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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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冰推了他的手臂一下,栓的牢牢的臂弯紧了紧,随即伴随着他翻身的动作甩到了一旁。
傅怀决低低呓语,没有醒来。
“啊……”
下床的动作动到了身体最深处的伤痛,酸软的腿脚几乎没有力道,他只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攀着床头。过了一会儿,孟冰总算能起身,他披上薄衣,缓缓出门。
每一步就象走在高高的田埂上,明明会走路也变成了跌跌撞撞的小娃学步,孟冰面对着每天都要照顾的茶园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微风中透出泥土的湿气,昨晚的一场大雨看起来已经充分的浇灌了这千亩茶园,倒省了孟冰一件大工事。
七月,已经过了小暑,天气还要再热一阵,春季采茶的期日算起来也过了三个月,虽说夏茶不如春,可皇城里对贡茶的需求仍有增无减,许是因为这酷夏,才让人想借茶驱暑。
人怕热,茶也其然。
孟冰原本还担心这千亩园中的茶叶会因为炎炎烈日的灼烧而失了其品质,幸好这一场大雨来得恰时,心下也就稍觉宽舒起来。
眼望着无际的茶海,每一片叶瓣就犹如被瑶池之水精心洗涤过一样清翠可人,有诗云:
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
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
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
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以茶比做佳人,真是诗人特有的雅趣。
孟冰虽不会作诗却也知道那作诗的人定是个爱茶的,要不然怎会作出这样有意境的好诗。佳茗似佳人,孟冰的眼里似乎从未曾有过佳人,硬说有,那也只得这茶园中突然冒出来的林宣凝。
“孟冰你起的好早。”
林宣凝很美,至少是孟冰见过的唯一比的上自己母亲的女人,虽然他不曾见过世面,可是他也知道林宣凝的容貌定是千里挑一的,若不然,怎麽会配的上傅家的大公子傅怀决,他不相信傅怀决对这个表小姐没有一点好感,至少,她已经是内定的少夫人了。
“表小姐起的也很早。”孟冰恭敬的一躬身道。
“哪里及的上你,就今天而已。”林宣凝深吸了一口气,“这茶园真是少有的锦绣,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吗?”
“四季都可采摘,只是春季更葱郁些。”
“你可真是辛苦了,这麽大的茶园要你一个人来管。”
“不,其实也有其他人照看,孟冰只是仔细茶叶的品质。”
孟冰谦逊而卑躬的态度对谁都是一样的,可是对着这个傅家的准少夫人,总是多了份温宛,也许是她在某些地方让他想到了母亲。
“表小姐很喜欢茶。”
“种茶学问太多,我只喜欢喝茶……对了,我上一次看你点茶的技艺高湛,可否教我?”
“这……”孟冰微微一楞。
“不行吗?”
“不是……表小姐为什麽要学呢?你做不来的。”端水倒茶不是下人的工作吗?
林宣凝一嘟嘴。
“才不会做不来呢,要是我嫁了他,还不是要每天端茶倒水的……啊……”好象是说了什麽了不得的话,林宣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张脸瞬时涨的通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孟冰露出会意的浅笑。
不错,要是成了少夫人,少不得要伺候丈夫婆婆,会茗戏懂一些茶道也是必要的,到那时,他孟冰也就少了些负担,不用面对那对母子安心在茶园服役了。明明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孟冰却只有脸皮在微笑着,为什麽心中那阵不安的涟漪会越扩越大……
“啊!那是什麽?!”猛然间,林宣凝指着一处栽种着茉莉茶的角落叫了起来。
孟冰眼光随着她的指尖一路望去,这一瞧,却让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里。
“这是……”
孟冰忘了自身的痛楚,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那一株新出芽的茶苗前,用颤抖的声音喃喃低语。
“是……是雾仙茶……”
“雾仙?”
嫩绿的枝干从泥土中窜出细长的叶瓣懒懒的挂在枝干的半腰处,除了形状几乎和一旁的炒青一般模样的颜色,在那中间发出了几朵鹅黄或橙红的花骨,小虽小,却是经过雨水的洗刷在这万绿丛中竟分外艳丽。
“雾仙……开花了……”
十多年了!
终于让他等到了雾仙开花的一天!
种种复杂的情感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涌进心田,孟冰知道这一次是到了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
“雾仙?那是什麽茶?我怎麽从未曾听见过?”
