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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能动(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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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明温柔地看着她:“薇薇,你真是个好女孩。动手吧。”

    贴在肌肤上的匕首在颤抖,薇薇眨动睫毛,滚烫的液体滴在陈明脸颊上。

    她收回匕首,站起来,痴痴地说:“世上不可能有这么象的人。”

    陈明苦笑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

    周扬停止了给他注射,也停止了在他身上发泄欲望。

    陈明太虚弱了,周扬常用担忧的眼神凝视他。他的目光令陈明心里沉甸甸的,陈明总默默别过脸,不与他的目光接触。

    “你就这么恨我?”周扬沉声喃喃。

    他请了最有名的医生和营养专家来照顾陈明。

    陈明说:“现代整容技术发达,找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做个手术换上离尉的脸,比这个省钱。”

    周扬不作声,转头瞪着医生:“保住他,就是保住你全家性命。”

    医生非常努力,每天进进出出,大量的身体测试,大量的医疗计划讨论。

    无数人围绕着陈明转,忙得天昏地暗,终于有了一点效果。

    陈明可以下床了。

    周扬听从医生的叮嘱,不给陈明增加精神刺激,已经很久没有在陈明面前出现。

    陈明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努力不让膝盖发软地朝房门走去,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渴望开门,也许可以自己打开门的感觉,令他充满可以逃脱这个噩梦的憧憬。

    咔哒,他扭动门锁,欢快地听着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可以动了,可以下床走动了。被禁锢得太久,连自由的味道变得陌生。

    他忍不住露出孩子似的笑容,笑容随即僵在脸上。

    门后,站着周扬。那双多日不见深邃动人的眼眸,正对着他。

    “你可以下床了。”

    陈明看着他,没作声。

    医生从后面赶过来,诚惶诚恐地说:“周先生,病人刚刚稍微好转,暂时不宜……”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看看。”周扬转身,雍容沉着:“他可以在屋里到处走走,不碍事。”他打算离开走廊,走了几步,重新转回来,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陈明。

    “今天一起吃饭,我叫厨子准备你喜欢的菜。”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陈明冷冷转回房间:“你准备的都是离尉喜欢的东西,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我喜欢什么。”

    周扬一个箭步,拦住他,抓着他的肩:“你想我怎么做?除了逼我忘记离尉,你还有什么愿望?你说,你说!”

    “周先生,病人……”

    “闭嘴,给我滚开!”周扬怒吼,继续盯着陈明:“你算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哪里比得上离尉?你什么地方值得我这样对你?你拿什么和离尉比?你什么都不是!离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十万倍!”

    陈明在剧烈的晃动中笑着点头。

    “对,你说对了。”他轻说:“我什么也不是,而离尉已经死了。这就是现实,我有什么资格要你忘记离尉。我的愿望,不过是要你接受现实,离尉已经死了。”

    周扬冷静下来,危险地眯起眼睛,痛心地问:“陈明,这样做很有趣?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撕我的伤口?”

    “我凭什么撕你的伤口?我什么都不是。”

    周扬不说话了,发红的眼珠盯着他。

    “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是。”周扬扬起唇角,恶毒的讥笑:“你起码是个还不错的冒牌货。”

    心上被狠狠捅了一刀,陈明觉得一阵晕眩,有点站不稳。

    “医生,继续看护,好好治好他。”周扬忽然放开陈明,冷笑着,转身大步离开。

    瞪视周扬离开的方向,陈明疲惫地坐倒在床上。

    什么都有临界点。

    过了临界点,一切变质。

    周扬,我的临界点太低,无法为你忍受这么多痛楚,无法为你把自己当成另一个离尉,无法为了你抛弃自己的嫉恨之心。

    我,我的爱,临界点其实很低。

    ***

    那日起周扬不再出现。医生护理依然忐忑不安地围绕着陈明,他们确实是能力卓越的专家,陈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心却一天比一天荒芜。

    周扬的消失,并没能令他好受一点。

    陈明得到许可,可以在总部内走动,他并不大希罕这个施舍的自由,因为要走出总部是不可能的。这么长的时候后,他仿佛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欲望。

