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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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真的醉了!”凌羽抚着额头,步履不定,她想走进餐厅,坐定后喝杯茶,解去酒性,再拨个电话给枫岸社长,问问他的状况,为什么取车这么久。现在仍未出现?
跨出一步!两步!醉意似乎越来越浓重了,因为眼前蓝盈月的容貌越来越清晰。同样的脸庞,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眼神。盈月的眸子总是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冷冷地看她,仿佛能冰冻血液。
“你……”凌羽的唇才启,就看到她突然举起手,向上划出一道亮丽的银色弧线,然后——落下!
凌羽吓呆了,忘了移动,怔怔地望着银色弧线挥近她的身体;千钧一发之时,有个人影打斜里扑向她,将她紧紧围抱于怀中。然后,她便听到利刃刺人皮肤的割裂声,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洒于她的脸上、身上。她无知无觉,只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翻于地。
凌羽怔怔地将眼光从蓝盈月的脸上,移到怀抱住她身体的人的脸上——他惨白着脸色,深锁着眉宇,望着她眸光却仍是温柔闪耀——熟悉的温柔,令人痛彻心扉的温柔——杜霆钧!
似轻似远的脚步声奔向她,凌羽呆呆地抬头遥望。
枫岸淳跑得很快,他的脸上布满焦急,他轻轻地喘息,一手无力地垂落于身体旁侧,手肘处的白色衣料已被火红的鲜血染湿,他的另一手紧紧攥握,掌中,是闪着与蓝盈月举手落下时一样的银色光芒。
发生了什么?凌羽错愕地回过眼神。
蓝盈月同样盯着枫岸淳手中的光芒以及枫岸淳手肘处的鲜血,“蝶音——你把她怎样了?”她惊呼。
枫岸淳不吭声,咬着牙,铁青着面色步步朝她逼近。
“我——要你偿命!”蓝盈月红了眼眶,疯了似的冲向枫岸淳。突然一声炸响,一阵白色的烟雾阻隔了她的去路。当迷雾散尽时,蓝盈月凭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夜色……
凌羽蜷缩着,感觉适才紧紧围抱住她身体的力量,此刻正在放松,正在变沉。她垂下头,看到他眸中原本闪耀的光亮也正在慢慢黯淡。
杜霆钧努力地伸出手指,抚触她的脸颊,替她抹去喷溅于她皮肤的粘湿液体。他柔弱的笑,就如宠溺她时的表情一样。
“凌……凌羽!你一定……一定要听我解……释……”他闭上眼睛,手指从她的脸颊,滑过她的肩颈,滑过她的胸部,垂落地面。
“不!”凌羽尖叫,紧紧地抱住他。
※※※
“为什么?盈月不是离开海岛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要杀我?枫岸,为什么?”凌羽伏在隔离玻璃上,看着里面正接受医生检查的杜霆钧。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困惑需要人来提供答案。
背靠着玻璃的枫岸淳异常的沉默,从进入医院开始,他便什么话也未说过。凌羽侧目望他,同样精雕细琢的侧脸却似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社长,不再是那个会与她玩笑娱闹的枫岸。他的沉默中隐藏着太多太多她所陌生的东西,如夜色中的盈月一般,失了熟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酷。
“她希望枫堤垮台。”他终于开口。
凌羽失措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枫岸淳,也无解释的意愿。他突然回身,捉住她的手,“明天的首场演出,我们必须成功。明白吗?成功!”
“不!”凌羽摇头,“我留在这里陪他,哪儿也不去。”
枫岸淳退一步,向来优雅的表情重重一震,“原来——她并未失败!”他轻轻地低喃,除去鼻梁上的眼镜,以手抚捏。自嘲地笑了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很执著,却从不知道执著等价于自私。伤了太多的人,却无所知觉。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天给了我三年的自由,然后给予惩罚。起码,他是公平的!”
“枫岸!”凌羽听不明白,却能从他忧伤的眼眸中体尝他的痛苦。这些,是他的秘密吗?
“对不起!凌羽!”枫岸淳怜惜地掠过她的短发,转身离开。
“我们还真是有缘!”门旋开,为杜霆钧做完检查的华奚等护士们离开后,才开口。
“是你?”凌羽看到眼前这张冷漠异常的脸庞,同样惊诧,但她顾不了太多,拉住他问:“他伤得严重吗?”
