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茶 作者:妮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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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酒杯细细的高脚,举起来,借着灯光鉴赏着酒的颜色,又轻轻地一圈一圈摇晃着深红色的酒液,再放到挺拔匀称的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他小心地啜了一口,抿着嘴唇,仔细地在唇舌间品味着,似乎要令舌头上所有味蕾感到满足后再轻轻地咽下。我被他品酒的样子迷住了。我也模仿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一股酒液猛冲进我的喉咙,又喷进我的鼻腔,我像溺水一 样感到呼吸困难,随之而来的是剧烈地咳嗽,气管里的酒液随着剧烈地咳嗽喷了出来。我捂着嘴赶快冲进了洗手间去掩饰我的失态。等我平息了咳嗽擦干眼泪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满脸都是关心和内疚。
“我非常抱歉!我们坐下吧。”他伸出手搂住我的腰,我不好意思地轻轻地把他的手拂开,他顿时意识到他的举动有些不妥,赶紧把手藏到自己身后。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的脸红的发烫,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会喝酒,所有的酒都是一个味儿。”我把品酒后的“心得体会”老实地告诉了他。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滞留了片刻,笑一笑,说:“品酒是技巧,等你喝的种类多了,你就自然地区别出它们的不同了。”
为了掩饰窘境,我借口去喝水,抽身躲开了他。
那个晚上,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每次当我假装不经意地朝他瞟去时,他灼灼的目光向我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我的心狂跳,脸烧得通红,赶紧将目光转移。他的脸上却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后来他对我说,那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和他调情,我们的前戏从那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我的窘迫和羞涩被他理解成“调情”,可见我们在意识上存在的差异。不过我承认,那一个晚上我的确喜欢让他看着我。
人在 高兴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走得快,一转眼到十一点了,我得赶末班公共汽车回家。我向魏老师和老王告辞,查尔斯这时走到我身边,伏在我的耳边悄声地让我再待一会儿,他可以开车送我。我婉言谢绝了,一面之交,怎能这么麻烦他呢?他对我的拒绝感到不解,然后又换了口吻说要送我到楼下。
魏老师向我使着眼色,她和老王笑着簇拥着我们到门口,好像在有意怂恿。我心里即高兴又紧张。查尔斯默默地从衣架上为我取下尼大衣,走到我的身后把大衣敞开,我赶紧把胳膊伸进大衣的袖筒里,把大衣穿好。等我戴上围巾和手套之后,查尔斯自己也穿上了大衣。
第二章 一见钟情(4)
他随着我进了电梯,我们在电梯门的两边面对面地站着,谁也没说话,只有电梯发出嗡嗡的声音。我的心怦怦乱跳着,脑子里开始乱猜起来,他多大?他结婚了吗?我抬起头,我们的眼神又交集在了一起。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我假装若无其事的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他也以一个深情的微笑回应我。
那天晚上很冷,我们顶着严冷的寒风在行人零星的街上走着,我心里高兴之余又带着一点歉意。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地说:“下次,你得让我开车送你,OK?”
下次?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我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着不知何时才会有的“下次”。
他将尼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站在我的对面。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呼出的热气交融在一起,然后渐渐地在空中消散。
“我这次来中国要在北京住半年,当时公司里想来北京的人很多,我是个幸运者。”他看着我表情很认真地说:“今晚我真高兴认识你,我知道在北京我将有一段难忘的经历……”顿了顿,他继续说: “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我看着他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他的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继续说:“小时候,我父亲最好的朋友就是中国人,每到过中国新年,我们全家就被邀请到他家去吃饭。我很怕饭桌上连头带尾巴的清蒸鱼,总觉得它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它看上去可怕,但吃起来却非常美味。”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欲言又止。
他看着我沉吟了片刻说:“你很文静。看,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下次该轮到你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请你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名片,被名片上设计独特的公司的标志吸引住了——一个圆圈:一条弧形的流线从圆圈上滑落下来,就像地球和在空间轨道上的飞行物。
他右手拿出张名片,翻过背面,左手拿着一只笔,“你的电话号码是什么?我想,也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喝咖啡,噢,或者喝茶?”
