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日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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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子合租,装修很好,也很干净。我想他应该和工作单位以外的人多点儿交往,他的世界应该丰富起来。我已经替他收拾好了房子,床褥也都买好、铺好,他只需要过去住就可以了。
“你非要赶我走吗?”他忧郁地说,“你可以早点儿告诉我的。”
我说,“你应该学会独立生活,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啊!夏天到了,我们住在一起不太方便,对不对?”
“我可以自己找房子。”他赌气地说。
好不容易哄着他去看了房子,但回到家,他又央求我,“不去好不好?”我说,“不好!”
他眼圈儿红了,说,“我知道我没本事,没法儿养活你,但以后肯定可以!我会努力的!我想我不比别人差,他们能给你的,将来我都会给你!只要你给我时间!你非要把我赶走吗?”
我想,或许我可以接受这一切吧,但我也需要时间,我不能随便把自己交给一个还未定型的毛头小伙子吧?虽然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生活也浪漫了许多,而且富于激情,但不能确定未来总让我惶恐,虽然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能确定自己的未来,虽然我的未来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刀农还是去了。
刀农一走,这房子立刻显得空荡荡的,很空荡,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过来了。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它可以轻易改变你的初衷、你的原则,甚至你的未来。人这一生啊,总是在和各种各样的习惯做斗争,以期超越自己,但习惯带给人的舒适是人根本无法抗拒的,以至于人们最后也不得不屈从于自己的习惯。
仍旧是担心着刀农的,很怕他会觉得孤单。但,这是每一个来到这个城市的人都必须经历的。他必得一个人渡过这一关,才能融入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是冰凉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情!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也不是他所能够想象的那种复杂,是太复杂了!语言是无法表达清楚的。但,他既然决定留下来,就必须要先学会承受这一切。
有点儿心慌。这很难得!以为沧桑了岁月就可以平淡了心情,即使天塌地陷也不再能让我心慌了,然而,今天,我心慌了。
慌了,才知道还活着。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良心何在
2000年6月9日 晴 良心何在
刀农已经习惯住在他那里了,但下了班总是会先回这里,做饭、吃饭、洗碗,然后看会儿电视再回去睡觉。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培养起自己以前那种食欲,我甚至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挑食,吃了红萝卜,又要白萝卜的,我也无可奈何了。
为了联系方便,我去给他买了一部三星手机,还有一辆自行车。自行车三天就丢了,就在他们公司楼下。没办法,这个城市偷车贼太多了。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见怪不怪了,谁没丢过几辆自行车呢?
最近这两天老是想起刘冬。一走两年,我还真的没给他打过电话,无论多么孤寂,无论多么想找人说话,无论是怎样死里逃生,我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或许我是真的想让他彻底忘掉我吧。离开西安之前,我就换了神州行的手机号,怕交费不方便,先行注入了一千块钱,但几乎不开机,只有我往外打的时候才会开机。后来,又改用云南的手机号,他更是别想找到我了。父亲说他经常到家里来,打听我的状况,但连父母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号,他们也不需要知道,我会定时打给他们。但今天,突然很想跟他说话,上班的时候就给他打了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还好,他在。
听到我的声音,他很惊讶。
我说,“是不是觉得我挺没良心的?我觉得也是。”
他笑了,“知道就好。”
我们聊了很久,大多是说这两年我都去了哪里,最后,我问他公司情况怎么样。他说,“说实话是不太好,这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而且,我好像没了感觉,缺乏热情吧。”我们谁也没提关于那一百五十万的事儿,好像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确,和人的感情相比,钱算什么东西呢?然而,多少人能参透呢?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流泪,觉得心酸。不过短短两年,物是人非啊!他不再是以前的刘冬了,而我,又何尝是以前的莫非呢?如果是十年呢?会不会有“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感觉?而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他呢?
很想对他说句“对不起”,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告诉了他我现在的手机号和家里的电话号码,一进家门他就打进来了。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刀农回来。我说“我要出去吃饭了,你也回家吧,以后再说”,他才不情愿地挂了线。
吃饭的时候,我对刀农说,以后家里的电话不要接好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说,“你怕别人知道我,是吗?”
或许吧!我该怎么对他解释呢?做人做到这么尴尬的地步,真是太失败了!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只等时间来改变
2000年6月15日 晴 只等时间来改变
刘冬现在每天至少打三次电话,而且一拿起电话就不放。
我说,“下班你总要回家的,这样打不行啊!”
他说,“那你又不给我打。”
我开始后悔告诉他家里的电话了。刀农总是在一旁坐着,一言不发。
我说,“你太太好吗?什么时候要儿子啊?”我知道这话是说给刀农听的,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太累了!但是,接到刘冬的电话真的还是很开心的,有一种很温柔的东西从心底蔓延出来,这是以前跟刘冬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时间是真的能改变一切的吧?