“问题不大。利器仅划裂了皮肤,并未伤到骨头及内部器官,没有生命危险。”华奚答。
“那他为什么会溅出那么多的血,还会晕厥呢?”
“嗯……”华奚顿一顿,很认真地说:“你等一下,我去手术室拿把刀来。”
“干吗?”凌羽错愕道。
“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等试过以后,你一定会明白他为什么会溅血以及晕厥。”他很严肃。
“你有病!”凌羽惊呼。与上次面一点未变,冷血又残酷。
“那是因为你愚蠢!”他冷漠地瞥她一眼,正预备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再问:“枫岸呢?”
“刚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凌羽竟有些畏缩。
“离开?你怎么让他走了?”华奚终于皱了一下眉,“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凌羽恍然,脸色更惨白了一层。她愧疚于杜霆钧,却忘记了枫岸淳满臂的鲜血。
“我……”我去追他回来。”凌羽跳起来。
“算了!你进去陪他吧。”华奚阻止她,“枫岸淳——我自有办法!”他真的转身离开。
凌羽旋开门的瞬间,突然顿住。望着华奚的背影,心中的困惑又增添了一条:他刚才叫枫岸的名字了?他——认识枫岸?
※※※
病房里的灯光昏暗,空气中似乎隐约弥蔓着血腥的味道。杜霆钧赤裸的上身被无数白布条包裹着。他的呼吸很轻微,仿佛已经耗尽了体力,无力再做挣扎。
凌羽尽量放轻脚步,但仍是惊醒了浅睡的他。在她移近床沿,用身体遮挡去灯光的前一刻,杜霆钧突然睁开眼睛,捕捉她的表情。凌羽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滑落眼眶。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温柔之极,“我没死!”
“可我快死了!”凌羽吸着鼻子,“被你吓死的!”
“不!”他很想再展露一个笑容,但稍稍用力也会扯痛伤口,展不出笑容,反倒扭曲了脸部表情。他咬着牙,“没有听完我的解释之前,你也不准死。”
“不用解释!”凌羽摇头,“我明白!”
“你明白?”
“嗯!”凌羽又点头,“隐藏身份定有你的理由,你并没有刻意欺骗我,对不对?因为圣博所有的员工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你所说的“交换代价太大,不值。”是因为不想因此受你母亲的要挟,另想办法帮我。我说得对不对?”
“你都知道?”杜霆钧吸气,立刻得到连锁反应——冷汗布满额头,“你知道还生气地跑开?”
“当时我确实生气啊,一味地钻牛角尖,让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凌羽染红脸颊,垂下头,“可……可当你冲出来,替我挡盈月刀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女人!”杜霆钧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望入她的眼眸,看到的是满溢的愧疚及——羞怯,“你早说嘛,还害我奋不顾身地救美,死充英雄。”
“什么嘛,人家刚开窍,有什么办法!”凌羽半嘟唇,咕哝,“再说我又没求你替我挡刀。还有啊,你怎么会适时出现?难道,你一直跟踪我?”
“七天!”从她负气离开起,整整七天。
“傻瓜!”凌羽放柔眼神,低吟。
“但我是幸运的,不是吗?”杜霆钧眸光温柔,“我找到了别的方式补偿。来不及用金钱填充,起码我为枫堤拯救了一位女主角。如果你一夜成名的话,那我……”
“不会有女主角了。”凌羽阻断他。
“什么?”杜霆钧疑惑。
凌羽黯下神色,开始善用她的左顾右盼,“你现在肚子饿吗?要不要买夜宵来给你?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伤口呢,我得问一下医生。还有啊,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让凌逸给你做。他是我的另一个弟弟,很善厨事……”
“你想照顾我,所以不参加明天的首演?”杜霆钧猜测。他捉住她的手,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凌羽!”
“你为我受伤……”
“对!我为你受伤的原因,是因为不愿你失去上台的机会。如果你因我而放弃演出,那我的英雄做得岂非愚蠢?”杜霆钧拉她贴近他的视线,“凌羽,如果你因为我,而离弃社友,离弃你的目标的话——我会瞧不起你!”
“杜霆钧!”凌羽犹豫一下,问:“你是因为枫堤而救我?”
这一刻,答案对她非常重要。她要清楚地知道,她在他心中,可是一个无所谓性别的“朋友”!
“错!”杜霆钧的手指抚上她的红唇,“我因为你而救你!你!一个名叫凌羽的女生!”