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我家的号码告诉了他。他用左手在名片的背面写下我家的电话号码后,把它放回胸前的大衣的内兜里。
这时, 一辆深红色桑塔纳出租车迎面驶来,他向司机招招手。待车停稳后,他为我打开后座的车门,等我坐好,他弓下腰,目光直视着我说,“Jane,我非常想认识你,了解你,我也希望你能了解我。我会给你打电话!”说完,他直起身,为我关上车门。
“晚安!”我隔着车窗玻璃对他说。
车缓缓地开动,我不自觉地回过头。透过后窗玻璃,我看见在夜幕下,他仍然站在寒风里。我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到了街角,车拐了个弯,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满脑子都想着他。
第二天,我发觉自己在等他的电话。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第三章 鸳鸯茶(1)
在漫长等待的两天后,查尔斯来了电话,约我星期天下午在王府饭店的大堂见面。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地照在宽敞的路面和王府饭店的建筑上。我化了淡妆,把头发扎成马尾辫。在黑色尼大衣里,我穿了一件杏黄色的羊绒衫,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
我如约准时到了大堂。在来往的外宾中,我一眼就看到查尔斯。他穿着一件皮夹克,一条深蓝色的裤子,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潇洒地站着,远远地看着我,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我来到他面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有保持淡淡的微笑。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来和我喝茶。”然后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回答说:“没事儿。”我说完立刻就后悔了。我应该对他说:“Thank you! ” 记得 礼仪书上这样说:当一位先生为一位女士殷勤地做了一件事的时候,说句:“Thank you!”就足够了。
我们在大堂一侧的咖啡厅坐下,彬彬有礼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接过我手里的大衣。他看着我,蓝色的眼眸闪了一下:“你今天很漂亮。”
我对他这种直接的称赞感到惊愕,我看了看他,脸红了一下,突然又想到应道谢,“谢谢!”我慌乱地说了一句。
我们各点了一份英式茶,茶盘上放着两个西式茶壶和两只茶杯,还有一小杯炼乳,一小罐方糖,一小碟切开的柠檬瓣。他为我在茶杯里加了炼乳,糖,又从柠檬里挤出柠檬汁,用小茶匙搅拌一下,然后轻轻地推到我的面前:“尝一尝,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轻轻地喝了一小口,炼乳和方糖冲淡了红茶的苦味,柠檬汁又为它增加了清爽的口感,我点了点头:“很好喝。” 然后又补充一句:“Thank you!”
我的称赞和感谢鼓动了他的勇气,他看着我变换了一个坐姿,身体朝向我微微地前倾:“你知道有一首歌叫Tea for Two吗?”
我想了想,“好像在一部罗杰—摩尔演的电影里听到过。Tea for two,Two for tea,One for you ;One for me……后面的我就不记得了。” 我轻轻地哼了几句,笑起来。
“我有这首歌的录音带,这是二十年代末的老歌,在五十年代拍成了电影,曾经流行一时。后来不同的乐队把它以爵士乐和恰恰恰的曲式演奏,你说得那部电影是八十年代流行一时的电影,名字叫Escape To Athena (逃往雅典娜)。这首歌的第二段和第三段更精彩。”他朝我诡秘的眨眨眼睛。
“嗯?”我看着他。
他突然问了一个和话题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有家吗?”
我点点头:“有,我的父母都在北京。”
他又紧问:“你有没有孩子?”
我笑起来:“我还没结婚呢!我才二十二岁。我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口气说完,我的就脸红了。
“我和你一样。”他的也脸红红的看着我。
我故意曲解他:“噢,你也没有男朋友?”
