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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江月(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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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剑琴抬头望我,久久未动,他的眼睛却慢慢地,慢慢地亮了起来……真是孺子可教,也不枉我费这—;番心思了。
「天亮了,你该回去了。」
吴剑琴突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楚凡,多谢你。」
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忙笑笑的掩饰:「先不忙著谢我,你要是有空,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应付七王爷吧。」
吴剑琴笑了,—;时间竟炫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不怕,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连阿潭都能够放弃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得到的?倒是你,才要真的小心点,七王爷做事人所难测,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愣愣的望著他的笑,这个人,总是能给我惊奇,伸出手去,我也反握住了他的手,吴剑琴笑得柔和。
「楚凡,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但是……我可以把你当成朋友吗?」
朋友?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我也从来都没有朋友,可是看著吴剑琴脸上的微笑,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当然,而且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第四章
    人皆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做了好事,却是想要不留名而不可得,第二天中午刚过,江潭就跑来向我邀功了。
「凡儿,你可知道你已经惹下了滔天大祸?」
他的表情严肃,语气恐吓,只是我不知道我何时有让他叫我凡儿的交情。
「江公子有事请说,还有,请不要叫我凡儿,我听了很不习惯。」
他像是没听见:「凡儿,你昨夜真是大人的得罪了七王爷,要是没有我保你,只怕你早就被送去治罪了!」
「真是多谢江公子关心,只是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了不得的过错,要这般惩办我?」
「你坏了王爷和剑琴的了事,这个罪名难道还不够重?」
江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异的样子像是把我当成了十七八岁的无加少女。
「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跟七王爷说好了,我会让你尽快把图画好送去,而且……我跟王爷说了,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太难为你的。」
沈静只不过是还没腾出来工夫来收拾我,而且那个美人图对他来说还有点诱惑力,跟你江潭又有什么关系?我往後退了退,他离我太近,不舒服。
「我以为我是在救你的人……还是我搞错了,剑琴不是你的人?」
「啊……这个……那个……」
江漳语塞,承认只能说明他花心,不承认更说明他薄幸。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你可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不如……你今天就搬以我那里去住?到了我那里,就不必提心吊胆的整天想着你,而且只要你住到我那里,我可以保证王爷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他定定的盯著我,两眼不停地放电,凭良心说,无怪剑琴喜欢他,江潭人长得确实是漂亮,一身华服,手中执着名家画出来的扇子,是真名士自风流,同样是斯文儒雅的人,比沈静硬是多了份阳光的气息。但是漂亮的人难道我又见得少了?我心里头冷笑。
「多谢江公子好意,但是我到京城本来就是为了威远和信兰来的,实在是没有到别处去的必要,要是如此做的话,岂不是太不给靖安侯面子啦?还是说,江公子自信江丞相的府邸就要比裴府好上那么多……」
「凡儿,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啊……」
我皱眉,说话就说话好了,你的手又在干什么?怎么看目的地都是我的腰……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跟我有过於密切的接触,这个江潭偏偏总想把这个忌讳—;—;
顺手就在桌上拿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江公子,陋室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喝杯茶解解渴吧。」
「……」
「……」
「……」
茶很烫手,我知道。
我喝的是有名的「西烟」,专门讲究的是要用滚水来泡,难为江潭这时候还能保持住花花公子的招牌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真的。
「江公子怎么都不说话?」
「……哈哈哈哈—;—;」
「?」
这人疯了?
「楚凡,难怪阿静跟我说你不简单,原来真的是我小瞧你了。」
他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不复刚才无害的模样,这人真像某种西洋爬虫,好像是叫什么「变色龙」来的。
「江公子说笑了,楚凡一介穷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再说在江公子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哪里施展得出来半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真的很想过点平静的日子,得罪沈静已非我所愿,我可不想再加上一个又有点摸不准的江潭。
江潭微笑摇头:「楚凡啊楚凡,既然承认我的能力就不要再给我戴高帽了,你能够看穿我,我为什么又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公子请说。」
真的好了个起,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这个外人反倒知道?!
「的确,你长得貌不出众,行为举止也都是普普通通,绝不会跟人起不必要的争执,你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你,初见你面的人也都会被你的外表所蒙骗。
「但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跟你多接触几次,就会发现你远非你所表现的那样平庸无奇。
「楚凡,楚凡,你要的是平凡,只可惜以你的才能,只怕这一生是永远都不可能平凡。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信兰非要带你上京来的目的吗?」
「……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那自然是因为我大大地得罪他了,他要报复。」
「报复?!你真的这么想的?要报复的话方法多的是,他何必千里迢迢费尽心思把你从塞外请到这里来?」
我摇头不解,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
江潭叹气,那样子像是我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
「……没想到你凡事明白,怎么这事上面这么糊涂?可怜的信兰,他要是再大个两岁,我可真要争不过他了。」
「争什么?」我奇道,我教了信兰三年,他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还能有什么别的吗?不管江潭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可不想白白给自己设个障碍……我已经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江潭喃喃说道,我听了却更加一头露水,所幸他马上就替我解惑了:「凡儿,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就是在你跟赵夫子对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又一副懒散的样子,可是认真说起话来,怎么会显得那么耀眼?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那时候真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再后来你画画的样子,画大漠一派淡然却是胸怀万里,画美人则是千娇百媚无人能及,我当时就在想,一个普通人又哪里能有这般才气?」
江潭的眼睛又开始散发那种眼熟悉的光辉:「……就是你画出来的美人,跟你比起来也要失色了……」
他的人一点点地靠了过来,我当下恍然大悟,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我可是再清楚明白不过,明明就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的样子,怎么让他一说就变成了他大大的动心了?而且他当时看画看得都呆住了,这会儿又来胡说些什么?
