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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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元,全部被债权单位瓜分,每月只给公司留两万的日常开销。几个大的债权单位都分别派出了自己的财务人员,按照协议根据债务的比例从我们的药厂直接走账回去。脸颊凹陷浑身骨节突出的宫家纪叹了口气说,大奔,现在我和阿婆病了就全靠这妇炎净了,有一阵我的嗓子疼痛得要命,于是就一把一把地吃妇炎净,吃了大约一百几十粒总算把嗓子这病治好了。又有一次阿婆犯了痔疮,也是大把大把地靠吞妇炎净才治好了的。宫家纪说着拍了拍大奔的肩说,大奔多亏了你把这个药方子给唐总,才使唐总没有完全被人家打垮。
唐岁由在一门心思准备办实业的时候遇到了南下寻求发展的大奔。身穿农村对襟褂的大奔手里紧捏着爷爷传下来的一个有奇效的中药方子,经人介绍大奔认识了唐岁由,唐岁由要求看一看大奔的药方子,大奔自然不肯,唐岁由说,那我们之间如何交易呢,你连方子都不给我看,我怎么敢买你这张破烂发黑的纸呢。大奔说,你可以找病人来,我保证把病人治好。唐岁由笑一笑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我才好找病人呀。大奔说,我爷爷的方子什么病都可以治,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靠这个方子保命的,我爷爷身上长了疮也是吃它,我爹害了喉疾也是吃它,我娘得了妇女病也是吃它,我弟弟长了癞痢头也是用它。唐岁由听了哈哈大笑。这时刚刚做过美容,每一道皱纹都闪着光泽的冯阿婆说,不妨由我来试一试,这几日我的胃痛又发了,不如就叫他煎几味药我来吃一吃。
唐岁由说,好呀好呀,阿婆就叫这个小伙子煎几味药给你试一试。
冯阿婆只吃了两味药胃痛就完全好了,稍带着连牙痛也好了。阿婆对唐岁由说,岁由呵,这个方子真是值钱的好药,你若不买,我就买了。说着阿婆把手里抓的一把戒指丢给唐岁由,要岁由帮她把这些戒指卖了,她要买这个方子保寿命。唐岁由哈哈大笑,轻轻地将阿婆的手摊开,然后把戒指一个个拣起来塞到阿婆手里。唐岁由说,好了,小伙子,你的方子我买了,请你开个价吧。大奔想了又想,终于咬咬牙说,两万元少一分我也不卖。
唐岁由旁若无人地站起来,以一种大奔从未领教过的气势说,五万,我用五万买断你这个方子,以后你不能用任何形式任何借口向我要钱。大奔立即眉开眼笑,当时就将方子恭恭整整地铺在唐岁由的眼前,唐岁由马上打电话要公司的财务小姐火速在保险箱里拿五万元现金送来。
在等待财务小姐的时候,唐岁由说,大奔先生,在药方子没有请专家鉴定之前,你不能离开我这栋别墅,一俟通过了专家鉴定你才可以离开这里。
大奔说,好,好。我保证不离开这座屋子。
唐岁由重金请来了方方面面的专家,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个方子有价值,方子很古,但闪耀着辨证施治的光芒,有几味药的搭配很独特很大胆很有奇效。
自此唐岁由全力以赴投入了药厂的筹备工作,很快就拿到了许可证,很快就圈了地,很快就开始了打桩……
鉴于这种药有全身的消炎去毒作用,唐岁由想了又想,最后决定把这种药定为“妇炎净”。唐岁由对宫家纪和大奔说,把这种药的治疗功能定在妇科方面最好,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有最广泛的病人。然后唐岁由又对大奔说,大奔假如你的方子是治疗红斑狼疮的,就算有特效我也不会买,你想想红斑狼疮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病,十万人中大约也没有一人得。而妇科病就不同了,不仅发病太广泛病人也太广泛,只要确实有效这小小的中成药丸就能为我们挣来水一般涌流而来的金钱。