林宣凝歪着脑袋,想破了头壳还是想不起来。
“苗疆云雾山上茶……传说中以凤凰的眼泪浇灌,十年也难得开花的奇茶,味苦而后甘,一滴能解千杯醉,其花做的药引更是延寿的妙用……但,那也只是传说而已……”
有人及时回答道。
孟冰和林宣凝回过头,看到的是傅怀珑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今天可真是奇了,平时睡的晚的这回全来了,偏是起的早的那个却还在蒙头大睡。
“我说的没错吧,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雾仙茶……”傅怀珑凑近孟冰的身边,仰脖看着脚下的雾仙。
“什麽意思?”林宣凝问道。
“雾仙只长在云雾山的陡壁上,常年浸在云雾之中而得其名,本来是喜好湿冷的,怎麽会在气候温暖的此地发芽呢?而且还开了花?真是奇了!”傅怀珑说着抓抓头皮。
对茶的研究他及不上大哥傅怀决,连一些常记的茶名也要不时的要温习一番,可是对于奇奇怪怪的东西却影象深刻。
“是我娘。”一直看着雾仙的孟冰突然脱口而出。
“啊?”
“这是我娘在十多年前重新培育的雾仙……”
十年前傅庭和从苗疆带过来雾仙茶籽,因为雾仙只有到了花谢的那一刻才落下米粒大的茶籽,而真正会开花结籽的雾仙可谓千载难逢,所以他带回来的茶籽也只有一十二颗,在这一十二颗茶籽中又有几颗可以成活?!傅庭和根本没有想到过。孟冰的母亲改变了雾仙的生长模式,却也因此损失了几颗雾仙的茶籽,然后空等了十年,却一无所获,现如今,雾仙真的开了花,而他们却早已不在人世间……
“娘……雾仙真的开花了……”
……
‘冰儿……娘生前欠下傅家一笔债,此生已是无望回报了……若是你有心,替娘完成心愿……一定要留在傅家茶庄……’
‘……留在傅家茶庄,等到雾仙花开之时……’
……
“孟冰?孟冰?”
傅怀珑手握他的肩头,感到微微的震颤从脉息间传来,他低下头注视着孟冰,才发现是因为他的泫然欲泣,声未发泪已滑落,剔透的珍珠划过光洁的下颚滴落到泥土之中消失不见,残留在眼帘下的泪迹尚未被晨风吹干,即刻又引落一滴悬垂到他微启轻颤的唇瓣。
惊艳!
傅怀珑只能想到这个词。
初见他是一个长相端正平平常常的奴仆,与自己也是年岁相差不大,自然是多了份亲切,然,此时此地却又有另一番感触掠过心田。
“大哥,孟冰这个人真是……很特别……”
“哦……此话怎讲?”
“我总觉得他有些内敛的精致,不象那些深居简出的井底之蛙,谈吐亦不俗,以同为男人的眼光看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虽只是想赞赏孟冰的特别,却不由得说出那种话来,傅怀珑感到自己被眼前的这个茶奴吸引的程度似乎比预想当中深了几分。
看到那颗珠泪再度悄然陨落,他禁不住伸手去拂。
“啊……”
孟冰惊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抹去一脸的狼狈。
“对不起,孟冰一时情不自禁……”
说罢,拉紧了衣杉欲离去,还不忘回头向一旁的林宣凝点头示意。
傅怀珑干伸着手臂,却也不急着放下,只是看到孟冰转身进了木屋不再出来,悠自叹了口气。
“你怎麽了?”林宣凝疑惑的问道。
“我可真是嫉妒啊。”
“啊?”
“我嫉妒大哥有这麽好的茶奴,我却没有。”
“你是说孟冰?”
“是啊……”
傅怀珑沮丧过后,突然一击掌。
“对了!我大哥要是娶了凝儿姐姐,福建的茶庄不就要我来照看了!好!好!这个好!”他一脸的得意看在林宣凝的眼里,说不出的可气可恼。
“啐!你拿我做什麽啊?!”
“哈哈~~~”
天真如傅怀珑似乎并未察觉,自己那股占有欲已经渐渐萌芽……他是傅家的子嗣,傅怀决所有的,他,不可能没有……
***
“你怎麽起的这麽早?!”
