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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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季阳怀里,她一动不动,激昂在心中汹涌。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要弑亲逆伦,现在她懂了,当心下坠到一个点,人再控制不了自己。
季阳胸腔里的心脏,发出笃笃笃的沉稳声音,一声声平息了她的恨意。
是的,理智回笼,她想起琇玟姊的事不能在季阳面前揭穿,想起自己不能被抓进监狱关,她需要赚很多钱给琇玟姊治病,她的莽撞解决得了自己的忿忿不平,却帮不来季阳和琇玟姊的爱情。
没错,发泄一时怨恨,揭开所有真相的同时,伤害的人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辛苦努力痊愈的琇玟姊。
“不要怕,只会痛一下下。”
季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幼幼才发现,医生正在替她包扎手腕。她不怕痛,从小被太多棍子养大,她的皮比一般人来得粗厚。
幼幼不想离开他胸前,虽然明白这动作有多暧昧,可是……让她贪图一下安全感吧!
缩缩肩膀,她偷偷在心中向琇玟姊致歉,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季阳误解她的动作,以为她痛得太严重,圈住她的手紧缩,并向医生叮咛:“小力一点,女生很怕痛。”
这里是乡下小诊所,一个医生包办所有科目,当护士要季阳把幼幼抱到内诊台时,幼幼怀疑地望着他。
“幼幼,医生要帮你检查,我不能进去,但我会在这边等你。”
她不想要,可是季阳表情坚决,要她接受检查。
低头,她任由季阳抱她进去,隔着门帘,他在外面徘徊,医生的低语、护士的浅言,他想听进去每个字句。
这时,里面传来幼幼的呼救和护士的倒抽气声,顾不得太多,季阳直接冲进去。
“怎么了?”
幼幼的衣服被褪去,只留内衣,小小的身子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瘀青。那是琇玟失去理智时的杰作,横横直直的刀伤、锉伤、瘀伤,在皙白的肌肤上构出惨不忍睹的景象。
“该死!”季阳拉起棉被为发抖的幼幼盖上。是他!他直觉认定凶手是幼幼的父亲。
“我不是故意的。”幼幼被季阳的口气吓到,频频摇头,望住他的双眸中蓄满畏惧。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圈住她的肩膀、圈住她纤细身体,他亲亲她的额头,努力向她传达——没事了,我在你身旁。
医生拍拍季阳,要他到外面谈。
勾起幼幼下巴,季阳认真对她说:“护士小姐会帮你穿衣服,我先出去,就在外面,没走远。”
“嗯。”
当季阳和医生面对面,他们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情况怎么样?”
“我想,如果是有人想强暴她,很显然他并没有成功。”
这是个好消息,但季阳并没因为这消息多高兴几分,幼幼的伤口在他脑间鲜明。该死的人渣,竟然对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她奋力抵抗,所以留下满身伤痕?”
“有可能,不过除了手腕上和手臂的几处伤之外,大部分不是新伤,包括她额头那片瘀肿,和发间凝血的撕裂伤。”
“换言之,这不光是今天的事?”可恶,他不过才离开几日。
“对,可能是长期虐待。”
他不怕幼幼肉体上的伤痕,只担心她记忆中的缺口,那是难以缝合的痛。
“这件事会在她心中留下多久阴影?”
“我不确定,你可以带她去大医院找心理谘询师,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认为足够的爱与关怀,才能协助她尽快走出阴霾。”
“我懂了。”
“我开一些内服药和药膏给她,后天你再带她回来,我帮她看看腕伤。”
“好。”
抬眼,门帘拉开,幼幼在护士的陪同下走出来。
“谢谢医生。”季阳打过招呼,走到幼幼身边,扶着她,慢慢走出诊所大门。
几次,幼幼张口欲言,又缩回去。季阳看见,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笑容。
“没关系,不想谈的话,我不勉强你。”
他的体贴她接收到了,他是个好男人,总能接纳别人所有不幸。一时间,幼幼有股冲动,想把事实告诉他,由他来陪伴琇玟姊度过黑暗期,可是琇玟姊疯狂的坚持让她却步……
这件事,让琇玟姊痊愈后,亲口对他说吧!他是个最懂体谅的男人,一定能包容加诸在琇玟姊身上的所有不幸,对她更加爱护。
“我不想谈我父亲,我想谈琇玟姊。”
吞下哽咽,她勇敢迎向他的视线。
直到这时,季阳才想起来,回到垦丁知道琇玟整个星期没上班,便急匆匆赶往苏家,想找琇玟问问,没想到会碰上失控的幼幼……他竟然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对了,琇玟为什么没上班?”
