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世红颜-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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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跟震洲不一样,艺伎院那种地方他不会呆太久,你不用担心,还是去招呼好那些女宾吧。”
贺夫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看了丈夫一眼,忽然望见坐在旁边独自饮茶的方夫人,嘴唇扭曲着,喃喃道:“香凝,你的震洲要是敢带坏我儿子,我非要你们母子俩好看不可!”
方夫人沉默不语,根本听也没听清贺夫人那低声却凶狠的恶言,从看到儿子进入新房的一刹那开始,她已欲哭无泪。
新房中红烛高烧,喜娘与侍从都已退下,只剩了一对新人坐在床前。新郎小心地揭开了新娘的盖头,这霜华国的郡主好美!明眸皓齿、粉面桃腮,羞涩地微微低头,活脱脱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恐怕就是那不近女色的神明信徒,也要对她的艳丽为之一惊。而齐淮礼也看到了新婚丈夫的模样,看来哥哥倒没有欺骗她,这邢家公子面目和善,并非想象中那样差劲。
可是,她如何也没想到,就在此刻,新郎竟突然跪倒在地。“郡主恕罪,震英无心欺瞒郡主,实在是救弟心切,才会出此下策!”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淮礼樱唇猛然颤动。
“郡主,在下并不是邢震洲,而是其兄长邢震英,我弟震洲因为誓死不从父命,已被在下送出梵灵。政策联姻实属迫不得已,相信郡主一定能理解在下和我弟弟的苦衷,我保证今夜不会碰郡主一根头发,将来定尽力择日送你回朔芳。”
邢震英横着心,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齐淮礼会有什么反应,但只要能挽救弟弟,他无论如何也要和老天赌一把。但若齐淮礼不配合,他也只好认命,想必此刻邢震洲已经到达了安全之地。
齐淮礼恍然大悟,但她没有惊恐,更没有大喊大叫,明澈的眼眸噙满了泪花。她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深厚的兄弟之情,可她那成日只想着国家大事的哥哥又如何呢?她打从心底感激邢震英的好意,但倘若自己回去朔芳,梵灵和霜华两国是否就意味着将要开战?她摇了摇头,竟然轻轻携起了他的双手。
“郡主……”
“不,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因为不管你是二公子还是大公子,你都已经跟我拜过堂,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你肯为弟弟作出如此大的牺牲,足以证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淮礼一介女儿身,原本就是听凭长辈之意出嫁,能将终身托付给一位好相公,我已无怨无悔。”
邢震英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年纪轻轻的郡主,竟如此深明大义,只是她太过柔弱,柔弱得只会像飘在水上的落花顺从自己的命运。然而,她已经倚在了他怀里,他无法去证明那是一个可怜女子对他的依赖,还是一种变相的邀请,今夜,他恐怕必须把脑海中另一个影子抹去。她的温柔,她的羞涩,让他不自觉地拥住了她,许是借了一点点酒意,很快就沉浸在深邃、愉悦又带了点犯罪感的缠绵里……
第六章 恶魔之矢(二)
“公子和公子嫔来向大领大人、大妃请安了……”
第二天一早,邢清扬的花厅外便传来了丫环的禀报,只是丫环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了些,好像还有点吞吞吐吐。
“小蹄子,发什么抖?昨天才是大喜日子,你这声儿听来真不吉利,还不快……”贺夫人正要斥退丫环,却见小两口已经走了进来。
“孩儿和娘子来给爹娘敬茶请安了!”
邢震英携着齐淮礼的手,走到父母面前躬身下拜,双双托起茶盘。老两口盯着儿子和儿媳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也没伸出手去端起茶杯。贺夫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面色时而涨红,时而铁青,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一时间浑身发抖,险些当场就气得晕过去。
邢清扬见状不好,连忙扶住妻子,对儿子怒目而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震英,你倒是跟我们说明白,明明是震洲和郡主成亲,怎么变成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带娘子来请安?”