孟冰刚掩上房门,身后就传来傅怀决低哑的声线。即便现在是清晨,孟冰的胸口还是会有一阵难以驾御的心跳。
“你过来……”傅怀决向他招手,唤他到跟前。
孟冰乖乖的走近,但也只是相隔半步。
“怎麽哭了?”
男人的手指拂上脸颊,昨晚的的体温再次苏醒,孟冰感到自己的脸好象有些发烫。
“没有……只是晨露……”
雾仙既已花开,自己也就功成身退,将雾仙托给要托付的人,离开傅家茶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对傅老夫人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所以她决不会有异议,可是傅怀决……他会不会放手,还是象三年前那样再重演一次,摧毁释放自己的理由……不,不可以!
“我……已经决定了……”傅怀决突然开口道,“你可以选择不叫我的名讳,但,我也厌倦再听到你叫我大公子……至少,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不可以叫我傅怀决?!……”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孟冰……”
傅怀决将那双漆黑的眼瞳对上他的时候,孟冰的心在笑着。
这是请求?抑或命令?现在看起来都已经不重要了,一个称呼而已,作为给你一个身为主子的最后的尊严,拿去吧……
“傅怀决……”
是错觉吗?为什麽在这一句话出口的瞬间,会感到他周遭阴霾的屏障有迸裂的颤动。
“是了,就是这样……再叫我……”
“傅怀决!”
有三年禁口不提的名字,现在叫出来竟然没有任何不习惯的感觉,孟冰微微有些疑惑,但时间不允许他思考的过多,傅怀决只是张开了手臂,便将他再度拉回自己的身边。
青葱色的被单弥漫着昨晚欢爱的味道,激情的体温没有完全消退,孟冰被压倒在上面,面前是脑海中化做灰尘也挥不去的俊颜。他明白,即使最后他离开,即使他到另一个世界,这张面孔也绝对不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不见。人,有时候很奇怪,越是想遗忘的东西却越是会刻骨铭心。
“要是我要你叫我的单名呢……”
傅怀决扬了扬眉,带着一丝调戏意味的低声询问道。
他看到孟冰的眼中闪过一丝‘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的意味,不由得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样很好……非常好……”
他的唇再度压向孟冰的颈项,体内撩拨起不亚于昨晚的情欲的波涛……
第七章
接近中午的时候,傅怀决终于离开。
孟冰照旧在茶园中照顾着茶叶,只是,对那几株刚开的雾仙更用上了几分心思。昨夜一场大雨大概就是催促雾仙开花的及时雨,都不曾想过,雾仙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的这麽高了。
傅庭和当年为了这株雾仙几乎丧命,母亲将之视若珍宝也是情有可源,目睹他们的感情萌生守护之心的孟冰也一样,更何况,这是母亲劳心沥血培育出来的。十多年的遗憾至死也没有达成的心愿,即便只是为这小小的茶草,受再多的苦难也值得。
孟冰早已将自己的一切置之度外,等着花开的瞬间,等着将它托付给什麽人,而今,也是该考虑考虑其他的了。
离开了傅家茶庄,他要去哪里?回乡?不可能,那里早没有自己的安身之所,留在福州?又想到举目无亲……
这一想,孟冰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处处无家的……
“喂!想什麽?”
一只大手在他望着天空发呆的眼前晃动。
“啊……是二公子!”
“哎,以后不要叫我公子。”傅怀珑说。
“不叫公子?叫什麽?”
“叫我怀珑啊!你比我大,叫我珑儿也行!”
这,这成和体统!
孟冰赶忙摆手。
“不好不好,你是公子我是奴役就叫公子……”
“你既知道我是你公子,我说的话你怎麽敢不从??”
“可是……”
“算了,就叫我怀珑好不?”
“……”这兄弟两个还真是有的比!孟冰心下嘀咕着。
“你在干吗?”
“翻整泥土,雾仙刚爆出花芽来,得细心照料一番。”
“哦……”
傅怀珑卷起袖子。
“我帮你!”
“啊?不行不行,这是下人作的活……”
孟冰把他推开。“二公子真是有闲情一直往这里跑啊,都不去照顾店子?”
“有我大哥呢,我去了反倒不好。”
“怎麽说?”孟冰问他。
“他是管一天少一天了,不如叫他多管管……对了,刚说了让你叫我怀珑啊。”傅怀珑佯装生气的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