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就定位-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起两人初见面不过才是昨天的事,如今道别,却好像已经彼此相伴了好久、好久,不舍的情绪在他心底微微泛著酸。
芳岳忽地眯眼,板起了表情,很认真地跟他说:「我是不得不回去,所以请你务必小心自身的安全,不只为你自己,也是为我、为都铎。可以吗?」
「这个我知道,不只为我,也是为你。」则尧朗朗道,同时大手向她伸去,就在她发顶轻轻压下,含笑地加了解释:「但……旅行不是工作,所以跟都铎无关,我不为都铎。」
灼热的视线、温暖的话语,还有亲密的动作,面对他,她越来越觉得不自在,向来稳如磐石的心版,似乎出现了松解的滋滋声响,细微,却无法忽略。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严肃。」见芳岳没有表情地发著怔,他唤了声。
「哦,没,没什么啦。」如梦初醒,为了撇开尴尬,她飞快转个话题,绽笑睐向他。「对了,还没请教,阁下是否愿意送我到车站?」
「那有什么问题!」
※ ※ ※
她揉揉眉头,顺势拂开垂在额前的一缁发丝,整个人深深浸在疲惫里,但此刻她还得撑著,不能休息,更不能倒下。
「已经三天了,你说,茵茵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枯瘦的五指紧紧扣著她的腕不放,狂乱的两眼直直瞪著她,梁韵娴逼问。「你说、你说,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别急别急,茵茵很快就会回来了,你睡一觉,明天早上就能见到茵茵了。」
深吸口气,芳岳不断轻拍著她的肩背。
「可是……她……」指力收紧,声调拔高,梁韵娴的表情又惊又恐。「你说,茵茵会不会不回来了?就跟她爸爸一样不回来了,丢下我,就不回来了……丢下我就不回来了……」说到最後,嗓音尖锐的逼问成了沈恸黯然的低喃。
「梁阿姨,你放心,茵茵一定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有人推了房门进来——
却是舒绕珍。「芳姊,你去休息吧,这边我来顾著。」
她的手还被梁阿姨紧紧抓著,放下开。「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向绕珍微微一笑,这好意,她只能心领了。
「你这样怎么行,会累垮自己的。」绕珍摇摇头,眼神往梁韵娴一瞟,为芳岳深感不值。「她根本只想著她的女儿,芳姊,你何必这样?她歇斯底里、神智不清的时候缠著你,可是她清醒的时候呢?哼,只会拿你的钱!」
芳岳沉下了脸。「绕珍,你别再说了。」
「我忍著不说已经很久了!」紧握的拳头提在胸口,绕珍一脸忿然。「芳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供养她和她女儿的生活。几年了?你算过几年了吗?结果呢,她们有心怀感激吗?或者曾经为你设想过什么吗?做妈的,一通电话把你从花莲叫回来,哭天喊地跟你讨女儿;做女儿的,自己不照顾好妈妈,成天只晓得往外跑。哼,这算什么?她们要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法吧?」
「绕珍,她在这里,你别……」
「又怎样?反正除了她女儿之外,她谁都不认得。」两大步来到她们面前,绕珍直接使力抽出芳岳的手,然後将自己的手放进梁韵娴的掌中。
梁韵娴只抬起眼,先看看芳岳,就将视线转向绕珍,抓著她的手摇了摇。「你呢?你知不知道茵茵为什么没回家?你知不知道……」
绕珍顺势道:「你看,一个溺在自己情绪里的人,她要的是浮木而已,至於那根浮木的名字叫『杜芳岳』还是『舒绕珍』,一点都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而她就这么从花莲匆匆赶回来,几乎两天两夜没合过眼……
想大笑,又想掉泪,但她已经疲惫得无法使力做动作了,即便是表露丝毫情绪。她静静地看著绕珍,沈默著。
呃,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绕珍吞了口口水,有些内疚,可她就是看不过去学姊这样任连家母女欺负嘛!横睨了梁韵娴一眼,哼,那对被焦灼烧得空洞的眼睛完全勾不起她一点点同情,一点点都没有。
「芳姊,你去休息啦。」比起找不到女儿的梁韵娴,她对芳姊的心疼更多。
「那……好吧。」芳岳叹了口气,释出梗在胸间倦极的郁闷。「既然这样,你帮我看著她,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走出连宅大门,再禁不住酸楚溃堤、泪水淌落……当她惊觉温热的湿润已经布满颊畔,飞也似地立刻伸手揩了去,并抬高下巴,将眼角高高悬起,要把水气逼回眸底——不能这么轻易就掉眼泪啊,她应该要很坚强的,应该要的。
过了晚间七点的台北天空,人间的霓光灯色已经完全掩盖了天体的亮芒,就算再五彩缤纷却让她感觉不到温度哪。三天前,她还在花莲海滨仰观群星,而如今却是孤零零地走在台北街头……
蓦地,杨则尧的脸孔钻进她的脑海,就带著笑、偶尔还会孩子气地挑眉挤眼的模样,总教她一不小心就松开了表情、放宽了思绪。
只是,现在啊,他无法远从花莲告诉她——
在看不到星星又缺少仙女棒的城市角落,该怎么许愿?