“爹,娘,是孩儿不好,其实昨天的婚礼,从迎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假扮震洲,娶了郡主的人,从一开始也是我。”邢震英说罢望向妻子,齐淮礼也随着点了点头。
“香凝……一定是香凝那个狐狸精出的鬼主意害我儿子!”贺夫人又惊又气,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找方夫人问话。
邢震英赶紧拦住她,“娘,您别这样!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二娘和震洲都不知情。今天一早,二娘就被我的手下送回净心观了,就算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是在离开大领府之后……”
“震英,你到底被他们灌了迷汤?居然为了那两个人和你亲娘作对!让开!我今天就算找不到香凝那贱人,也得找到震洲那死小子,这世上哪里有自己的大哥代替弟弟成亲的理?成何体统?”
“润芝,你给我安静点!是不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种糗事?”
邢清扬拍着桌子一吆喝,贺夫人不吭声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震英既然已经和淮礼洞房花烛,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你以为你还能找到震洲吗?他恐怕早就被咱们的儿子送出梵灵了!润芝,我知道你心疼震英,可你也不能把帐红口白舌算在香凝头上吧?在孩子面前左一个贱人,右一个狐狸精,你就不觉得羞愧?”
“大人,您分明就还是帮着香凝……”
“你还说!还不坐好了接受孩子们敬茶?”
“爹……您不怪我们了?”邢震英见父亲喝斥着母亲,抬头看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邢清扬仰天长叹三声,苦笑道:“你这小冤家,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为父又怎能拆散你们,再把那个逆子抓回来重新办一次婚礼?为父虽然生气,却还不至于笨到要让邢家沦落到受天下人耻笑的地步……就算淮礼所嫁之人不是震洲而是你,你毕竟还是我邢清扬的长子,身份显贵,只要你们夫妇和睦,那一纸盟约仍然不会被撕毁。至于震洲……我就当他已经死了吧。如果你们是真心为了邢家着想,那就努力给家族增添子嗣,未来的大领在这些孩子中产生,为父也不用愁了。”
下了整整三天的雪终于停了,虽然融雪时寒气逼人,但正午时分已经能见到晴空的太阳,阳光洒落在雪地上,白花花的,闪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梵灵郡主邢宛桢穿着一条红黑相间的蜡染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紫貂皮大衣,在喜娘搀扶下踩着红绸缎盈盈步出了城门,尽管她比起齐淮礼稍稍逊色,不如住惯了海边的女子一样像出水芙蓉般明艳动人,但那婀娜而又挺拔的身姿仍然让凌若松等人眼前一亮。
“梵灵郡主也很漂亮啊!”
“是么?我怎么觉得她没我们淮礼郡主好看?”
“是没咱们郡主好看,可她身板儿好啊,大人娶大妃,不就是要会生孩子的吗?”
“可我怎么看这宛桢郡主的眼神儿,心里就拧巴?”
“去你的,人家嫁的是大领大人,你瞎操哪门子心?”
送亲队一路抬着花轿唱歌子,新娘的轿子被颠来荡去,总算越过了鹤平城镇与郊区的界碑,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然而,没有一人认出,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就是邢震洲,即便他摘下了斗笠,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喜气似乎真能冲散一切的邪煞,那些人闹歌闹得起劲,锣敲得起劲,轿子也摇得越来越快,不过那些霜华人肯定在暗地里笑话梵灵人没风度吧。他抬头望着高空里飞翔的雄鹰,他的眼中深藏着愧疚和苦涩。妹妹果然嫁了,他亦果然就这样被父亲和梵灵国的百姓都遗忘了,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宿命,即使要后悔,此刻也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
“二公子?”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惊异地转过头。
“凌……”
“看你糊涂的,我已经改名叫冷星桓了,这名字不还是你给我起的么?”她上前几步,朝他微微一笑。
“你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又这身打扮,难道都没有一点好奇心?”他见她连打量都没打量自己,苦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奇心?只不过你的样子早就把我心头的谜团解开了,不是吗?看你这模样,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白眼翻翻的,血丝都快爆了出来,分明就是一副失败的狼狈相。你以为你妹妹嫁了,现在回去求你爹,他就能原谅你?除非他变了傻瓜。”
“喂,你……你怎么都知道?什么时候听说的?”
