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缘-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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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无关!”回答凌羽问题的是枫岸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比蓝盈月更面无表情,“决定了?”
“是!”蓝盈月不动声色。
“好!”枫岸淳更是无动于衷。
蓝盈月审视着他的表情,却开始动摇。她不解!为什么?!她的离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怎么可能?她是舞台的女主角,她的缺席,会令整台剧目形如虚设,又何来成功之说?离开演仅剩一个星期的时间,枫岸淳要如何来弥补她的空缺?他绝不可能有办法的!
“枫岸!你也疯了吗?怎么说‘好’呢?你想办法挽留盈月呀!”凌羽摇晃枫岸淳的手臂,见他不吭声,转头又跑去环住蓝盈月。她捧着她的脸,眼眶有些湿润,“盈月,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不是同舟共济的朋友吗?演出就快要开始了,你这样……这样突然辞职,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的。是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吗?我会帮你,枫岸也会啊。”
“凌羽!”蓝盈月望着她纯净的眼睛,有一阵迷失;突然间,她清醒过来,狠狠地扯开她的手,别过脸去,“凌羽!你别太单纯了!”
“盈月……”
“够了!凌羽!”枫岸淳抱住她,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放开我!放开!盈月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你让我问清楚啊!”凌羽疯狂地挣扎,怎奈敌不过枫岸淳的力道。她的拍打,她的踹踢,对封住她的铜墙铁壁丝毫未有打击。这一动作,让她想起了杜霆钧。两个有着不同性格的男子,却存有同样温暖的胸膛。此时此刻,郁闷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地全线爆发。凌羽大声地喊,泪水染湿了枫岸淳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自私又自利,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混蛋!他们都是混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有些秘密可以说,在你听来便成了原因;但有些秘密必须隐藏,在你看来便成了欺骗!”枫岸淳幽幽地开口,眼中的光芒出奇的忧郁,忧郁得仿佛一个被恶魔操纵着灵魂的英俊王子,深受着折磨却找不到解脱的出路。凌羽被“埋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正面的蓝盈月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凝视着这个“她”疯狂爱着的男人,突然了悟——她的怨恨根本不堪一击。
“我不明白!”凌羽抽泣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凌羽不再挣扎,枫岸淳放松手劲,轻抚她的短发。蓝盈月失神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枫岸淳望着她的背景,脑中突然浮现另一个柔美的身影,心脏像被重重擂了一拳,他痛缩了下。
“那一个星期后的舞台剧怎么办?没有女角的剧目,要怎么上演?”凌羽抬起头,脸颊尚挂着泪痕。枫岸淳怔望她从未展露过的脆弱神态,联想起她平日爽朗的对一切事均无所谓的性格,一时接受不了,嗤笑出声。
“喔……”一声闷哼后,枫岸淳弯下了腰。
“我没讲笑话!”凌羽摆正十足十的酷势;拳头贴上枫岸淳的腹部。
枫岸淳点头如捣蒜,“谁说没有女角?凌羽?忘了我们的特训?”
“你是说让我顶替盈月的角色?”凌羽惊呼!自从枫岸淳提出建议后,她倒是有用心模仿盈月的排演,而枫岸淳也为她指正了不少缺点,但她从未想过会派上用场。
还未走出办公室的蓝盈月顿时僵住身体,她霍然转身,盯着枫岸淳。
“当然!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枫岸淳朝着蓝盈月点头,欣赏着她渐渐灰涩的表情。
“那我的角色呢?由谁代替?难道你想把我切成两半,分演两个角色?”凌羽立刻用质疑的眼光瞄枫岸淳。可疑!电视、电影倒是有听说,运用特技效果可以让一个人所演的两个角色同时显现屏幕,舞台剧也有特技?
“我!”枫岸淳笑指自己的鼻子,“不可以吗?”
“你?”凌羽更不信了!枫岸淳总说自己只会编写剧本,对演戏一窍不通啊!