凌羽眨眨眼,再眨眨眼,“明白!”
杜霆钧跟着她眨眼,再眨眼,“明白?”
两人对视一阵,然后一齐笑出声。
“嗯!”低沉的男声戛然而止,替换成闷哼。
“你没事吧?”女声也跟着停止,替换成焦急的询问声,还来不及察视,衣领突然被重力提起。
“没事?我儿子被你弄成这样,你还敢说没事?”
凌羽向后倒去,几乎踉跄地跌倒在地。她抬起头,看到一位美丽的妇人站在面前,而她身旁的男子用既宠溺又无奈的眼神企图阻止她。
“妈!”床上的杜霆钧虚弱地叫,“别为难凌羽,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是我自己……”
“儿子,到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说话?”杜夫人夸张地扑到杜霆钧身边,掩面哭道:“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为了救她,你根本不可能受伤。傻儿子,为了这个戏子,值得吗?”
“娟,医生都说……”她身后的男子又想出言阻止。
“说什么?霆钧躺着不能动是不争的事实吧?”她抽噎着,但怎么听来声音都有些怪怪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我们可怎么活啊!”
“伯母!对……对不起!”凌羽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有什么用?除非……”杜夫人朝凌羽勾勾手指,凌羽立刻附耳过去。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弥足两位老人家的受惊,她求之不得,“除非你替我们生个孙子,好让我们两老有个新的寄托,那这个儿子的性命就随便……随便啦!”
凌羽立刻满面绯红。什么?孙子?她意思是……
“妈!”杜霆钧哀叫,“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管你!”杜夫人一边嘘儿子,一边拉着凌羽的手不放,“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来,我们好好谈谈!”
凌羽无限尴尬地求助杜霆钧,但室内的两名男子只有面面相觑、对望无言的分。
唉,一旦落人杜夫人的手里,哪还有活路可寻?
※※※
由于杜夫人在资金上的全力支持,枫堤得以大展拳脚。《蝴蝶的音域》在海岛上演三场后,立刻转入日本公演五场。由于前期工作准备得力,加上凌羽与枫岸淳的出色舞台表演,使得海岛方面场场空前火爆。评论界开始大肆宣扬,《蝴蝶的音域》瞬间成为文艺界的炙热话题,而枫堤也顺利跃居月度排名榜首。
枫岸淳终于如愿以偿,他——成功了!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并未表现出如愿后的欢愉及兴奋,反倒沉默起来。异常沉默到了让周遭人开始猜测他的真正目的及动机。
多数人的评判结论是:枫岸淳此次重拳出击,欲攻占的目的地绝非海岛,而是日本。因为在海岛受了几年的磨炼,也充分吸收了外族的文化养分,综合成坚固的底蕴,所以想借此机会在日本的演艺界打出一席之地,然后将总舵端回家乡大展宏图。
是这样吗?有人不死心地追问,得到的回应只是枫岸淳似是而非的笑容。于是,众人更迷惑。
日本的五场公演结束后,另附加举行了一场公式化记者招待会。然后,枫岸淳收归一切,返回海岛。
※※※
真正意义的庆功宴在海岛举行。文艺界、商界、政界,枫岸淳似乎网罗了各方精英,场面之隆重,令人难以想象。
但再隆重的场面,也无法引出凌羽的兴趣。现在惟一让她牵挂的,就是杜霆钧。公演以来,全剧社女生跟着枫岸淳从海岛到日本,马不停蹄的演出任务已将他们分隔近三个星期的时间。杜霆钧每天都会给她打通电话。奇怪的是,隔着距离,靠着纤细的电话线维系,他们的心反而贴得更近,感情突飞猛进得令她自己都诧异万分。凌羽又开始了难以自控的傻笑,使得枫岸淳不得不每天都用狠狠“训叱”的办法让她“清醒”,以保持正常的心态进入状态,贴近角色。
现在——啊,终于回来了,不知杜霆钧的伤势怎样了?虽然他总用“完全康复”四个字让她安心,但她仍心存怀疑。
凌羽请社友们挡掉所有无孔不入的记者,躲在休息室里整理贴身行李,准备在庆功宴开始之前偷溜出枫岸淳的势力范围!她要给杜霆钧一个惊喜。
背对着的门被旋开,凌羽感觉有人隐声闪入。
“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