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轻于流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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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啊,嫂,你说说就这些都够我受的了,可是那狗日家的老牛,还在家嘟囔我找事,最后还打我,这叫我咋受呀?”
“唉,那就再咽了气,忍忍,有啥办法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生闲气。”妈妈说。
“他就不是个男人,只会在家打老婆,整天喝点猫尿,灌黄汤灌得东倒西歪,我都没说过他一句。”
“好了好了,说这些有啥用,自己的男人总不能跟人拼了吧?”
牛家女人开始哭起来,妈妈就劝了几句。
我心里一阵一阵地烦躁,像是被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了自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呀,让我一天一天变得愚笨。
这半年转瞬即逝,我又落榜了。
总不能永远都这样吧?我开始听见心中那阵暴鸣般的声音,时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心底涌出来,我开始发疯一般地学习。这是一种被压迫的出路,学习这些我不懂的东西,很是枯燥,但是枯燥总比压抑的茫然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我是怎么也想不懂的。
这夜是那么静,所有污秽的叫嚣、谩骂都被黑夜荡涤得干干净净。夜啊夜,来溶解了我吧,把这充满烟尘和失落的心溶掉,哪怕一睡就再也不醒了也好。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爬出被窝,站在夜空下,感受那种冰凉的快意,一次又一次地审视自己。我能看见自己的心灵因缺乏营养而佝偻的样子。夜永远沉默地注视着我这个孤独的野孩子,我在这种恢宏的默默注视中得到了安慰。黑骏马呀在我心中奔驰吧!我大约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略能体味这种独特的凄凉滋味了,一个好像永远都和遗忘和失去作斗争的孤胆斗士,寂寞甚至是孤独地对抗着压抑而陈旧的现实的一切。我没受过什么大挫折,更从来没有受过食不果腹的困扰,相反,爸爸在物质上一向都是超出一般地供应我们,可是我总觉得受了大磨难似的,感到自己很沧桑,心境悲凉。
第六章 海的女儿(2)
这当然不只是因为爸爸喜欢在别人面前说我笨而导致的这种心理。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从每一次被别人否定的言论和目光中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开出了一块凄凉地,而它随着一次又一次不大却接连不断的小挫折而逐步扩大,最终导致了我十八九岁时候那两年的灰色精神生活,并且在一场经久的失恋中走到了绝望的尽头……
爱她?谁爱她?她……爱谁?
我又一次来到夜空下,寂寞凄清得忘乎所以。这时候我听见街口传来几声如梦呓一般的犬吠,接着犬吠声密集起来,已经是焦躁杂乱的狗叫了。黑夜开始混浊起来,嘿嘿,我不禁一阵懊恼,正要返身回屋去,却看见一个黑影子鬼鬼祟祟地一晃,向老牛家隐去。
我的心突突地跳,这是一根扎在黑夜之中的刺,莫非是小偷不成?!我悄悄地侧身跟了过去。
那个黑影子太过高大,像是从夜色中挤出来的,我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黑影子并没有寻觅什么东西,进了牛家大门径直走到堂屋门前嘭嘭地敲了两下门,屋里立刻亮起了灯光,接着嘎吱一声门错开了一个缝,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哧哧地笑骂道:“滚,臭不要脸,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快让我进去,还不是怕你痒痒得受不住了!”说着那影子便挤了进去。
门关了!我的眼光被呆呆地夹在了门缝里。
接着便听见扑扑通通的声音:“你轻点儿。”
“我轻点你还咋爽呀!”床吱吱呀呀地尖叫着。
这时候灯灭了,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从黑暗中挤出来……我回到床上,只顾瞪着眼……
听见黑暗潮水般地骚动起来,喘着粗气,一个粗劣的裂缝蜿蜒地撕开了黑夜,我的心里一阵腐朽般地升起一股恶臭,腥膻地弥漫着。
看来每一张脸孔后面都还隐藏着另外一张脸孔。
我突然神经兮兮地笑起了,明天会怎样呢?
然而第二天还是昨天的样子,牛家女人端着碗嘟囔着进了我们家院子:“嫂,还有开水吗?那龟孙家的又喝醉了!”
妈妈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热水吗?有,阳,给你婶子倒碗水。”
我答应了一声,提着水壶走了出来,看见牛家女人笑吟吟地望着我,我的脸皮竟然红了起来,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咦!阳小子,咋脸红啦!这她奶奶个腿啦,倒个水咋还害羞哩,咯咯。”
我挠了挠头皮,嘿嘿地也笑了起来:“我还会害羞吗?!”