“她到美国去了。”
到美国?好意外的答案。
“把话说清楚。”季阳说。
“你走的那天,家里来了访客,他是苏爸爸的弟弟,专程返乡探亲,他发现苏妈妈和琇玟姊的生活辛苦,当下决定带她们回美国。”
她偷偷观察季阳的表情。浓眉皱起,他在生气?
肯定是吧!换了她是琇玟姊的男朋友,也会觉得不舒服,毕竟连通知和商量都没有。
“琇玟姊不想去,可她叔叔坚持,苏妈妈也觉得要是琇玟姊能继续学业,未尝不是件好事。琇玟姊很伤心,她试过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没开机。”
事实上,那通电话是幼幼打的,事情刚发生时,她曾想过向季阳求救。
“是我的错。”当时他可能正在开会,他不习惯在开会时间被干扰。
“她上星期四离开台湾,要我转告你,爱她、别忘记她,只要一有机会,她会马上回来和你团聚。”
“所以你一个人住在苏家,自己上课下课、自己生活?”没了阻碍,幼幼的父亲才敢光明正大上门?
“我不上学,我必须养活自己。”幼幼丢给他一个惊人答案。
“你剩下不到一年的学业,没道理喊停。”
“书念不念无所谓,生活才是最实际的事情。”
他懂了,没有了苏妈妈的支持,幼幼的生活顿成困难。
“生活的事让我们大人操心,你乖乖回学校念书。”他自愿担起“大人”的责任。
“不要,我要工作赚钱。”
“为什么?为你无聊的自尊?”
“无关自尊,我觉得与其把精神放在背书上面,不如拿来赚钱。”盯住季阳,她坚持。
许久、许久,他吐气妥协。
“好吧!你想赚钱就赚钱,不过工作由我安排,不得有任何异议。”
季阳对幼幼很好,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要幼幼跟到哪里。他甚至发布命令,任何人想找幼幼,必须先经过他的同意。
幼幼没有住进员工宿舍,季阳在自己房子里隔出一间卧室,让她搬进去。
幼幼在主屋吃饭,他是幼幼的人事主管,想找季阳?没问题,去看看哪里有幼幼,季阳肯定在那里。
他所有举动,都教人猜疑两人间的关系,可他不去澄清,他要幼幼得到最好的照顾,至于别人的看法言语?随便。
合上日记,幼幼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里面写下不能对人言语的心情。拿出信纸,她领到薪水了,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寄给苏妈妈。
亲爱的苏妈妈:
琇玟姊身体好一些了吗?医生有没有说过她几时可以离开疗养院,过正常人生活?
她有没有常常谈起我或季阳?有没有时常想起从前过往?好多好多事情,我都想知道,写信告诉我好吗?
我告诉季阳我们编出来的故事,他相信了,也祝福你们能适应美国的生活,他告诉我,会等琇玟姊回来,请你把这个讯息传达给琇玫姊,好吗?
季阳安排我到飞云牧场工作,在这里,我很安心,不必担心害怕那只禽兽突然出现,这里的工作不累人,薪水福利不错,我胖了一点点。
我总是告诉自己,往前看,不回首过往不堪,你也用这些话来鼓励自己,好吗?我相信,日子会渐渐光明,我们眼前平铺的,是条康庄平稳的大道。
最后,祝福我们都平安顺利度过这段低潮期,我期待日子回复过去,我们快快乐乐在一起。
PS:附上这个月薪水两万五千块,希望能有帮助。
幼幼
“幼幼,想不想去海边玩水?”突然,季阳的声音传来。
季阳刚和北部公司开过视讯会议,伸伸懒腰,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带幼幼出去透气。
“好。”幼幼匆促点头,忙把桌上的信纸收进信封里。
“你在写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她把信藏到抽屉里,细心锁起。
“情书?”