    逃跑之后,面对的只是人海茫茫,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朋友,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亲人。周扬断了他的归宿,一个按键,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总部里资格比较老的人表面上都对陈明必恭必敬,陈明面无表情地接受。陈明心里明白,那并不完全是周扬命令的功劳,离尉余威犹在。

    只要不离开总部,基本上他去哪都不会遭到阻拦。

    “离……对不起,陈先生。”常常遇到这样冒失的称呼上的纠正。

    谁命令他们用陈这个姓称呼自己?只有周扬。

    陈明暗暗警惕自己不要去在乎这么一个微小变化。

    周扬不知所踪,知道他一直在总部里办公,但总是见不到他。

    偶然的机会下,陈明终于知道,周扬原来把地下室当成了卧室。

    “地下室?”陈明食不知味:“是……那间?”

    没人回答。

    他独自占据着原本属于周扬的大床,无法入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明开始怨恨自己比怨恨周扬更多。他痛恨自己的梦境,不实在的盼望和不死心的爱情纷扰不断。梦境中,周扬不会吝啬一个属于陈明的笑容。

    “只要你爱我。”

    “我爱你。”

    “这就足够了。”

    周扬在梦中对他笑,吐出一个字:“明……”

    一个笑容,就是一个美梦。

    一个笑容,就已足够。

    梦境往往断在那个字吐出来的瞬间,犹如正上演到高潮的电影忽然断电,好不扫兴沮丧。

    好,好,连梦也知道这是奢望。

    一个属于自己的笑容。陈明恨自己卑贱,而连这样卑贱的愿望,在梦中也不过是奢望。

    不原谅,他曾经发誓,永远不原谅周扬。

    永远不能忘记那天的痛。

    怎么忘?夜夜痛,痛彻心扉。

    但人心,只会比世事更难料。

    鸟鸣清脆的清晨,停在门外时,他才发现,脚步已经把他带到地下室。

    那阴暗看不见阳光的地方,还是潮潮湿湿,地上铺着不相称的厚实地毯。

    里面多了一台巨大的平面电视,播放的屏幕在四周墙壁反射着晃动的影子。陈明站在门外,听一声接一声骨骼响起的刺耳声音。

    那声音,象刀,划过每一个听过它的人心上,象当日陈明第一次听到一样令人恨不得死去般痛苦。

    谁听过这种声音,心必定血肉模糊。

    谁看过这种景象,眼中永世掩着红光。

    有人在默默观看,黑白两道,天之骄子,周扬。

    一遍一遍,睁着深邃心疼的眼,把一个一个镜头,一瓣一瓣飞舞的血花,一根一根断裂的森森白骨,收入脑中,不肯转过头去,放自己一条生路。

    血从活生生的身体上飞溅,铁棍毫不留情的抡下,折断的骨,戳破肉和皮肤露出来……

    周扬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化为一座沉默的雕像。他默默看着,静静听着。

    “别看了!”陈明终于冲进去,拿起手边的东西向屏幕奋力砸去。

    轰!电视机冒出白烟。

    “别看了!别看了!别看了!”他发了疯似的,把所有可以抓到手的东西都往电视上砸。

    昂贵的超大平面电视,转眼变成一堆看不出原形的垃圾。

    “别看了,别看了……”陈明转身,过度用力使他胸口剧烈起伏,转身看向一直静静坐在电视机前的周扬:“别看了,不要再看了……”他几乎哽咽起来。

    周扬抬起头,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说得对,离尉已经死了。”周扬静静地说:“我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离尉。”

    他扯动唇角,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眼睛……”他凝视着陈明,象在失神,眼睛忽然有了点光彩,伸出手:“多美的眼睛。”

    陈明后退一步。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二十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时间成为一个没有规则的概念。

    逝去的,恍在眼前。而眼前,却似乎总缠绕过去。

    陈明开始努力改变自己。这种改变真是很可笑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另一个,可他要努力把自己变成另一个。