后来也确实如此,华伦“健字号”妇炎净一投放药品市场即有不俗表现,唐岁由一方面采取广告攻势,一方面打点各大医院的门诊医生。因而有一阵子使得在这个特区看病的凡是女病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医生塞给了一把一把的妇炎净,她们不经意地吞着这些药片,后来都在某一个早晨惊讶地发现缠绕她们许久的妇科顽疾竟无翅而去,于是她们下次再来医院的时候就无须医生提醒了,她们总是急促地喘着气说,医生请给我开妇炎净,请给我开妇炎净……也就在这样大好的形势下,唐岁由给大奔送了那架黑色的本田思域。黑色的本田思域一下子把大奔的档次提高到了真正的白领阶层,大奔在黑色的本田思域带动下脱净了浑身的土渣子,聪明的大奔很快学会了进发廊、洗桑拿、吃西餐,学会了在炎热的夏季打领带,学会了将衬衫的下摆掖进裤子里,学会了紧紧扣住衬衫长袖上的钮扣,学会了说那种带有粤味的广东普通话。大奔起初在特区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于是就将自己和黑色的本田思域一起租给人家使用,车子租给人家是每月九千,作为司机的大奔是月薪四千,大奔每月的收入就是一点也不含糊的一万三千元。这样做了一年多,大奔就不做了,捏着手里的近二十万做起了炒楼花的生意。那时候也不知道人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从来就没有卖不掉的楼花。最辉煌的一次大奔以每套二万元的定金订了一个公司最后十套楼花,大奔从房产公司的楼上下来,准确地说大奔还没有下来,大奔只是走到第一个楼梯的拐角,手上的楼花就被一个香港佬以每套四万的价格买去了五套,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奔就挣到了十万,后来的五套楼花大奔以每套六万的价格出手了四套,同时把楼层最好方位最好的一套留给了自己。再以后大奔就开了一家别具风味的北方食馆,成了具有完全意义的老板。大奔的发迹使大奔在任何时候都认定唐岁由是他的恩人,他是经唐岁由的魔棍点过之后才成为今日的大奔的。大奔在如今的锦衣玉食中简直不堪再回首过往的生活,可是过往的生活却经常在一个个毫不相干的时候涌现在大奔的脑海,每当过往生活涌现时,大奔就会深深地感念唐岁由,大奔想他可以为唐岁由两肋插刀而在所不辞。
在唆溜唆溜吃的当儿,仿佛虚不受补般满脸流汗的宫家纪突然把手中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宫家纪说,大奔,其实唐岁由一方面欠人家的账另一方面人家也欠他的账,两相抵消的话,公司还有八百万块钱入账呢。现在唐总一人去东北做生意,每单进口药材的生意都能挣几十万呢,唐总为什么这样搏命挣钱,主要是怕银行追账追得太紧最后通过法院拍卖公司在大湾的那块占地三万余平米的地。那块地是公司花了两千八百万买的,其中一千六百万是以地作抵押向银行贷的款。唐总说假如这块地在现今拍卖大约要亏七八百万。所以怎么样也争取能还银行的利息,只要能还上利息就能保住这块地,只要经济一复苏,这块地就能为公司挣来大钱。
宫家纪说,大奔你很感念唐总是不是?
是呀,我很感念唐总,包括今日请你和阿婆在这里吃饭都是看唐总的面子。大奔老老实实地说。
这样就好了,宫这纪满面微笑说,大奔你的生意脱不脱得开身?
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北方食馆有什么脱不开身的,我这次不是开着本田回东北半年多了吗?大奔说。
宫家纪于是更是满面笑微微了,他以一种恳求的口吻说,大奔你要块头有块头,要身手有身手,你能不能帮唐总到外面去收数,我和你一起去,我们只要把几个大头收回来,公司就好过了,起码可以把银行的账还上,免得我成日被银行喊杀喊打,又成日被别的公司拉上法庭作被告……
在宫家纪说话的时候,冯阿婆张开她干燥的暗红的嘴唇向大奔媚笑着,阿婆用尽可能好听的嗓音说,好大奔,求你帮帮我的岁由吧……求你帮帮我的岁由吧……
大奔想了想,举起杯子把一杯满满的蓝带马爹利一口喝掉,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说,好,我就把我自己的生意放一放,帮唐总先去收数!
