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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倾巢-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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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消息说:严香云有值班室门上的钥匙。她还看见潘木林拿出了刘兰芬那份盖了大红章的入党志愿书,用手电筒照着叫她看。刘兰芬说:“谢谢你!”潘木林一把搂住了她:“咋样谢我?用啥谢我……”
这件事儿在厂里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最高兴的当然还是严香云。抓住了潘书记搞男女关系,算给她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潘木林整她的时候,叫厂办主任宗守清和她的车间书记合起来调查。停止了她的工作,把她关在女宿舍里,找了两个女的,白天、夜晚轮流监视她。
宗守清和那个支书说是怕她将来翻供,对她问得特别具体:
“谁先脱的裤子?”
“在哪个地方搞的?”
“咋样的姿势?”
“搞了几次?”
“他身上有啥特点?”
厂外头的男人他们管不了,就对厂里头的抓住不放。当他们听她提到了厂锅炉房的寒班长时,更是穷追不舍。寒师傅五十出头,家在外地农村,是厂里的老实人、老先进。
她被逼不过,就问:“那一次没有成……也算?”
两个领导就怒色呵斥她,必须从头到尾,细尾末节一一交代清楚。
她就说:“那天中班停电,我到锅炉房去拿炕在里头的鞋。锅炉房黑灯瞎火的,班上的人都走了,只有寒师傅一个人在值班小屋里。屋里点着蜡,我往小屋儿伸头看了看,他就拉住了我,关上门掏出他那玩意儿叫我看。还说,别看我比那几个年纪大,你看我这东西有多大,保证日美你。我长得又高又大、比你还白。我的种好,给你种一个吧。我扭不过他,他就扒了我的裤子,把我按到了小屋的椅子上。还没有放到里头,他就射了我一肚子。这不能算一回吧?”
这期间,潘书记还亲自到现场来听她的交代,还把宗主任手里厚厚的材料拿到办公室去看。
发生了“仨半党员事件”不久,潘书记就被调走了。
 。cmfu。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上午刚装了一会儿草,卷扬机就“呜”的一声不动了。车间里一阵“乌拉!停电了!”人就跑没了影。
上班的工人最喜欢停电。一停电他们就可以打牌、聊天、干私活、溜出去逛商店。照样考勤,照样发工资。可就这样,荆梦竹发现厂里的工人还不知足,一干活就抱怨:“就咱们包装装潢厂的人傻,谁跟咱们一样?”
“看人家隔壁木材加工厂,来电也不好好干……”
就连严香云在宿舍也以老资格的身份跟她说:“这年头,谁干得欢,谁是傻蛋!”还跟荆梦竹举了他们造纸车间的一个例子。说他们车间有个切纸班,全是女的。有一个女的一来电就喊人家切纸。弄得班里的人都说她是假积极,班长也说她想当班长,想篡权。每次评先人家就选那表现中不溜的,偏不选她。她在切纸班孤立得很。
荆梦竹就想,当工人一天干八个小时,活又不累,月月发着工资。冬天有暖气、夏天有风扇,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干活有工作服,下班有澡堂、食堂、卫生所,一应俱全。女工每个月还发两包卫生纸。去跟农民们比比,披星星戴月亮,汗珠掉地摔八瓣儿,谁给他们发钱、发东西……她给自己定位:不跟人家争先进,但也决不偷奸藏滑。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干活怕出力的人。
车间里一停电就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荆梦竹和郑班长。荆梦竹自己躺到了墙边的麦秸堆里,靠着暖气包,草堆又松软又暖和,让她想起了刘庄的稻草……
郑师傅就一个人蹲在车间大门的墙角后头扒垃圾,从灰末子里头一粒一粒捡麦粒儿。她丈夫是在文革时候搞武斗,爬到水塔上头去摘对立派的高音喇叭,结果掉下来摔成了残废,瘫在床上只有两个眼睛珠子能动弹。她家里还有三个半大的儿子,粮食根本就不够吃。不过荆梦竹听车间的人说,多亏她丈夫残废了,要不成天喝酒、胡搞,还嫌她的脸上有麻子,动不动就打她个半死。