牛家女人端了水又回头对妈妈说:“老牛清早才回到家,一身全是泥,还不知道在哪里粘窝了一夜,你说他喝他奶奶那个啥?唉!”
“就是,你也得劝劝他,这可说不定啥时候就喝个三长两短的!”
“唉!”牛家女人一腔心事地叹着气走了。她的头发还有些零乱,花布衫下裹着的肉体随着她小心的步子颤动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早晨的阳光潮潮地扭着,她的影子怪诞地贴在地上,被她拖着姗姗地走了……
我心里立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泛起来,说不清是什么。
日子像流水一样。秋天就这样凋尽了,冬天开始变得漫长而冷漠,夜里仍有梦呓般的犬吠,似乎也有黑影子无声息地隐现,夜不再是沉默的!我听见它诡异放浪的喘息声,急促而贪婪,我好像被夜伤害了,它腐蚀了我内心温凉快意的宁静,有一种莫名的液体从我心中渗出,让我觉得无比烦躁……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也没有学习,只是躺在床上透过玻璃向外望。天阴得像块裹尸布,北风尖锐地嘶鸣着掠过屋檐树梢,我瞪大了眼,什么也看不见,然而那风声中似乎正有一种东西猛烈地冲撞。我被风声击中了,有一种晦暗的冰冷撕扯我,我心中又响起黑骏马狂暴的马蹄声,声音铿锵而密集,敲击着我的内心,我的血开始在狂暴的声响中奔涌以至于开始燃烧。
天地越来越开阔了,我在剧烈的燃烧的快感中看见黑色的火焰从一无所有中邪恶地呈现出来,无可抵挡地席卷一切暗淡,那是黑骏马,那是黑骏马!
第六章 海的女儿(3)
啊!黑色的天地被灼伤,开始痉挛,我看见一切都在扭曲中开始变得越来越酷烈,以至于黑色变得越来越凶恶一般的滚烫,最后成为一片血红,像流动的血一样在冥冥中疯狂地汹涌、扩张……
火红色的天地之间,黑骏马乌黑的身影肆虐地奔驰而来,鬃毛激越地蓬勃着……“啊——”我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向父母的房子里冲去,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接着扑通一声,我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火,火……
我看见天地之间一片火海,我的心也随之酷烈地燃烧、膨胀,要爆炸了,呀!
我燃烧成了一团火焰,我看见黑骏马疯狂地奔来。
我的身体被烧得难受,我赤身裸体地大叫:“火!黑骏马!”接着就大笑……
猛然间我看见小荻在火焰中惊恐地哭喊着奔来,我惊叫着扑过去。
……
很久,很久了。
我似乎在一辆车上,被带着飞驰。“火呢?黑骏马呢?小荻呢?”都看不见了,可我仍然灼热,我听见有人在哭,在唤我的名字:“阳,阳……”
等我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雪白模糊的一片,我刚要坐起身来,突然听见妈妈惊喜地跑过来:“阳!你醒过来啦!你别动,我的儿呀,你醒来了!”
“哥,阳哥哥,你醒了吗?”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小荻,是小荻的声音,可是我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妈妈,是小荻吗?我怎么看不见?”
“你看不见?”妈妈惊叫着,“阳,你看见我的手了吗?”
我什么也没看见,摇摇头:“小荻,你怎么回家来了?”
“不是,不是……”小荻连说了几声不是,接着就哭了起来,“哥,你病了,你在城里的医院里呢!”
我病了?!
妈妈已经匆忙跑出去找医生了。
我反而一下子静了下来,想伸出手来抓住小荻的手,可手却重得千斤似的,根本动不了分毫。听小荻正在哭,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便沉声对她说道:“不许哭!”
小荻一下子不哭了,她肯定又把嘴撅得老高,能挂个油瓶子。想着她的小样子我立刻笑起来。
“小荻,你怎么知道我病了?”我笑着问一言不发的小荻,她又在生气了!
“还说呢!你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了,发烧都烧到四十二度了!两天来你一直在说胡话,什么‘火’啊,‘黑骏马’啊,还叫我的名字。哥哥,黑骏马是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着火了?”小荻立刻打开话匣子连珠炮似的开始问我。
这倒让我想起那个疯魔般的梦境。
“说啊!哥哥,黑骏马是什么啊?”
