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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酸滋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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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完。”匆促间,她推开小题,转身往相反方向跑。

她跑过办公室、跑过厨房、跑进她的瓜园,蹲在季阳亲手架起的瓜棚架下方,双手捂住脸庞,低声啜泣。

心疼得不像样!隐隐抽、重重痛,没有缘由,泼上的酸楚拧了她的眉。

说谎!什么单单对她好?他对所有人都好;说谎!说什么都会小姐做作矫情,他不也选择都会小姐为妻?

他怎么能用那么诚恳的态度对她说谎?他的眼神怎能处处写着坦诚?

幼幼的泪水漫过脸庞,迎风摇曳的瓜叶拂不去她的心哀。

是她错吗?他不过拿她当妹妹看待,她怎真恃宠而骄起来?就算是为琇玟姊抗议,也不该是心酸心涩!

不心酸心涩,要怎样?生气吗?拜托,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三嫂、订婚……一个个刺人字眼戳痛她的知觉……幼幼对自己的心哀无能为力。

幼幼,你很坏!不准伤心!晓不晓得伤心是种背叛?你背叛琇玟姊的信任,会下地狱呀!

你有什么资格伤心?季阳对你的种种好,全是为了琇玟姊,那是她该得的幸福,你掠夺她的机会,怎还有脸谈伤心?

伤心是错误,你应该生气,气季阳辜负琇玟姊的爱情,你该向他据理力争,要求他回心转意。

所有的错全在你,你要是不住进苏家,狼心狗肺的爸爸不会弄错目标,你自己毁了就毁了,怎又牵连琇玟姊一生?

要是你连她的爱情都保不住,还有什么颜面见她?

捶捶自己的头,她自问: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在季阳身上贪求爱情?

倏地,“贪求爱情”四个字重重敲上她的脑神经。

不、不行、不可以!你没有!你没有的对不对?你并没有在季阳身上贪图爱情。你喜欢他、敬他,因为他是你的姊夫,你并没有幻想过他爱你,只是单单纯纯崇拜他……

幼幼慌了,她被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定了罪。

“幼幼,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季阳拍拍她的肩膀,她像被芒刺刺到般弹跳起来,迅速退离他三步之外。

没有!她从不幻想他爱自己,她非常清楚,季阳属于琇玟姊,不属于她。

乍见幼幼满脸泪痕,季阳的心绞成一团,痛的感觉蔓延,没有经过思考,纯粹的反射动作,他将幼幼锁进自己怀内。

湿湿的唇吮干她的泪,顺着她的泪、她的颊、她的唇……胶着的唇、胶着的心,混沌……

一个不在预计之内的动作,同时控制两个人。那是什么感觉?和了酸的甜、增了苦涩的甘,幼幼无法拒绝,只想沉沦……

她纵容自己暂且忘记琇玟,容许自己自私地品尝感觉,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她梦中的情人呵!

终于,他的唇离开她,但双手仍将她牢牢抱紧。

“答应我,不准哭,再也不准哭。”

他知道他的要求不合理,但他不管,因为每次见她哭,他都有拥她入怀的冲动,都有想吻去她泪水的冲动,就像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在他怀中,许久许久……幼幼的理智一点一点回笼,罪恶感迅速增生,她的自私、她的纵容,她是多么可恶的坏女人!

弯弯的柳眉皱起,幼幼推开季阳,郑重问他:“你怎么可以吻我?”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对象是自己——你怎么有权接受他的吻?

“那是……是惩罚,惩罚你爱哭。”他找来藉口。

他没深思过自己,为什么每次对她的温柔,都要费心寻藉口。

“如果我不哭,你就不吻我?”是不是他不吻她,她便停止幻想?后面两句,幼幼没教问号出口。

“对,人格保证。”季阳说。

幼幼点头,这个答案牵强,但至少它能镇住溃堤的罪恶感。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季扬找来话题,解除尴尬。

“小题说那个叫章鱼烧的漂亮女生,是你的未婚妻。”

“你为这个伤心?”