※ ※ ※
台东,滨海公路。
杨则尧无奈地将车驶进路旁观景用的停车位,然後熄火、下车。他需要降一降想念的温度,否则,在已经昏暗的夜晚,这样高速开在车流量少的滨海公路上……
啧,太危险了!
几天下来,他越来越清楚这次旅行比过去所有经验都少了劲的理由是什么,但不论怎么分析,他都无从解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理由,为什么在他脑海盘踞不去的会是她,会是个才相处一天一夜的意外朋友。
这趟花东之旅,本来就是计划独自成行的,她的提前北归,不过是让计划回到原点罢了。自她离开後,虽然他还是看了、听了、玩了、感受了,但心头滋味就是变了——少了一点点快乐,却多了很多很多的思念。
在国外,独自造访各处好景,一直是他在演奏工作之外最大的生活乐趣。大自然总是藏著最深奥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从科学的面相来思考,更是从心灵感受丰富性的角度来体会。
他相信,音乐是一种「表现」,而非「表演」。藉著大提琴,将感受到的各种情绪传递给每只耳朵;想要传递得流畅、表现得具有感染力,他自己得先懂得和心灵对话;去贴近无言的大自然,就是他深化这种对话能力的最好方式。
「你不觉得这样很棒吗?风有风的声音,雨有雨的声音,小狗小猫有它们的叫声:但,还是人最好,想唱歌的时候可以唱歌,不唱歌的时候还可以弹钢琴,这样不是很棒吗?还是人最好了……」曾经有人跟他这么说,而这是他喜欢演奏音乐的开始,也是建立他个人对音乐认知的缘起。
然而,这几天……乱了、乱了、乱了!
莫名地,那个临时退出的伙伴,对他的影响竟远远超过了天然好景;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在过去的旅游经验里多的是,可就她,杜芳岳,会让他的思绪无时无刻都以她为中心萦绕著,即便开车。
一提到工作立刻就灿亮的表情,当时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有趣极了;而更敦他无法忘记的,是要她许愿而她却猛然怔仲的模样,当时觉得不忍,现在回想起来是心里隐隐作疼。
是意外的分别,强化了对她的思念;还是早在他无法自知之际,情愫就在暗处蕴生了?或许都是。
或许,都是吧。
想著想著,想听她声音的念头在这时倏然跳出。杨则尧深吸口气,一方面讶异自己的念头,一方面却已拿出手机和她的名片,直接拨了她的手机号码——
「喂,我是杜芳岳。」
话机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像那天他按捏的她的肩膀。
「嗨,我是杨则尧。」
「啊!」她似乎被吓到了,顿了下,才接著道:「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怎么会?哈,问得好!他也下知道。「没什么,想问问你回台北後还好吗?」
在话机那头,有公车驶过的声响,还有嘈杂的人语,唯独没听到她说话。「你还好吗?」
「唔……」
她应得很含糊,教他不由得作了揣臆。「怎么了?」
「没什么。」
答案虽是这样,从她的语气里,他却感受得到她情绪低落。则尧不打算细问。
「你人在哪儿?还方便吗?」
「我刚去买晚餐,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这样,我拉大提琴给你听,好吗?」
「啊?你回台北了?」
「不,我人在台东,比花莲离台北更远。」
「是现在吗?你那边有大提琴可以演奏?」
知道她一定觉得很困惑;他这趟前往花束,确实没带著「讨饭家伙」。
则尧没回答,只低低笑说:「请你配合一下,先停下来,抬头看天空。唔,我知道台北晚上很难看到星星,不过没关系……」
话到这里,他不再多说什么,闭起了眼,便自喉底开始哼唱旋律;没有歌词,纯粹自嗓弦以「唔」音织起的声响,温沉而坚定,确实像极了大提琴的音色。
他轻轻哼,而话机那头,有她清浅的呼息声。情愫漾著、泛著、蕴生著,在他胸臆,同时,他相信,在她心头也有一样的悸动。
或许,这是因为他与她的天空相连成片的缘故吧——
杨则尧想。
第三章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们连家可没叫你来!」
在芳岳休假即将结束的前晚,连茵茵回家了,然而,她一见著杜芳岳,当下的反应就是这样;芳岳并不惊讶,茵茵针对她的尖锐言词已经持续许多年了。