“黑骏马是一匹勇敢的马,在一个风雨夹击的夜里,从天上奔下来到地狱去解救一个被囚的女神……”这时候妈妈把医生叫了过来,打断了我的话。
“他有什么事情吗?他的眼……”妈妈一直不停地问医生,医生摆弄了我一阵,停下来:“哦!没事,眼没什么问题,他现在仍然在发烧,眼睛只是因为连日高烧暂时模糊,没什么大问题。让病人多休息,对了,过一会儿你再到药房取些新药……”说着妈妈和医生又去了。
“那个女神……”我刚要接下去说。
“哥,不要说了,要多休息,等好了再说吧。”小荻打断了我。
小荻把手放到了我的手里,很暖。半天,小荻悠悠地说:“哥哥,你现在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一疼:“小荻!”
我看不见小荻的样子,好几年不见她了,她现在什么样子呢?应该是一个大姑娘了吧,那双眼睛还会说话吗?也许多了不少忧愁……
眼睛看不见的日子里,小荻一直陪着我,叽叽咕咕地给我讲她的故事:如何在梦中看见了我的样子、盲人学校的老师如何可爱。我突然问:“妹妹,如果我的眼从此看不见了,你会怎样?”
第六章 海的女儿(4)
“……”小荻一下子没了声音。
我也不说话了,屋子里静得厉害。
好一会儿,小荻悠悠地说:“哥,咱家那片芦苇荡子还有吗?”
“还有。”我说。
“那你还去那里玩吗?”
“不去了。对了小荻,你不知道咱们家前面那条大河滩上,如今长了好多树,那树的叶子都是金黄的,可好看了。”我说到这儿突然卡住了,有一滴热热的水珠子打在我的手上,“小荻,你哭了?”
“没有,嘿嘿。”小荻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老想那片芦苇荡子,说不定那里面还住着天鹅哩,只是我们没有碰到过。”
“也许有!”
“那时候,伯伯老是打你,你总是跟别人打架。”
“现在不打了。”
“呵呵。”
“哟!你们两个在说啥呢?这么高兴!”妈妈打饭回来了。
“我在说小时候,伯伯老喜欢打哥哥的屁股!”小荻说。妈妈就笑起来。
“对了,我爸咋不来医院呀?”我一直都没见爸爸的影子就问妈妈。
妈妈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好像在摆弄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随便地说了一句:“你婶子家出了点事!”
“出了点事?”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肯定是那个黑影子在作怪,我嘿嘿怪笑了一声说,“不出事才怪哩!”
“啥?阳,你知道个啥?”
“嘿,是不是因为牛家婶子跟那个谁,就是……”我吞吞吐吐地说。
妈妈似乎吃了一惊:“阳,你咋知道这事?别瞎说啊。”
“我亲眼见的,好多次了。”
妈妈没有再出声,怔住了。我问妈妈:“那我爸在那里搅和什么呀?”
“唉!还不是因为你,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半夜三更人们都在睡,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你扑扑通通地从床上跳下来,跟疯了似的,喊着‘着火啦,着火啦’。我跟你爸被惊醒了,就看见你光着屁股已经跑到了门口,砰地撞到门上,晕倒了,浑身烧得火团子一样,当时就把我们吓傻了。我坐在地上不会动了,你爸还醉着酒,看着你也是喊你的名字,没一点人声了,哎呀,连路都走不成了,趔趔趄趄地去你牛叔家叫人,却没人答应。你爸就在大街上大喊起来,一下子四邻八舍的人都被喊起来,都忙了起来,但也凑巧了谁家都没有自行车,我知道你牛叔家有,就让人去叫门。也奇了怪了,怎么叫都没人答应,最后人都围在了他们家门口,不知道怎么啦,明明门是插着的,最后都觉得出了事情,把他们的门踹开……”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屋里面就你牛婶跟老马。这一下子所有人的脸都没地儿挂了。二海几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也不说话,骑着车子把你带到了镇上。医院不能确诊你是不是脑膜炎,给你打上针,就又用车子把你送到县医院来了,结果,唉,你就是急性脑膜炎,会要人命的!”
我记起来了一些,我迷迷糊糊感到自己在车子上飞驰。
“你说老牛他窝囊不窝囊,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