“对,如果她是你的未婚妻,琇玟姊怎么办?你爱她,她爱你,你们应该携手走过一世纪,不应该让任何原因破坏。”幼幼嘶喊。

“你对她真忠心!”季阳让幼幼的激烈吓一跳,她向来温和。

“她到美国之前,要求我照顾好她的爱情,这是我的责任义务,我必须认真做到。”

“放心,你没有渎职,于坊并不想嫁给我。”幼幼的忠心竟让他怏怏,不过,为了宠她,他决定教她安心。

“可是小题说……”

“于坊和我一样出生在强权家庭,有对想主导我们婚姻的父母亲,我们反对这种作法,但反对无效,只好表面妥协,私下再想办法。她是我大学学妹,我们谈过,先接受订婚协定,替自己多争取几年自由,直到我们各自寻到喜欢的伴侣。”

“可是你们……很亲热。”

“我们是哥儿们,从小一块长大,她不当我是男人,我也从没拿她当女生看。”

“所以,你不爱她?”

“爱,亲情那种。”

“所以你不会在她掉泪的时候……吻她?”她阻止不了小心眼和计较。

“她是半个男人,不会流泪。”

“万一呢?”

“那么,我的肩膀会借她靠一靠,当然要在她哭得很惨的情况下。”

季阳的答案让幼幼很满意,微笑出现,阳光露脸,心酸暂时蒸发。

“没事了?”季阳对她的笑颜问。

“没事。”

“可以去见见我们的客人罗?”

“客人?谁?”

“章鱼烧啊!你可以藉机向她证实,我说的话是不是句句属实。”

“我才不需要向谁去证实你的话,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她信他,笃定。

就这样,一场风波淡去,他们谨守分际。姊夫、小姨子,幼幼坚持他们之间,只是亲情。

洒满花瓣和亮纸片的红色地毯,缀满气球与鲜花的会场,小花童的笑闹声、宾客的鼓掌声,处处喜气洋洋。

这是一场婚礼,整村子的人全到齐,连里长都被邀来当证婚人,光是牧场的员工,就坐掉一半椅子。

幼幼站在门外,不安地拉拉礼服,碰碰颊边淡到几乎看不出的伤痕,她有期待,也有焦慌,幸福的是,季阳的手始终握住她的,没放开过,就像她躺在手术台那次。

结婚进行曲响起,她勾住季阳的手缓缓往前行,期待着牧师问她那句——“幼幼,你愿不愿意嫁给季阳为妻?”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她和季阳同时回头,苏妈妈推着轮椅上的琇玟姊往里走。

琇玟姊脸颊瘦削,空茫眼神望住新人,苍白手指指向幼幼,未控诉,她已心寒。

“你对不起我,你窃取季阳对我的爱……”

苏妈妈声泪俱下,对幼幼说:“幼幼,你怎能这样残忍?我对你不好吗?要不是你,琇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摸摸良心,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供

你吃住、疼你惜你,你竟然用一场婚礼来羞辱我们!”

突然间,宾客里出现骚动,幼幼的母亲站起来,凉快的薄纱里面,只有一套鲜红色比基尼,她叼着一根烟,冷笑说:“我早说过她是坏种、黑心肝,和她那个死鬼爸爸一模一样。”

这时,所有人议论纷纷,突地,一只咖啡色的米酒瓶被抛进来,幼幼的父亲出现。

他醉醺醺,步履不稳、歪着身子,扭啊扭的扭到她身边,大声说:“闭嘴,今天是我女儿结婚,谁都不准闹场!”

然后,他看见琇玟,涎着脸,走到轮椅旁,勾住她的下巴问:“喜不喜欢我带你玩的游戏啊……”

琇玟掩面大哭,现场乱糟糟,幼幼回首,发现季阳不见了,拉起裙子,她想逃,可是没走几步,她便摔倒在地,把满地花瓣压成泥。

父亲张扬的嘶喊着:“我强暴她了,呵呵,我强暴她……”

琇玟的哭嚎、苏妈妈的尖叫、幼幼母亲幸灾乐祸的冷笑……一波波袭上幼幼的耳畔……

“不要、不要、不要……”她的声音让震天价响的爆吼阻断……

幼幼醒了,她吓出满身冷汗,冲进浴室里,用冰凉的水洒满脸庞。

对着镜子,她一次一次对自己说:“我不爱他,我不能爱他,季阳是琇玟姊的爱人,他们应该圆满。”

宣誓似乎已经不够,她扭开桌灯,拿出信纸,模仿琇玟的笔迹写下两行字——

季阳:

请教教我,如何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我的梦中天天有你……

从此,替琇玟写信给季阳,成了幼幼的重要工作之一。

写完信,拿出日记,接在虚伪之后,她面对自己的真心。

每个月底,幼幼总会失踪两天,刚开始,季阳尽量不追问,可是到后来,幼幼的闪烁其词让他受不了,于是,他决定跟踪。

从她坐上公车开始,季阳就驾车尾随其后。进入屏东市区,她下车,走进街道旁,遥遥地,她望向远处清凉女郎。

幼幼站了很久,不觉脚酸,她的眼光没离开过那位女子。

季阳等得够久了,他停好轿车,走到幼幼身后。

感觉身后有人,她回头,出现眼前的季阳让她吓一大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心脏狂跳。

“我跟踪你。”季阳实说。

“为什么跟踪我?”

