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日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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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杜明，我说我叫莫非。
我先到的，径直先叫了一瓶长城干红打开了等他。几分钟之后，他就进门了，中等的个子，随意的衣装，落落大方的举止，完全不同于我的想象。在我想象中，他应该是俊秀飘逸的那种，或者是留着长发，颇有当代艺术家气质的人。这个年代能知道杜牧、杜甫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自然应该是仙风道骨的样子才对。然而，他却是那种很平常、很宽容、很随和的样子，实在令我疑惑了。但是，我想，这样就对了！这样更容易相互接受，都是俗人嘛！至于沟通，我是不会奢望的，谁和谁能真的沟通呢？即使亲人、爱人都不能，何况陌生人？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我们只爱陌生人”！陌生人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可以重新做人啊！这时代，谁的历史是清白的呢？人们最不愿干的就是自己扯下自己脸上那张虚伪的面具，太伤自尊了！
打过招呼，当他从我眼前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左半边脸，不知怎地，感觉似曾相识。仔细看，他的侧脸像极了李明清，当然，也仅仅是侧脸。他坐下来以后，我再看他，再没发现有一丝相似，但，这已经足够让我震惊了！
我说，“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他说，“这话很像男人跟女人套瓷说的啊！”
我笑了。
和网友见面，我不是第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几天前，在一家茶楼我还见过一个男人，长什么样儿，现在我已经完全忘了，只记得他事业有成、风度翩翩，说了一箩筐关于他创业的经历以及现状的话。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看着他嘴唇上下翻飞，抑扬顿挫，我就好像看到了那些被抛到岸上的鱼，它们的唇就是这样不停翕动直至死亡的。等他发泄完了，我就说了再见，头也没回地走了。但这一次，是我自己一早就决定要这么做的，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走进这个暧昧的年限。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感觉是次要的，形式是主要的。我们不是常常用形式来代替内容的吗？我并没有奢望他会令我喜欢，原当初也只是想只要他不令人讨厌也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可是，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这在莫非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即使李明清也没能做到让我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但是，他却在三秒钟之内让我想托付终生了！
我知道我醉了，从看见他那一刻起我就醉了，酒瓶还没打开我就醉了！酒是什么呢？酒是水！水是什么呢？水是那个叫做杜明的男人！我也只有一饮而尽了！
他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呢？我说什么他可明白吗？就像在网上对诗吧，各说各的，对方明不明白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说吧，说吧，说出来的都是假的，没说的才是真的呢！唱吧，唱吧，我不是想展露歌唱的才华，我只是觉得那歌词挺好的，多温柔啊！你能听得懂那歌词吗？歌词说什么也是不重要的，你能看清我的眼吗？那里面是火还是水呢？你能告诉我吗？
我醉了，我真的是醉了。
后来，在某个宾馆的大床上我睡着了。
醒来，他就在我旁边轻鼾着。我发现，我是赤身裸体的。
后来，车开了很远，我们去吃粥。我煞白着脸听他说，“你真的不介意我有太太吗？”
后来，我回家冲了个澡，睡了一觉，手机响个不停，把我吵醒了。
再后来，在茶楼昏黄的灯影里他凝望我，说他明天一早出差，半个月以后回来。
