,自己也还不是这样,守着漂亮妻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好色没有什么丢人,只是别和妓女去胡乱搞,被公安抓去,那才是活出丑。想到这儿,他只好一边安慰哭哭啼啼的方小姐,答应托关系一定把这混账王立成保出来,一边收拾行装钻进了自己的奥迪26去接老会长一行。他们是搭乘下午十五点三十分的航班。搭上飞机那会儿,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看不出一点有可能变天的迹象,这种天气给人的心情是爽爽朗朗的,他不应该杞人忧天,影响自己作为协会秘书长水平的发挥。
沈剑军和魏武斌到珠海市已近中午,珠海市公安局文化保卫处的科长非常热情,忙着招呼沈处长和广东省厅的文保处长去海鲜馆吃海鲜。沈处长面对一桌丰盛的海鲜却吃不下去,不过盛情难却,他还是以古沛人的豪爽连干了三杯白酒,弄得差点将满肚子海鲜全部呕吐出来。这下珠海的科长更高兴了,于是又和魏大队长干了三杯。酒过三巡,谈到抓人的大事。文保科长面有难色,这事要向开发区的书记通一下气,这个会议我们也接到保卫任务的,客人是开发区书记请来的,无缘无故把书记请来的客人抓走,总是很煞风景的事,况且全国那么多R界的企业家聚在金海滩,秘书长突然失踪也易引起骚动呀。
“这样吧!我们先去开发区见一见书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再说吧。”沈剑军善解人意地提议说。
这样他们在午后十四点就坐在了开发区委书记的办公室。开发区区委书记是市委常委,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听说他请来的客人涉嫌犯罪,先是吃惊,后表示理解,只是希望不要弄得影响太大,影响到整个会议的顺利进行。这些要求当然是合情合理的。然而,当他们来到金海滩大饭店总服务台查询时,电脑中并未发现有R企业家联谊会东方道宽的名字。秘书长尚未到会。会议接待人员告诉沈剑军处长等人,秘书长将和老会长一行三人乘下午十五点五分的飞机,大概十七点三十分左右才能到达珠海。别无他法,只有守株待兔。利用这个时间差,正好美美睡上一觉。
傍晚十七点三十分,波音737平稳地降落在珠海国际机场。老会长步履轻松、满面笑容地走下舷梯,后面紧跟着步履略显沉重的东方秘书长,他脑海中老是在盘旋公安部要来人的信息和大姐夫王立成因嫖娼而神秘失踪的信息。因而他提着密码箱,随着会长走出机场,坐进了开发区书记的奥迪小汽车。他无心观赏珠海市宽阔大道两旁所呈现的南国风光,他还在反复想着他的心事。轿车沿海滨大道,在初秋的烈日下飞驰而去,车窗外是参天的椰子树,美丽的凤凰树,远处海水澄碧,隐约可见高楼林立的澳门。这次会议原本是可以安排去澳门观光的。他去过东南亚最大的赌场,马来西亚的云顶赌场,却没有去过葡京大酒店的澳门赌城,这次很想去观光一下。没准还可以去赌上一赌,人生本来就是赌博,胜败乃兵家常事,在泰国的赌博,他彻底地失败了,败在双山市一个叫陈梦桃的小女人手中,今天这场围绕出版《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的大赌博,会不会败,他不敢说,也不敢往下想,如果败了那可就太惨了。他还在胡思乱想,直到笑容可掬的开发区书记请他们下车先去用餐,他才如梦初醒似的跟着老会长走进了宴会厅。
接风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主人热情好客,客人豪爽有礼,一切如常,并没什么异样。餐后,开发区书记陪着老会长和秘书长去了老会长的套间。会议工作人员笑嘻嘻地把东方秘书长住的正局级干部应享用的套间钥匙交给他,并为他打开套间房门就有礼貌地告别而去。
当东方插上钥匙牌,那黑暗的套间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在晃眼的灯光下,套间客厅的皮沙发里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瘦一胖,正看着他微笑,那胖子他认识是省“扫黄”办的干部魏武斌,当年他还是宋仁善的时候,就是在魏胖子的眼皮底下溜走而改姓了“东方”的。当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傻了一样,呆愣在那儿,心想不妙,公安部的人来了,就是这两个人。他下意识地装着糊涂,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第十六章主编的疑惑(16)
“我们是A省公安厅的,在此恭候东方秘书长多时了。”瘦子亮出警官证。
“宋仁善先生久违了,不过现在应称你为东方秘书长阁下,请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随我们一道去陵州市一趟。有关《走向世界的A省》画册出版的事,有些账目要清一清,再说《走向21世纪的A省建筑业》的案子也该结了,你说是吗?所以必须请你去一下,没什么大事。”魏武斌和蔼地说,态度却是非常坚决而又不能拒绝的。
这时东方道宽反而镇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取下眼镜,慢慢地用绒布擦拭着本来十分干净明亮的镜片,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定了定神说:“我知道你们要来,当R部打电话说公安部有人要来参加这个会,我就预感到要出事。没有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A省,我可以跟你们去,可是必须和会上打个招呼,明天我还要主持会议,人突然走了,影响不好。”
那个自称叫沈剑军的人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说:“东方秘书长,这儿的事我们全部替你安排好了,你不必操心,我们礼貌地请你去,希望你配合。否则,对大家都不好,我们是执行公务,希望你理解。”沈剑军目光炯炯的眼睛紧紧盯视着东方道宽。东方道宽回避了他那如剑的目光,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于是瘦子警察在前,他居中,胖子队长在后帮他提着密码箱,他低着头,忧心忡忡地随着他们向宾馆大门走去。谁也没有注意东方秘书长的悄然离去,他们走出宾馆的神态一个像瘦瘦的秘书在前为老板开路,一个像是浑身名牌,业务缠身的老板,一个像是无所用心的保镖或者马崽。只是到了宾馆门口,东方道宽才看到远处闪烁着红灯的警车,他意识到他成了警方的猎物。
东方道宽被送上警车,沈剑军却又返回宾馆,特别谦虚地向老会长说明来意,解释了东方道宽的问题。老会长是十分有原则的老干部,非常通情达理,他完全理解并支持A省警方的工作,只是叹息地说:“东方道宽确是个人才,我原想把他调来的。现在不行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后来沈剑军在专案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