    更可笑的是,所有人又都清楚地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

    陈明似乎完全不再顾虑其它的,他人生的目标只剩下一个——变成离蔚。

    他从薇薇房中拿了大量离蔚的录像带,他揣摩离蔚的衣着,离蔚的言行,离蔚的爱好。

    他模仿离蔚的口吻,还有离蔚的小动作。

    他不再羞涩,象原本属于他的一些本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刮去了一层,而他正努力在被刮去的地方补上另一种颜色的油漆。

    他穿着离蔚的衣服出门,却正好碰上光头。

    “光头!”他响亮地打了个招呼,用着从录像带里学来的离蔚的语气。

    他的相貌和服饰,活脱脱是一个离蔚。

    光头整个都怔住了,他站在那盯着陈明。

    “最近都在哪去了?其它兄弟呢?”陈明继续欢快地打着招呼。

    光头终于有了反应,那曾经快乐豪爽又带着心甘情愿的谄媚的脸成了另一副模样,脸上的横肉几乎扭结在一块。

    陈明看见他极度鄙夷的眼神,深深的不屑和对神圣被亵渎的愤怒。

    “呸!”光头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仿佛看见什么恨不得碾成粉末的脏东西:“他奶奶的个冒牌货……”铁掌似的手紧紧握起来,朝陈明霍霍走了几步,仿佛要扑上去狠狠咬坏那张冒牌的脸蛋,但他忽然被陈明身后一道犀利的视线警告地刺了一下,这警告的威胁相当强烈,以至于迫使他不得不在陈明身前停下脚步。

    “离他远点。”陈明身后的人开腔了。

    “王八蛋……”光头忿忿不平地瞅着陈明。

    “我要你,”低沉的声音放慢了,带上令人窒息的危险:“离他远点。”

    “你奶奶个孙子……”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光头就象再也忍受不了多看陈明一眼似的,带着满身无法发泄的火气掉头走了。

    “喂喂,有空叫兄弟们过来,老大请你们喝酒!”陈明恍如未觉,在他身后大声嚷嚷着。看着光头的背影消失,才别过头,笑着看身后的周扬:“我的兄弟见了你怎么就象见了鬼似的?”

    周扬默默盯着他。

    陈明转过身:“老子今天要去喝酒。你去不去?”他瞥周扬一眼,哼哼着说:“你不去,老子自己去。”

    一只手从腋下插过来,拦住他的路。

    陈明把脸转回去,勾起猫似的笑容:“还是你想我陪你?床上?还是书房?客厅也不要紧,气氛挺好。”他甚至抛了个从梅花处学来的媚眼。

    有怒气隐隐在周扬眸中凝聚。周扬瞪着他,锐利的目光象刺一样扎着他,可他还是无聊地嘻笑着,大模大样地,仿佛故意激怒周扬似的放肆。

    周扬终究没有发怒。

    “你的笑比哭还难看。”周扬说。

    陈明还是笑着。

    他说:“我不会哭。离蔚是不会哭的。”

    手腕上一阵剧痛。周扬的手象老虎钳子似的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扯近几步,咬着牙低声问:“你玩够没有?你到底想怎样?你要把我逼疯吗?”

    “是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明也咬着牙:“我做得还不够吗?我不想当离蔚,你逼我当离蔚;我现在一心一意当离蔚,你觉得我在玩。到底谁逼疯谁?”

    他狠狠地与周扬对视。

    可他估计错了,他的目光还不够狠。周扬没有发怒,周扬竟然温柔地靠过来,轻轻地吻了他。周扬一边吻他,一边问:“你饿吗?中午想吃什么?”

    在那么瞬间,有一点脊梁麻痹的感觉,又有那么一点灰心丧气。陈明想起他的决定,想起他决定舍弃的和保护的。

    既然如此,又凭什么执著?

    他无精打采地吐出几个词:“牛蛙,太阳鱼,还有……”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

    “牛蛙,太阳鱼……”

    “闭嘴!”周扬蓦然带着怒气打断他的话。看得出来,周扬生气了,紧紧抿着唇,仿佛谁正不识趣地和他作对。

    陈明并不打算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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