“对,就是情书,你不能偷看哦!”在他身边,学会耍赖是最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我是你的监护人,有权利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季阳心中极度不舒服。她年纪轻轻不学好,去学人家交男朋友?真是……气死他了!
“未成年人也该有自己的隐私权,何况我已快满十八岁了!”
幼幼开朗多了,她本来就是好脾气的女生,只是两个烙痕隔开了她和人群,而在这里,懂得巴结的员工晓得她和小老板关系匪浅,自然主动亲近,因此,交朋友是种自然学习。
“满十八岁很了不起吗?我的十八岁生日蛋糕早就变成粪便排入化粪池了。”不爽、不爽,立法院应该立法,未满二十岁的女生不准写情书、交男朋友。
“十八岁是很了不起,十八岁代表成熟自主和独立,你不能再事事拿我当小朋友,这个不准、那个不许。”
“真委屈,我几时对你这不准、那不许了?你说不念书就不念书,你说要赚钱就赚钱,你晓不晓得自己根本是叛逆青少年?”
要谈委屈,他才多咧!自己的亲妹妹小题为了要赚钱,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她的事还没忙完呢!他又迫不及待接手琇玟的妹妹——一个和小题一样坚持赚钱至上的小家伙。
赚钱也就罢了,还写情书!?这简直……他完全忘记,自己的第一封情书,是在国小三年级时寄出去的。
说的也是,她好像、似乎、仿佛有点点叛逆。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拉拉季阳的衣袖,她微微摇头,甜甜的笑挂在唇角,忽隐忽现的梨窝染上蜜糖。
她不美,却总令他挂心,她一个淡淡笑容,就让他感觉一切均属值得。
“知道就好,以后不准提隐私权,话是我说了算,懂吗?”
呵呵,还说没对她这里不许、那里不准,这不就是现成例子?
“可是……信真的不能给你看。”和他的眼神对峙,她用身体护住抽屉里的秘密。
“好吧!不过你必须先答应我,哪天你们要交往,先带到我面前,通过我的监定后,才能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吐口气,季阳让步。
“牧场里,人人都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要是我带男生到你面前,事情传开,你的面子往哪里摆?”
“有道理,我们约在外面,去告诉他,我的分数只给有实力的男人。”
他努力摆出长辈姿态,糟糕的是一点都不成功,只换得她的失声大笑。
止住笑,幼幼正经对季阳说:“我认为你应该把事情讲清楚,别让人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寻常关系。”
“第一,我觉得这种情形很好,至少摆明我是有主名花,不让人再心存觊觎;第二,谁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寻常关系?忘记了吗?我是你的恩人、贵人,而且有可能是你未来姊夫。”要找关系?他随便都可以找出一百条。
“好啊!你是姊夫,以后我要求什么,你都不能说不!”叛逆少女姿态摆出,了不起写在脸上。
“对,我是姊夫,你的生活归我管理。”说着,他把她推到镜子前面。
“你想管我的穿着打扮?”幼幼疑问。
“不是。”季阳撩开她覆在脸上的黑发,露出有烧烫伤的脸颊。“你看,自己像不像黑白郎君?”
他的形容夸张,却点出事实。长期以头发盖住的半边脸颊苍白、缺乏血色;没被覆盖的脸庞则是健康肤色,两两相衬,她的确像黑白郎君。
“我没办法这样子出门。”幼幼向季阳坦诚怯懦。
“我没要你这样子出门,我告诉过你,这回上台北,我要帮你找一个整型名医。”
“找到了?”幼幼问。
“大都会资源多,找名医不困难,我和医生谈过,他说这不是大手术,动两次刀,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动两次刀?需要不少医药费吧?”她不能浪费,琇玟需要用钱。
“你以为姊夫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反问,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
“姊夫?用来生外甥、疼姊姊的。”她在他面前学会调皮。
“原则上没错,但姊夫还有另一项功能——用来宠小姨子。”搂搂她的肩,他决定宠她,宠……大约一辈子时间。
被宠……感觉真好!回身,她望着季阳问:“你真的认为它会好?”
抚上旧伤痕,伤在她身上,年代久远,久到她无法想像平滑脸蛋,是什么模样?
“它没道理不会好。”季阳笃定。
“真的?”
“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