这次荆梦竹换食堂饭票,悄悄给了郑师傅五斤粗粮票。她没有推辞,感激地对荆梦竹说:“哎,你一定是听说俺家的情况了。”
荆梦竹自己早已计划好了:切草工学徒期一年,第二年就转正。现在她的工资是二十一块,还有两块钱的粮食补贴。上一个中班补助两毛。这样她每个月有二十五块钱。她要这样开支:伙食费每天三毛。一碗黄面汤两分、一个黑馍三分、一份咸菜两分、一个白馍四分。一个星期吃一份两毛钱的小酥肉。她的粮食定量是四十五斤,不能光吃细粮,还要存粮票给家里。她参加了厂里的储金会,每月从工资里扣五块钱。剩下的十块钱除了买牙膏、雪花膏、邮票外,她还要再存五块钱。
她很满足。现在有充分的时间看书、弹琴、织袜子。她把发的白纱手套披开打袜子,可以省了买袜子的钱。
星期天,王远山和章立功就来喊她打乒乓球,还把厂里的乒乓球网、拍都交给她保管。说她就住在楼上,谁来打乒乓球都方便。她小时候就很喜欢打乒乓球。在中学的时候,他们校园里有很多水磨石的乒乓球台子,可惜她没有球拍。她知道妈妈决不舍得给她买付球拍的,就偷偷央求爸爸。可爸爸挑最便宜的,给她买了付光板球拍,叫她好不失望。席江江有付海绵球拍,荆梦竹心里虽然很羡慕,但是从不借她的,也不跟她打球。
荆梦竹还按时参加厂里的团组织活动。厂里就有二十来个团员,大都是结婚有小孩的。王远山和章立功费尽嘴皮把他们召集来,几个妈妈还带着孩子。孩子吵闹,大人急着回家。一个女团员吵:“我的孩子都入团了,再不给我办退团,我就不来了。其实团员活动也就是集中收收团费、念一篇批判文章,实在是没有吸引力。
一直在门后头捡麦子的郑师傅看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车间的电还没有来。就把扒散的垃圾清扫起来,大声喊:“荆梦竹,咱俩也下班吃饭去吧。”
荆梦竹答应着从草堆里跳了出来,拍着身上和头上的草末子出了车间。见有人已经晃着饭盒往职工食堂走去。
吃完午饭,她从宿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有人吆喝:“打起来啦!打起来啦!”又听见严香云嘶声力竭地喊:“荆梦竹!荆梦竹!”
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赶快下了楼,走近人堆一看,原来是一个男青年抱着严香云的脸在咬。她就着急地对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说:“你们恁多男的,得把他拉开呀!”
人群里才出来个男工,上去劝那个小伙子。可那个小伙子依旧紧紧咬住严香云的脸不松口。没有办法,这个男工上去就死死按住那个小伙子的鼻梁子,他鼻子酸得受不了,才松开了口。
荆梦竹一看,严香云左腮帮被咬烂了,一块鲜红的肉翻在脸上。严香云还要扑过去跟那个小伙子玩命儿。荆梦竹赶紧拉住她,说先去医院看看吧。就和严香云挤出人堆往楼后的卫生室跑去。
厂医万永红给严香云简单处置了一下,搭上块纱布叫她快到医院去,说人咬的伤口不好缝合。荆梦竹又和严香云一块儿跑到附近的医院。等她陪着严香云回来,食堂门口的人还没散。那个小伙子正对着伙房骂:“李全江,狗日的,你出来!”
李全江是职工食堂的司务长,才三十出头,却象个小五十的人。稀瘦帮干,驼着背,还有一撮山羊胡。
李全江真的从伙房里出来了,脸上似笑非笑地走到那小伙子跟前:“有啥话咱好好说,好好说,不能噘人。”
“说你妈那个蛋!老子恨不能宰了你这个王八蛋!你他妈的明明知道严香云就要跟我结婚了,你还搞大了她的肚子!你知道这几年她花我多少钱吗?你说咋办吧!”那个小伙子冲他骂。
严香云捂住脸上的纱布冲了上去:“花你多少钱?多少钱?……”
荆梦竹一见这样,自己扭头就到车间去了。车间里依旧没有来电,几个女工正在议论严香云:
一个说:“我早就看出她走路都不一样了。”
另一个说:“最近她连澡堂也不敢去了。”
又一个说:“一个大破鞋还有人争!”
有人说:“李全江每次帮炊事员卖饭,都给严香云多打几片肉,多给她拿个白馍。”
这以后,严香云的脸上天天都贴着块白纱布。在宿舍里,她叫荆梦竹看,她的左腮帮被咬下的那坨肉,变成了一个红疤,硬邦邦地嵌在脸上,看上去很怕人。
她真诚地对荆梦竹说:“当时人家都看我的笑话,只有你帮我。”
荆梦竹看着她已经很粗的腰问:“你准备咋办呢?”