听大奔这样说,阿婆和宫家纪对视一下,脸庞上都展示出欣慰的笑容,而大奔却独自喝酒,一杯杯的蓝带无声地浇灌在他张开的喉咙里。
既然答应了帮唐岁由收数,大奔就在两天内将自己的北方食馆的生意作了安排,然后他就搬到了这栋充满了破败气氛的别墅里。大奔和宫家纪还有冯阿婆就是唐岁由在特区的全权代表。
在一个幽深宁静的夜晚,唐岁由从东北的一个城市给阿婆打电话,阿婆欣喜地紧捏着那个传递唐岁由声音的话筒,柔和的笑容荡漾在她多皱的脸上,阿婆在电话里告诉岁由,大奔现在已搬到别墅了,他要和宫家纪一起去为公司追数。过了一会,阿婆把话筒给大奔说,大奔,岁由要和你说话呢。大奔一把接过话筒,冲着话筒热情洋溢地说,唐大哥,我是大奔呀。话筒那头半天没有声音,大奔失望地对阿婆说,阿婆,电话里怎么没有声音呀。阿婆说不可能呀,岁由刚刚还和我说得好好的。就在大奔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了唐岁由哽咽的声音,唐岁由说,大奔在我这样倒霉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忘掉我,大奔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啊。
唐岁由哽咽的声音调动了大奔的一腔柔情,大奔感到自己又回复到过去那个在干燥的黄土地上穿着粗布对襟褂的大奔了。大奔说,唐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你不想想没有你唐大哥哪里有我大奔的今日,而且大哥又不是遭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无非是大哥的钱在别人那里,别人的钱又在大哥这里,钱这玩意儿在目前的状况只是和大哥玩蒙蒙躲躲的游戏,待游戏结束钱各就各位,大哥照旧是人人佩服的大老板。听大奔这样说,话筒那头的唐岁由就不哽咽了,他们紧接着就在电话里追忆了以前的友谊,又互相致了问候,然后就对如何追数的问题进行了具体讨论。唐岁由思忖了一会对大奔说,假如追数就应该先到a省,a省的一家大药材公司进了公司价值三百余万的妇炎净及其系列产品,在发货前只给公司预付了一百万的货款,当时他们想这家公司是一家有着政府色彩的公司,以前和这家公司几次打交道他们都有良好的信誉,于是就在没有收到全部货款的时候就将这批药物托运了去,哪料对方把这笔货收到后,货款却迟迟不汇来,等到公司自己资金也吃紧时,再派人匆匆去追账,但一直没追回来。唐岁由说,如能顺利地把这笔账追来,起码可以还贷一百五十万给银行,这样可以安抚安抚恼怒的银行。余下的可用来支付一些债务的利息,这样也可暂时安抚一下债主们。大奔说,唐大哥,你放心,我和宫家纪一定想办法把这笔数追来。
最后,阿婆又从大奔手中抢过话筒,殷殷嘱咐岁由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阿婆流着泪说,岁由啊,这挣钱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钱说到底是一样魔鬼般的东西,它到了谁手里就把谁搅得不安份。在这世上我看钱多也是用钱少也是用,有钱的日子你不容分说拉我去做美容,没钱的日子我也不过就是不做美容,不去外边吃饭,做与不做和吃与不吃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但不去做不去吃就能省很多的钱,省了很多钱也就省了很多挣钱的麻烦。唐岁由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使得阿婆在电话收线后心里很熨帖。
阿婆于是在这个晚上和大奔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话,阿婆说今日她去市场买猪肉东挑挑西挑挑就是怕猪肉不新鲜,后来一个小贩拎起他摊上的猪肉说,阿婆我这猪肉是刚刚杀的,你摸摸这肉还是热的,阿婆不肯去摸,那小贩又说,阿婆这肉新鲜,不信你看这血还没凝固呢,还在流呢。说着小贩把他手里捏的那块肉举起来,阿婆果然看见殷红殷红的肉块中间流出一道很细很细同样殷红的血。阿婆摇晃着她破布一般在头顶飘散的头发说,大奔你看现在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是神秘莫测的,小贩说这肉新鲜得有血,这肉就果然有血在流。阿婆说着,疑惑地摇晃着她苍老的头,那破布一般飘散的头发也随着摇晃。
宫家纪从他的房间出来,把一地挺括的文件踩得四下乱响。宫家纪苦着脸说,大奔我们必须迅速地去追数,我被这种你告我我告你的繁琐官司弄得几乎要发疯了,昨日在法庭我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对那个原告和那个女法官竟然大叫大嚷起来,我甚至喊了一声——我操你姥姥的狗屁官司!差一点就被以藐视法庭的罪名拘留了。后来我撩起我那皱巴巴的西服说,你们看我被这些狗屁官司弄成什么样子,我的肋骨在汗衫下面一根根清晰地凸起,仿佛包它们的皮肉都被一把灵巧的刀仔细地剔去了。我在法庭上把头一拧说,又不是我不还钱,是人家不还钱给我。我在法庭展示的瘦弱展示的疲惫以及展示的神经质给了所有在场人以无比深刻的印象,连那个恶狠狠的原告也把他的张牙舞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