“试想——一个不通表演的社长,要怎样帮社员特训,来增进演技呢?”枫岸淳始终盯着蓝盈月,当她听到答案的一刻,脸色终于变成死灰色。枫岸淳满意地微笑,仿佛看正看着远在日本操控一切的“他”气急败坏的表情一样,“可以安心了吗,盈月?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
蓝盈月垂手静立一旁,她的眸子痴痴地凝注于她的脸上;而她,正跪坐于长鹅绒的地毯之上,面无表情聆听电话那头的训斥。和服微开的领口更显得她颈脖修长,且完美无缺。
“是!”最后,她恭敬地欠一欠腰,挂断电话。
“老爷……不高兴了?”蓝盈月犹豫好半晌才问道。
她不答话,只转过脸庞,迎向月光。
“我……”蓝盈月又犹豫了一下,慢慢跪下,从身后抱住她的身体,感觉她的柔软。
“还有别的方法吗?”她无动于衷地站起,和服因动作的摆动而开叉,修长笔直的腿裸露在外,“老爷希望明年能看到枫岸少爷回日本接替他的位置。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三年——太久的时间。”
“你呢?你希望怎样?”蓝盈月停留在原位,僵硬着身体。她的无动于衷竟也与他那么的相像,“你希望他回去吗?三年的时间,他会不会已经将你从记忆中抹去?可若回去……他恨出生的环境,你了解他!不知道恨会不会繁衍,会不会牵连,他会不会恨束缚他的一切?包括你?忘记,或是痛恨,你会选择哪一个?”
“阻断经济来源,甚至连你的突然辞职都无法打击到他。枫岸少爷仍是那么警惕,时时刻刻提防着我们的。”她仿佛在神游,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
蓝盈月绞痛地别开脸,不去看她此刻能轻易勾人魂魄的动人神韵。她明白,她的美丽永远只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盈月,还有什么方法呢?对付不可捉摸的他!”
“凌羽!”蓝盈月沉默半晌,开口道,“男女主角只要缺一,舞台剧就一定演不下去。枫岸——我不想再给自己一次送死的机会;而对凌羽,我有十足的把握。”
“不错的主意!”她点头,“但,不是吓你,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成功,结局会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在森川,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老爷的暴怒。
蓝盈月听着,脸色惨白。只是她不明白,她说得如此严重时,为什么自己却似无所畏惧?她不害怕吗?或是从枫岸少爷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身体及心便已跟随着死亡?
“那——我也不是为难你,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协助。攻击凌羽的时候,我希望枫岸少爷不会出面阻挠。”
她的表情似被凝固了。她不语。
“引开枫岸少爷,拖住他,直到我得手。”蓝盈月盯着她,“来海岛这么久,你不想见一见他?仅从我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也能填足你的欲望?”
“你不想送死,所以让我替代你?”她偏侧过脸望蓝盈月,笑一下,很牵强。
“赌一赌!”蓝盈月从腰间抽出一把钢刀,轻放于桌上,推到她的面前,“我赌你毫发无伤。”
“你太高估我的身手了。”她的眼神冷却。
蓝盈月笑得忧伤,她站起来,在门边时停驻,“想知道这一次新剧目的名字吗?蝶音广赖子!”
她紧闭红唇,整个身心均已震慑于听到的话。
“《蝴蝶的音域》!”蓝盈月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枫岸珍藏至心底,昨天才公布的剧名。”
蓝盈月合上门的一刻,她掠起和服领口。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纹于她的胸口处。他的手指,他的唇曾不止一次抚触过它,他曾说她是世间最美丽的蝴蝶……”
蝶音!蝴蝶的音域!她紧拥身体,失声痛哭。
第十章
“呀,好累噢!”一个女生伸伸懒腰,也裹紧敞开的衣襟,阻止夜风侵袭,“全身骨头都僵硬了耶。”
“哼!是僵硬还是紧张哪?”另一个女生反驳,“明天就是公演的日子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神经兮兮的,一定是心理状态不好!好逊噢!”
“喂喂喂!你又好得到哪里去?”第三者穿插而人,“今天的最后排位,我看你出了好几次错咧。还好意思说别人?羞羞羞啦!”