“若说世上有一种东西散播之速比刮大风还快,兴许就是坊间的流言吧。怎么样?让我说中了?我想你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老爹,就算要丢脸,也会想出一个连脸都丢得光彩的办法,如果狠一点的话,他大可对外宣称你暴病身亡。”
“你希望我爹死,也不用拐个弯来张牙舞爪把我也给咒死吧?真不知道你这张嘴是不是涂了毒药。”邢震洲看着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看看,刚才我还在纳闷,这流言究竟是真是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至少可以确信有大半是真的。二公子,你不是回去不得,是就算要回去,也得等待适当的时机。因为令尊刚刚摆平那些琐事,你变成了没人要的垃圾,垃圾需要扫走的,只有大风才可能把它重新刮回去。”
“没错,我是垃圾,甚至比垃圾都还不如。可我哥为我所作出的牺牲究竟有多大,坊间的家伙们又知道吗?我哥和爹的旧部崔将军的女儿本来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一对佳偶,他却为了帮我,瞒着所有人和崔小姐私下解除了婚约。你说……我如何能不怨恨自己?”他捏着拳头,举到自己面前,似乎很想重重揍自己一拳。
“你看看我,这次霜华那边送郡主来鹤平的人是我哥,如果他在鹤平查到了我的行踪,就算不贴告示抓我,恐怕都会暗地里派人取我性命。而你呢?你有个那样重情重义、甘愿为你连自己的爱情都牺牲掉的大哥,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我幸福得多,为何偏偏还要愁眉不展?我看你并不单是对大公子感到歉疚,而是你根本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梵灵。”
邢震洲瞧了她一眼,那眼神不是迷惘,反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你这丫头,怎么连安慰人都只会说这种恶毒的话?”
“那你要我怎么说?像第一次见你那样,左奉呈右奉呈?你自己听到那种话,不也恶心吗?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得辛苦。也许像你这种贵族公子,打从懂事开始,就在想着怎样让自己将来的人生过得更幸福,如何飞黄腾达。可世间更多的人,却根本没有阔谈享乐的资格,他们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生存下去,如何把苦涩都当成是一种喜悦。”冷星桓注视着他的脸,眼中隐隐浮现着经世的沧桑。
第六章 恶魔之矢(三)
邢震洲沉默了,他试问自己在大领府中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在他所见的人当中,除了父亲的思想他猜不透,大概第二个就是这额上生着赤星的姑娘。冷星桓比他小一岁,眼神和语调却像中年人一般深沉,而自己唯一看到她内心还藏着情感的时候,偏偏是她拔出那柄“不祥”的宝剑之际,可霸风剑只要重新插回了鞘中,她又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她绝不是个为了幸福而活的女子,相反是为了承受这乱世中炼狱般的痛苦,才漂泊、流浪着,一直活到了现在。
“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在你的眼中,世上也有特别的人吗?可在我眼里,所谓的特别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你所说的那种特别,我想大概是指我说的那些话,而不是我这个人。”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感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烦闷似乎都会渐渐消散,你这个灾星虽然在别人看来挺可怕,但在我邢震洲眼里,恐怕还是我命中的一朵解语花呢。”他重新戴上斗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解语花?好有意思的称呼,不是只有艺伎院里的那些才色双绝的艺伎才能叫做解语花吗?”
“没错,我不就喜欢逛那种地方吗?我说你这朵解语花,是会弹琴、会唱歌,还是会跳舞?”
“弹琴唱歌我是不在行,不过你下次若是再觉得郁闷,甚至到了连我这张毒嘴都劝不了你的地步,那时我可能会考虑给你跳一支驱煞舞。”
她的笑容绽开着,仿佛冬日里吹来的暖风。
“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回到你爹身边请求他原谅,还是要跟我一样做个流浪者到处去旅行?”
邢震洲摇了摇头,“那天原师傅奉了大哥的命令,要把我骗去辽渊国边境的徽海城,但离开故国永远不回去,我真的做不到。我只想留在鹤平城郊,偶尔远远望一望大领府和大哥,或是上净坛山探望娘。”
“是吗?也许你没去辽渊,反而是件好事。”
“这话怎么说?”
冷星桓拉拉他的衣袖,两人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她放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