他没有笑,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结婚,没有小孩,我是单身汉。”
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我用平和的语调说:“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在我十岁的那年暑假,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开车到俄勒冈州的海滨度假,在海滨公路上汽车失控,汽车翻到悬崖下。全家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人幸存。我的左腿先后做了六次手术,因为在我长身体的时候,几乎没有留下残疾。”他停下来,喝了口茶。
我下意识地看看他的左腿,难过地问:“那后来呢?谁把你带大的?”
第三章 鸳鸯茶(2)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在慈善机构的安排下,我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下。他们自己已经有三个孩子。虽然他们是陌生人,但是他们对我的爱是伟大而无私的。我在那一直到十八岁,后来我上了UW大学。”
不知怎么,我看他的目光变了。我想象不出他在十岁时是什么样子。他看着我眼泪汪汪的样子反而笑起来:“对不起。”他又赶紧补充说:“幸运的是,在我失去亲人以后,我遇到很多善良的人,我的寄养父母就象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曾对我说过,当对一个孩子付出爱心的时候,其实他们得到很多,尤其看着孩子一天天地成长和进步,就觉得他们的生命在延续。”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你被人善待,你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他的目光停顿在我的脸上。我坚信不移地朝他点点头。
我给他讲了一个在我童年记忆里故事:“小时候我们住在江南的小县城,长到十二岁我们才回北京。我的父母是医生,我们住在县医院的家属宿舍,我们的隔壁邻居住着医院的电工,家有两个孩子,一个名字叫扬扬,他和我同年但他的个子却比我矮一头,他的脸黄黄的,头发也黄黄的,又稀又细,在天气干燥冬天,他的头发就竖起起来,用手一碰就会‘啪、啪’发出火花。他有个哥哥,看上去比扬扬长得漂亮,皮肤白里透红,头发又黑又密,但是他却是个天生的弱智,双目失明,虽然那时已经九岁了,却仍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有一天,我正在和扬扬玩,他的傻哥哥躺在床上突然翻起白眼,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怪声。扬扬赶紧跑到门外叫来他的妈妈。扬扬的妈妈正在门外面晾衣服,她赶紧跑进屋,麻利地往傻子咬得紧紧的牙关间塞一块湿毛巾,防止他咬伤舌头。她看着怀里抽搐的孩子,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后来,我看见扬扬的妈妈坐在傻孩子的床边,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用奇怪的像小孩一样的声音那样说话;‘多可惜呀,你看你呀,你长的多端正呀,这么白的皮肤哟,这么黑的头发。’ 那傻孩子朝着他的妈妈,他的斜视无光的大眼睛睁大,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带着古怪的笑,‘咿咿呀呀’地回应着,用后脚根把床板敲得铛铛响。母亲看着孩子,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爱,这是全天底下最伟大的母爱。
我吃惊地看见一滴眼泪从查尔斯的眼角淌下来。他用大拇指抹去眼泪,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
大概因为我们讲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而我们毫不相关的儿时经历一下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喝完茶,查尔斯建议我们出去走一走。在大堂的一隅,开设了一个中国手工艺品的专柜,里面精致的工艺品玲琅满目:有北京的锦泰兰,宜兴的紫砂壶,景德镇的磁器,苏州的双面绣等等。在一幅木雕的屏风前,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妙龄少女坐在一张仿明式的书案后,聚精会神地在一只鸭蛋大小的鼻烟瓶里画内画。她左手轻轻地托着小瓶,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只细细的特制的毛笔,她将笔杆伸进窄窄的瓶口,随着手指的微微地移动,她在鼻烟瓶内描绘出一幅古代仕女图。查尔斯对她精湛的技艺连声感叹:“这怎么可能? 真不可思议!”在穿着红旗袍的妙龄少女书案前,一个铺着黄色锦缎的盒子里陈列着已经画好的鼻烟瓶,有金陵十二钗仕女图和一些花鸟画。查尔斯买了一个绘着花鸟的鼻烟瓶送给我。我也买了一个绘着仕女图的小瓶子送给了他,并囫囵地向他介绍了《红楼梦》中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