「是梁阿姨找我来的。」芳岳淡淡地说,尽量保持态度沉稳。
「自己的女儿不在,就找小老婆的女儿来服侍她,唔,好方法!」冷嗤一声,连茵茵提著行李直接上楼。临要进房门前,她回睨了眼,再补句话:「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滚了,我不想看到你。」
「哟~~大小姐训人啦!哎呀,我好怕喔!」含著瞠怨的娇嗲声音霍地插进,是绕珍。此时,她双手交抱胸前,正斜倚著身子站在客房门口,唇边尽是讽笑。
「私生女养的小野猫也来啦?猫爪子倒利得很嘛!」连茵茵毫不客气。
「猫爪再利,哪有大小姐您的蛇蝎心肠厉害呀?」绕珍更没把她放在心上。
「你!」茵茵被激怒了。
绕珍带笑的表情倏地一收,连声音也冷下了。「我什么?要不是我心疼芳姊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妈,就算你邀请,我也不想来。」她要替芳姊讨回公道。「你的妈请自己顾好,不要三天两头教我们来当义工;还有,最好收收大小姐的脾气,别以为自己多高高在上;若下是人家好心施舍,你早就成了丧家之犬,还能在这里当你的贵宾狗吗?呿!」
茵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绕珍知道,却不打算理会,迳自转对芳岳,轻松道:
「芳姊,给我三分钟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吧。」
「等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人家好心施舍?我用我爸的遗产是光明正大、天经地义,不像那些私生女,像小偷一样,偷了别人的爸爸,还有钱!」
连茵茵的每字每句都刺向芳岳,这下子,绕珍也怒了。「我告诉你,连茵茵,你以为你爸多有钱吗?如果……」
「绕珍,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吗?我很想早点回家,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许久不语的芳岳,这时飞快截断她的话。
「别生气嘛,芳姊,我……她……」她知道芳姊为什么会在这个点介入,可她就是为芳姊不值。
「绕珍,我们回家吧,再晚就没捷运了。」芳岳微微一笑。
「好,回家、回家、回家。」她轻轻叹口气,耸肩道。「这个地方呀,我是一秒都待不下了。」
芳岳和绕珍相偕走出连宅,只剩她们两人共处,绕珍终於可以把话挑明了问:
「我真搞不懂哎,芳姊,你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这几年,其实是你用你的薪水在养她们母女?一想到连茵茵的气焰还有那副嘴脸呀,我就一肚子火。」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芳岳忍不住调侃。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被她指著鼻子骂的人是你哎!」
「茵茵虽然是用骂的,但『私生女』这三个字没乱用,我的确是私生女。她以为我会对这三个字很过敏,或许小时候会吧,不过现在就懒得计较了,因为这不是我能选择或是改变的。更何况……」
「何况什么?」
「我一直觉得我比茵茵要幸运多了。就算身分证上写著『父不详』,但我知道我是在期待下出生的,而茵茵……却不是。」那是椿陈年憾事了。
绕珍陷入沉默,脸色迷茫。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的缺憾,或是怎么闯都闯不过的心结;於是,只要轻轻触到就足以引爆情绪,无论那情绪是愤怒的、悲伤的、喜悦的、埋怨的……
之於绕珍,就是「家」。
「我晓得你对我好,所以会替我生气。不过,这种难堪,在意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芳岳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轻轻地说。「可能你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可以不在意。其实,面对这种难堪,我不是圣人,我会气会怨会在意,但原谅总是比遗忘简单些,我做不到遗忘,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