“胡说——”立刻,一场调剂情绪的口舌之争上演。
枫岸淳关上剧院大门,眼光含笑越过众女生,来到贴靠于墙壁的凌羽身上。她沉默着,很怪异的样子。从与杜霆钧吵架开始;从蓝盈月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这样子沉默着。突变的性格令同事们困惑,不敢与之说话的同时,却忍不住为她担忧。
“一盘寿司,一杯清酒,绝佳的组合。各位可爱的小姐,可愿牺牲私有时间,陪伴我这个孤寂的夜游灵魂?明天正式公演,今夜,我们提前庆祝!如何?”枫岸淳做一个优雅的绅士动作,引得全体女生集体尖叫。
“社长请客吗?如果社长请客的话,我们奉陪到底。”众社员跳跃。他们明白社长的用意,凌羽需要散心。这般不开心的她实在让人心疼。
“贪婪的女人们!”枫岸淳也被吊起了兴致,他深信,有他与众多关心的朋友们合力定能让凌羽展露头角,他也借此机会让自己阴郁了许久的心情得以扫出一片阳光。他对凌羽说:“步行可以吗?前面就有一家不错的日式料理店,你和她们先去,我去开车。”
凌羽站直身体,转身步入黑暗。
众女生一阵错愕,立刻笑着蜂涌而上,圈围住凌羽,其中一个不忘体恤地朝枫岸淳做出一个OK的手势。
枫岸淳欠身,释怀地微笑。但当他开始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同时也抽紧了全身的肌肉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眼中闪现出在黑暗中看来接近于蓝色的嗜血光芒,他的唇角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
他不动声色,继续朝停车场前行。
夜色中鬼魅般的数条尾随者继续跟进。
※※※
凌羽一进入餐厅,未摄半点食物人腹充饥,便抢先灌了三杯清酒下肚。灌酒的速度,加上郁闷的心境,仅一刻钟的时间,初入腹的酒精开始散挥作用力,从胃一路中烧至头顶。昏眩!室内充足的暖气更令其增添了病态的效果,胃部神经性地抽搐,翻滚着直想呕吐。
拒绝社友们的好意,以吹风散热及等待久久未露面的社长为由,她步出餐厅,让冷风吹掠烫热的脸颊。
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凌羽捂着嘴,直冲去栏杆旁干呕起来,但最终仍是以失败告罄。凌羽抹去因呕吐而泛出眼眶的泪水,背靠着栏杆仰望天际。
这便是古人所谓的借酒浇愁吗?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逃离周遭太多双能透视人心的眸子后,凌羽才似完全瓦解似的瘫软下来,挺直的背脊支撑不住平日伪装起来的躯体,沿着栏杆几乎没一路滑坐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冷然武装的面具卸下来后,泪水止不住地下滑、下滑,淌过脸颊,一点一滴润泽着土地。
她无声无息地饮泣。
她怎么了?不再呕吐,怎么仍会有泪水泛出?是懦弱了吗?不敢听,不敢问,甚至不敢切人深层静静地想。脑子乱成一团时,干脆摒弃一切。
以为可以把不快乐轻易地抛诸脑后,以为根本不会介意的;但每每安静下来时,他轻蔑的笑声便会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是怎样的表情呢?得意?嘲笑?或是鄙夷?她这个傻瓜之中的傻瓜。
不!她不会介意的!她为什么要介意?她与他根本只是金钱与利益的关系!不!不!可为什么?泪会止不住地滴落?为什么?为什么毫无主题可言的思绪仍会被无边无际的困惑牵痛了身体的每一部分?只要一想到杜霆钧,想到他封住她唇时的温暖,想到他抱着她柔柔地诉说“喜欢你”时的神情,仅止——哪怕只是他浅浅的影子也罢,心便会忍不住地抽痛!
她怎么了?一再地反常,一再地违背本性的自己!
是爱吗?爱上了他?不!为什么会爱?爱上一个欺骗着她,甚至连真实身份也需隐藏的男子?一个始终把她当成一个玩偶的男子?她可是凌羽哪!爽朗的凌羽!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的凌羽哪!
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她弄错了他以及连带弄错了自己的感情!呵!她一定是醉了,才会迷蒙地在冷风中饮泣,才会在恍惚间将对街奔来的男子误认为是杜霆钧,才会在一转身间看到身着黑衣的蓝盈月的脸。
怎么可能?她醉了,眼也花了!他们都离开了,不是吗?杜霆钧被揭穿了真实身份,原本充当玩偶的她便再也激不起他的兴趣,他怎么可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蓝盈月在开演前的一个星期递了辞职信,去日本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都已经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一个搭档了三年的舞台伙伴;一个关系尚未确定,也永远再无机会确定的“陌路男子”!
“呵!我真的醉了!”凌羽抚着额头,步履不定,她想走进餐厅,坐定后喝杯茶,解去酒性,再拨个电话给枫岸社长,问问他的状况,为什么取车这么久。现在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