他还说，昨晚你穿那身黑色的衣服要比今天这身红色的好看。
我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理当穿红色的。说这话时，我没看他。
究竟是喜是悲，谁能说得清呢？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天就不存在了，地也不存在了，世界也不存在了，还用说什么？
如果我是那一只无牵无绊的船，你就是那船上的帆。船如果没有帆，又该怎样航行呢？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没有时间的存在，刹那成了永恒，而永恒的只有现在。
现在才明白，人拥有自私才能拥有幸福，拥有欲望才能感知到悲哀。人不是神，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呢？比干有一颗玲珑心，心生七窍，如此忠心，还不是死于非命？心就是用来感知的，无心的人是不能活的！或许我的心完好无损保存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掏出来拱手奉上的。活着的心永远等待死亡，就像人一出生就在等待死亡一样。
我写下所有的感觉，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了解今天、了解自己，然而，我发现根本就不能够！我那原本就发育不良的思维能力越加没有逻辑，就像一团乱蓬蓬的水草缠绕在脑壳里，所有行而上的、行而下的都不能给我提示，伦理学、道德学、人类学、物理学、化学混淆在一起，即使感觉到了，也不清晰。
我还无法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可能是由于过度疲劳引起的大脑缺氧造成的。其实我一直就有这毛病，只要一思考，大脑就会缺氧。思考本身，对我来讲，就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儿，而今天，更是不可能了。
梦里或许能够更清醒些，那就睡吧！
第五部分：恋恋风尘我的迷惘
２００２年１月３日 晴 我的迷惘
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如那隔了世的云烟袅袅而来。早晨的清冷变成了黄昏的无奈，始终没有色彩。窗外树枝上挂了一冬的一片枯叶也不见了，昨天还在来着。电视里是一台什么晚会，叮叮冬冬就像一场突然来袭的暴风雨，我却像早已落下的一片黄叶躺在水里。
等待我的是你茫茫无边、情深似海的爱呢，还是无穷无尽、苦不堪言的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像一只船，飘荡在海上，看不见此岸，也看不见彼岸，或许根本就没有岸，我也似乎并不打算去寻找岸。我寻找什么呢？我寻找海面的宁静，也寻找浪遏飞舟的惊心动魄，我寻找“魔鬼三角洲”的地陷，也寻找冰山。就像一个漫无目的的流浪汉，我企求安逸，又企求历险。如果目标是地平线，我又何必化身为船呢？
害怕你只是一阵风，只是来把我的头发吹乱。
害怕你只是一场雪，告诉我什么叫做美丽之后，你就倏然不见。
害怕你只是一片云，把你的影子投射到我心里之后，你又随风飘远。
你来了又走，给我留下背影，却带走了我的灵魂。留下一具空壳，守一个空门。
曾经也是想过的，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遇见某一个人，让我在一瞬间看懂自己的命运，我将用我的一生来感恩，我将奉献我整个的心。然而今天，即使我是岳飞，我也报国无门。
你每天打电话来告知我你的平安，却不知我早已被抛至浪尖。或者天高云淡，或者天昏地暗，我感受到的只是震撼。忘记了悲哀，忘记了兴奋，我只是一脸茫然。就像是一个溺水的孩子，我抓着这根电话线当救命的绳索，而绳索那头却在千里之外。这样很久以后，我失去了求生的意念。
“爱情”，这个词居然在我潜意识里倔强地挺立了这么多年！剪不断，理还乱，直到今天，才被我发现。我不相信爱情的存在，我把它写在纸上考虑，并要求自己理智，才发现，理智这种东西在我身上根本不存在。
睡梦中我看见你的眼，茫然而无助、温柔而无依的眼，渴望而畏缩、幸福而痛灼的眼，一双需要着我、又被我需要的眼。那么，既然是我要，就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可能像在公交车上那样随便把座位让给别人。是我的，就只能是属于我的！不可能、也不可以是别人的！然而，在见到你之前，你就已经是别人的了，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
晚了，该晚的都晚了，不该晚的也晚了，有什么东西没晚呢？全都晚了！