要是他始终不出声,她没发现,这一跟,他会一路跟到琇玟姊的疗养院,到时,她怎么圆自己的谎言?想到这里,幼幼顿时汗水涔涔。

“我对你的二日失踪记很感兴趣。”

“你……你可以直接问我。”幼幼讷讷。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开口告诉我。”

“对不起,这是……我的隐私。”

“我记得关于隐私权的部分,我们已经讨论过。”他坚持青少年不适用隐私权。

她看他,他回看她,这回,他没意思妥协。

“好吧,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谈。”幼幼拉起他的手,走到附近冷饮店,面对面坐下。

“她是……”说起母亲,幼幼语顿。

“我在等。”季阳用眼神鼓励她。

“她是我的母亲,十六岁嫁给我父亲,婚后两人感情不睦,我的幼年在他们的吵架声中度过。我没上幼稚园念书,每次他们吵架,我就躲到附近幼稚园里,荡着秋千,望着云,我没手表,不晓得时间,总是能拖就尽量拖延。”

“你在拖延什么?”

“我不敢回家,要是回到家,他们其中一人在,而刚好余怒未消的话,我会被打得很惨!厉害吧!才四、五岁,我就懂得趋吉避凶。”她的话中有淡淡苦涩。

有很长的一段青少年期,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承担他们的愤怒?

大手包住小手,季阳心疼,喂她一口奶茶,他只给她吃甜,不给她其他滋味。

“知不知道,他们只有什么时候才不吵架?”

季阳摇头。

“两人都喝醉酒的时候。”幼幼公布答案。

“两夫妻都酗酒?”

“嗯,当他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我就会数着地板上的空酒瓶,拿来水桶,装满瓶子,走到杂货店换钱。换完钱,我会偷五块买柠檬糖,装在口袋里,把剩下的钱带回家,放在电视机上面,他们醉糊涂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喝掉多少瓶酒。”

“收回扣?了不起!从小就显露出当奸商的特质。”

“没办法,我太喜欢柠檬糖的味道,酸得让人眯眼。”

“下次我买柠檬原汁请你。”

“不稀奇,我曾经拿柠檬当橘子吃。”

“你疯了?”

“不是发疯,我需要一点刺激来告诉自己,我还有感觉、还活着。”

“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自己已死?”他预期,更沉重的故事即将揭晓。

“我七岁那年上国小了,有天从学校下课回家,撞见他们吵架,他们吵得很凶,我爸爸拿空酒瓶往妈妈头上砸,血从她额间冒出来,两人都吓傻了。

妈妈的反应不是呼救,而是跑到厨房拿菜刀,追着要杀爸爸,他跑到外面躲起来,妈妈一怒之下,收拾行李离家出走。

后来我从邻居婶婶口里知道,是爸爸赌博输了,对方要他押出一个人,他们本来想把我押出去,可是我太小,人家不愿意收,爸爸没办法就要押妈妈,让她到茶室接客。”

这段故事季阳隐约听邻居说过,在幼幼发狂杀伤亲生父亲那天。

“爸爸回家后,气到不行,吼骂我没把妈妈留住,他把我绑起来,吊在横梁上,用皮带狠狠抽打我。那些伤都不在了,只有脸上的香烟疤还留下,造就你认知中的黑白郎君。”幽幽叙述,她不敢翻出情绪,生怕一个波动,泄露秘密。

“他太可恶!如果你愿意,我花钱雇两个杀手,砍手剁脚,把他塑成一个坐不了赌桌的小圆球。”

“放心,除非没头,否则他绝对会在赌桌上寿终正寝。”对父亲,她还不了解吗?

“他有头才怪,有头脑的人不会对亲生女儿做这种事。”

“没办法,我是无脑男的女儿。”

“是你太倒楣。”

“不过,遇见你,我的霉运终止。”

“说得好!后来呢?”

“后来我在父亲有一顿没一餐的养育下长大,高一那年,我在上学途中看到我母亲,她正在街边拉客。不管她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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