刀农与这个城市一直是格格不入的,虽然每天上班下班看着挺正常,但从他的眉宇间我却总是能看到一抹落寞和孤独。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下班,他就买菜、做饭,从来不让我插手。或许因为在很早以前,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我讨厌油烟味儿。是的,我讨厌油烟味儿,做菜的时候它们总是很轻易地就渗入了我的衣服、我的头发,甚至我的皮肤,只有马上洗掉它们才不至于呕吐。从这一方面讲,我是喜欢西餐的,甜甜的、浓浓的、腻腻的面包味儿总能让人愉悦,即使沾到皮肤上,也是香甜可人的。
有时候,真的觉得有这样一个男人也挺好的,他不会指责你的懒惰,也不会问东问西,他只会用实际行动宠着你,却从来不向你邀功。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冲着你笑,看见他的笑容你就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吃饭的时候我给他讲笑话,公司的、书上的、听来的,以博他一乐,也算对他的报答吧。但,他却从来不说他公司的事儿,好像这世界原本就是与他无干的,还有那家破公司。
我说,“刀农,如果没事儿,晚上你可以约朋友一起去酒吧坐坐,或者蹦迪去,一个大男人的,别整天在家待着啊。”
“我没有朋友。”他说。
“你为什么不和同事一起出去玩玩呢?或许你们能成为朋友的。”我说。
“是不是男人在家里陪太太很没出息?”他问我。
是不是上辈子我真的欠了他的?怎么就跟他说不清呢?如果真能够做他太太,我不早就跟他回西双版纳了?那里多干净啊!青山绿水,连人们的笑容都纯净得没有一粒渣滓,比那蓝天还要澄净!这里算什么?人们整天在乌烟瘴气中灰头土脸地生活,连笑容都是僵硬的!可是,刀农,桃花源虽好,终不是我的久留之地啊!我还做不到像他们说的那样,平平淡淡过一生,然后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消失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莫非,必得做点儿什么!哪怕只是让我的儿子记住我!有一天,我的儿子会骄傲地对世人说:“她就是我的妈妈!”刀农,你是不会明白我的!或许,这个世界,就根本没有能明白我的人!
我说,“天很热,我们出去散步吧。”
每当走在街上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很轻,就像飘在空中的羽毛,而街上的行人也是一律飘着的,无论脚步声多么嘈杂、多么沉重,实际上都和我一样全无重量感。所有人都是这样飘着就过了一生,甚至没能留下一个脚印。我不!我一定要在这混凝土的路面上踩出一个坑!如果穷尽一生我都没能找到一条出路,至少我能勘察出哪条路不能走!我要告诉后人,这条路不能走,否则,他就会像我一样沉陷在这里!
忽然想坐下来喝杯酒,就在这热气腾腾、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我真的就这么做了,手里拎着一瓶冰镇的燕京啤酒,坐在冬青的路边。刀农也这么做了,似乎还很兴奋。我们以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表情演绎了一段哑剧,公演了一场浪漫。
我说,“刀农,你该回版纳了!这里没有你的梦想,也没有你的未来!这里是不属于你的!而你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他说,“这里有你的梦想和未来吗?没有!你是属于我的!你应该跟我走!”
我说,“我不属于任何人,刀农,包括你!我只属于我自己!这里或许没有我的梦想,但是,这里有我的未来,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
他说,“你的未来就是我!我的未来就是你!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你躲不掉的!”
我笑了,“你真是个孩子!”
一个多月下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城市化了,也就是说市侩化了。我又像很早以前那样花枝招展,长袖善舞了。工作对我来讲,是轻而易举的,现在,我想,没人再敢小看我这个没有专业文凭的文秘了吧?平原温和的阳光平复了我娇嫩的肌肤,我又像两年前一样明艳动人了。经过了考验的皮肤更容易青春永驻,这一点,城市女人是不会明白的,可怜她们五日一次护肤,十天一次清毒,末了,脸上的雀斑就像层出不穷的雀屎,让她们精疲力竭了;末了,男人们还是望着十八岁的小姑娘流口水,并暗下杀手;末了,女人们还是认为她们的男人是心疼着她们的,绝对比动物强多了。唉!到底她们还是忘了人是来源于低等动物的,人的劣根性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更明白一点吧。我并不想嘲笑她们,原当初我也是如此自欺欺人地信仰着爱情的,以为爱情就是我的生命,而我也是以爱情为生的,只是今天回望时,居然觉得是如此悲凉。
现在,我就像那条不安分的鲤鱼吧,向往着应龙的身姿,羡慕着那条成功飞跃的鲤鱼,向往着在空中飞舞,而不是在水中嬉戏、颐养天年。或许有很多条像我一样的鲤鱼吧,梦想着不可能实现的蜕变,即使遍体鳞伤也难以放弃努力,最终也不可能成为龙。但,我们努力了,这就够了。凄凉也好,荒唐也罢,我们已经习惯嘲讽和挖苦了,再多一些又如何呢?我需要的只是时间,需要的只是磨练,需要的只是死而无憾。刀农,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当岁月如刻刀一样将你雕琢成我的模样。即使你选择的是奔流到海,不是逆流飞跃,你也会明白我的。我相信你会的。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心痛的感觉
2000年7月10日 晴 心痛的感觉
“你怎么了?”我弯下腰,问蹲在厨房墙角的刀农。
他用力地捂着胸口,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冷飕飕的,但他的额头却沁着汗珠。
“我心口疼。”他哀哀地看着我。
“我们去医院。”我拉他的手,他却甩开了。
“不用去,一会儿就好了。”他说。
“刀农,不要这样!好吗?”我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眼圈儿红了。
我知道心痛的感觉,就像有个人在用一根鱼丝线勒你的心脏,就是这样。但是,不要这样,刀农!我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离家乡太久了,我只是想听听乡音罢了,刘冬打来电话,我总不能不接吧?况且,现在少多了,也不过是偶尔,你何必心痛呢?这样,你会让我很内疚,知道吗?我铁石一般的心,已经慢慢被你柔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关于过去,那不是我说没有就没有的,我本来就是一个有历史的女人,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我已经说过上千遍了,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应该选择放弃,而不是忍受!这样又是何苦呢?
突然间很悲凉,这世界还有一个干净的人吗?我说的是成年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也是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