你在说什么，亲爱的？想我吗？为你这句话我可以献出我最为宝贵的生命，甚至我的自由。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生命，而是一条绝无仅有的生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生命，从亘古的洪荒到永久的未来，仅此一个的莫非的生命！而自由是她生命的源泉，她可以将源泉也给你，哪怕生命从此枯竭！这种想法由来已久，隐藏在心灵深处，只等待你的出现，来打开这个世界。哪怕只是潘多拉的盒子，哪怕带来的只是灾难，即使是灾难，也是她所渴盼的！她用世界上惟一柔软的双唇承接你的到来，就像干旱的土地承接从天而降的雨露或是山洪。如果她没有胆量承接，这将是她终生的耻辱。
这世界，谁都是没有未来的，想什么未来？反正，这一刻，我的脑袋就是一片空白。未来太遥远，隔了千千万万山、千千万万水，看不到啊，所以我不看！我只要这明明白白、虚幻着的现在！我要用今天的阳光织成彩锦，铺满天空，像那个下凡的织女一样，把刹那织成永恒，把现在织成永远！
喜欢我吧！用那个本真的你！我不要你虚假的责任，我不要你无用的计算，我要你如水一样温柔，如兽一般疯狂，如山一样想念，如我一般混乱！我要你的感觉！用你最敏感的神经触摸空气中暗暗流淌着的暧昧的欣喜、冷漠的哀伤，触摸跟你真实的生活毫不相干的或是毫无意义的……存在！没有时间等待，没有时间计算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未来！在你还能感觉到爱的时候去爱！爱是一种能力，一生只能拥有一回，或许你不明白，你也不需要明白。当爱像流水一样，一路东去之后，你可以不后悔曾经的不珍惜！让她千转百回，让她积水成海，别让她走得太快，别让她没有留下底片和回忆。
你最爱的，她没有选择你；最爱你的，你没有选择她；你选择的不一定是自己的最爱，而你也不一定是她的最爱，却是共度今生的伴侣；你拥有的只是你自己。不是所谓事业、所谓工作、所谓责任、所谓义务就能够抹平你内心的感动的，只要你还活着，你仍然会为我有这么一瞬间的灼痛感觉！你内心的矛盾和你决绝的取舍才是你活在人世的证据！你可以用男人的勇敢、智慧创造出丰功伟绩，你可以用严谨的尊严维护好你的名誉，但你果真能无视这难得的、一点点的、偶尔的、放肆的、可怜的感动，一定要压迫它、驱赶它、凌辱它、摧毁它吗？你不会！因为你是人，你需要这份感动来证明自己还活在人世！
别问时间，别问未来，别问为什么，哪怕它存在时只有一秒，也是真真实实、不折不扣存在着的。别期待永远，别奢望未来，每一秒钟都改变着的大千世界和你内心的小宇宙可能在瞬间就更改了一切。“万物皆流”，这个道理你是懂的。这就是二○○二，一个暧昧的、变化的符号。
从来不懂得感动的我，今天懂得了。
我要让每一份感动，在阳光下灿烂地开放，一如每一个应该开放的花朵，统统开放。花，不是为了衰败而欣欣向荣的，花，是为了等待开放的绚丽才枯了一冬的。
别害怕后果，该燃烧的必定是该化为灰烬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后果，没有起因，哪有后果？感动需要理由吗？我不是带给你幸福的女人，却一定是在某年某月某一天里应该出现在你视线中的女人，给你一份最真实的感动。这感动也许在不久之后回想，居然是那么恍惚、不真实、好像没有存在过，但仍然会是另外一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放松的思绪里突然停顿、突然定格的一个美丽画面。你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呢，当你的生命已然拥有我的美丽、我的甜蜜？
我、我们、你……就像是真正的没有意义的符号，却因了一个冬夜的美丽才变得如此生动。
第五部分：恋恋风尘一天
２００２年１月５日 晴 一天
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故事全部演绎一遍，包括故事结局。
只需要一天，让我把该体会的体会、该经历的经历、该忘记的忘记，让我把积聚了三十二年的爱情说完，让我把生命中最后一点激情耗尽，让我痛痛快快把那酿了一千年的酒喝个底儿朝天，让我把还可以燃烧的肌肤，还有最后一点点理智通通点燃，到明天醒来时让一切烟消云散，然后，我们静静依偎、静静观看我们的情感和肉体一起在空气中渐渐弥散。
谁都知道我们的事，没有未来，也没有可以原谅和继续的理由。谁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爱情，那我们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偏要坚持一秒钟的梦想？爱整个人类容易，爱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