她说:“李全江已经跟她老婆离了,过罢年我们就结婚。”
荆梦竹想想,自己招工才到这向州包装装潢厂几天,就发生了恁么多的事。这里跟刘庄比,真是没有刘庄那里宁静、平和。心里很是想念八哥儿山。
到这里以后,她就给荣桂花和幺妹去了信,可她们都没有回信。看到宿舍里的这个严香云,她心里尤其挂念荣桂花。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能见上她一面。还有陈家玉,到东北学习回来没?荆梦竹就盼着春节快点儿到,回家过年就能见到她了。今年春节她就可以享受探亲假了。她已经到厂人事劳资科金科长那批好了十五天的探亲假,还有两天的路程假。来回的火车票也全报销。这两天她老是梦到回家了,看到了父母弟妹……梦到了八哥儿山和自己的小茅屋。梦到了马桂茵……她的那头猪……汪家坟边的那只狗……
今天是她的中班。
下午两点来钟,厂政工办主任汪红梅突然到了切草车间。汪红梅是四清工作队的队员,是搞四清留到包装装潢厂的。现在她是手握全厂职工生辰八字的大人物!
汪红梅不光嘴上挂着党的政策,生活中也处处能体现。特别是她的穿着打扮,实在是无产阶级化。夏天,她穿着手缝的布汗衫,露着胳肢窝里的一蓬黑毛,抬手弯腰都能看到她的大奶头。女式的偏开口裤子从来都少扣子,谁都能看见里头的花裤衩子。脚上是一双烂黑塑料凉鞋,十个脚趾甲盖里嵌着满满的黑泥。在办公室或会议室里喜欢把一只脚跷在椅子上抠脚丫子。对于这一点儿,她无不自得地说:“做一个干部,尤其是政工干部,就得跟工人打成一片。工人们一身油,一身汗,干部要是在办公室穿得支支列列,肯定要脱离群众的。”
今天她到切草车间穿的是一身工作服,脚上是一双旧解放鞋。蔡主任笑容满面,恭恭敬敬把她迎进了车间办公室。
其实蔡主任的党员资格比汪红梅还要老,不过她没有文化,也没有汪红梅这政工主任吃香。这年头,阶级斗争波涛起伏、政治运动旋涡暗流,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进了红色保险箱。
汪红梅进了车间办公室后,在蔡主任的办公桌对面坐下。寒暄不两句就问才来的那个叫荆梦竹的表现啥样?蔡主任赶紧说,荆梦竹表现得很不错,跟班上的同志也很团结。汪红梅又扯了点别的,最后叫蔡主任通知荆梦竹,一会儿到前头的厂政工办去一趟。这才是她到切草车间的目的。
蔡主任送汪红梅出门的时候,跟汪红梅指认了正在装草的荆梦竹。汪红梅一走,蔡主任就把荆梦竹喊到她的办公室里,关心地问她这一段时间咋样?吃得惯粗粮不?家里来信没?市里有啥亲戚、熟人?最后问:“你跟政工办汪主任过去认识?”
荆梦竹说不认识。蔡主任就转了话题,通知她到厂政工办去一趟,汪主任找她有事。荆梦竹一听,心里就犯嘀咕。“政工”二字给她造成了心理恐惧,一听到有关的字眼儿她就本能地紧张:“不是要调查啥事吧?是爸爸……”
荆梦竹穿着白帆布工作服来到了厂前头的办公楼,到政工办门口刚推开门儿,里头的汪红梅就站起身笑盈盈地朝她走来:“来!来!小荆,叫你见个熟人。”
“熟人?”荆梦竹迷糊了。
随着汪红梅的话音,里头有两个穿军装的向她迎过来。其中一个还笑吟吟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定神一看,呀!竟然是经排长!不,经指导员!
跟在刘庄知青点上一样,她机械而羞涩地把手伸了出去,被他热情地握了握手。再看另一位解放军,是厂里的军代表梁丙欣。他咧着龅牙子在一边笑。荆梦竹第一反映就是他的那只不规距的手……
荆梦竹高兴地说:“经排长,不,经指导员。真的想不到是你!”
梁丙欣忙纠正她说:“人家经晓阳现在可是我们军部的作战参谋了。”
汪红梅也热情地对荆梦竹说:“你可得感谢咱们的军代表老梁呀!他们军代表已经撤了,听说你是从玉阳市来的,亲自给你联系到了经参谋。”
荆梦竹感激地一笑。在这举目无亲的向州市能碰到个熟人真的很高兴。
一番攀谈后,荆梦竹才知道,他们部队就是从八哥儿山调到这来的,军部就在市郊。荆梦竹也象个老熟人样问起了侯山福。经晓阳惋惜地说,侯司务长跟他老婆离了,现在他在下面的团部。
临分手的时候,军代表梁丙欣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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