摆明了当面撒谎嘛。
……花花公子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还抬出信兰来乱我的心思……
而且他就是害剑琴伤心的罪魁祸首……
我整个茶壶都递了过去,正贴在江潭凑过来的俊脸上:「江公子,不要客气,请喝茶。」
「……」
「……」
「啊—;—;啊—;—;呀—;—;」
不再理会江潭,我拍拍手走出屋子,午後的阳光耀眼,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我找了个树荫躺下,心情极好。
不知道书房内的剑琴能不能听得到江潭的惨叫声?
知了在树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我听著却是说不出来的悦耳,京城的确比不上塞外清静,麻烦事一堆,但是也的确比塞外有趣多了。
……难道真加江潭所说,我竟会不适合过那样的生活?
可是我也已经过了三年,除了寂寞了点,也没什么别的不好。
……如果神剑门还在的话,我可还会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可惜有些事注定没有答案,神剑门毕竟早就不在了。
身上的伤好医,心里的伤难治,无论多有名的大夫,他也治不了自己的病……所以我能劝得了剑琴,却是解不自己心里的痛。
只不过我的伤心又和剑琴的情伤又是不同,剑琴是爱上了缺心少肺不该爱的人,我的却是无关情爱,只为功名。
已经死去的人要如何才能让他活过来?
没有人能够做得到。
所以我早在三年前就已注定了此生伤心。
天突然暗了下来,盛夏的天变得快,不一刻,瓢泼大雨已是倾盆而下,我躲住林边的亭子里,看著亭外的水幕,心里明白,时序已要到了早秋。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重回京城已经两三个月了。
***
吃晚饭的时候,江潭已经回去,我知道以沈静的个性,吃了昨天那么个大亏,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他看剑琴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种势在必得的目光,江潭白天没有把我拐走,只怕今晚他就要亲自来了。
因此晚饭後我特地邀剑琴来说话,还请了威远和信兰来做护身符,剑琴经过昨夜那么一闹,像是没有受什么影响,精神反而变得好了,向我大夸特夸—;个山林小庙和尚做的素菜,待我的态度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样,没有再说过一个谢字。
他是真的很对我的脾气。
我暗自下定决心,就算是管一次闲事,也要把他跟沈静的事了结了再走。
信兰的小脸仍是绷得紧紧的,说上一句话就是冷嘲热讽,我叹气:「信兰,男孩子不应该这么没有肚量。」
信兰用鼻子哼了一声,却还是我行我素。
我拖著昏昏欲睡的几个人一直说到深夜,却没想到我诸般布置,竟然会一点用都没有,整个晚上连沈静的影子都没看到。
如此我一连等了三天,沈静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江潭也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来过。
沈静并不像是会这么委屈自己的人,还是说他行事真的就那么谨慎,非要谋定而後动,将我置之於死地不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心计深沉也就太深了,我决计斗不过他,最好带上剑琴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可惜剑琴和我并不一样,他是个书香门第的人,不像我一样可以四海为家,要是这么一走,那可就真把他的功名富贵都给毁了,我不在意的东西,别人未必不当成宝。
迟迟没有跟剑琴说我的打算,左思右想,沈静为什么能这么沉得住气?就算他是要对我下狠手,也早该动手了,他实在没有必要再等下去……
却突然发现,也有三天没看到裴幕天了。
他跟秀娘久别重逢,很少有不在府中的时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声名远播的靖安侯裴幕天忙成这样,连极其重视的家也不回来一趟?
他和沈静两个人都是朝廷重臣,职司不同。
可是他们两个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皇室中人。
……如果沈静不是另有对付我的办法,那么他就一定是别有要紧的事,是真的分身乏术。
什么事能绊得住呼风唤雨的七王爷?
这世上怕只有皇权这么一样了。
只怕几天之内皇族中就有大变故要发生,或是皇帝卧病在床,或是哪个皇子阴谋想要篡位。
—;—;不管是哪一个,对剑琴的处境来说都可以算得上一个转机。
贵族中人像裴幕天这样重情重义的又有几个?沈静对剑琴只是一时的兴趣,这么一忙之後,再想起他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而且成王败寇,这以後他活不活得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们自己看不开,非要争名夺利,还要害死无辜的人,现在哪个死了哪个活了都和我无关,死得越多越好。
我突然间胃口大开,开始对剑琴所说的美味斋菜垂涎三尺了。
第四天一早,我和剑琴就起程前住求觉寺,那个据说非常好吃的地方。顺于还捎上了非要跟来的威远和信兰。
我对剑琴的品味很有信心,就是路程实在是远了点儿。不知道剑琴的那位老师父是如何挑的地方,不是深山老林,走的却尽是曲曲折折的小路,不但马上不来,连骡子都走不了,多尊贵的人也只能靠著双脚一步一步地爬。
「吴先生,我们都走两个时辰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呀?」威远这么结实的一个孩子也有点撑不住了。
「放心,再一会儿就要到了。」
「这句话你好像半个时辰前就说过。」
「……这次是真的了。」
「这句话你一刻钟之前也说过了……」
「……」
剑琴无话可说的样子格外好看,我大笑,「这就是剑琴的目的了,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只有一样,那就是你既疲累又饥饿时所吃的东西,咱们走了这么久,到了那里,不管多么不好吃的东西也都会觉得好吃,剑琴也就不会砸招牌啦。」
剑琴似笑非笑的望著我:「到时候只怕你吃得最多,我可会睁大眼睛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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