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间,房里乱成一团。
“我没有告状。”幼幼头皮发麻、头晕脑涨,琇玟的力量很大,她松不开她的手,只能任由琇玟抓她的头去撞墙壁。
“你说谎,不然你跑哪里去?跑哪里去?”濒临疯狂的琇玟,扯住幼幼的头发不肯放,一撞再撞,企图撞去心底层层不堪。
“我没告诉季阳任何事,我去学校考试,我今天月考,你忘记了吗?”急切间,幼幼对琇玟大喊。
琇玟没听进去幼幼的话,手勒住幼幼的脖子,任苏妈妈怎么用力都拉不开她。幼幼脸色慢慢发紫,她呼吸不过来,愧疚的双眼望住她的琇玟姊,渐渐感觉到黑暗冰冷。那是死亡的感觉?
她看不见了,黑暗漫过眼睛,突然她觉得庆幸,原来解脱的感觉是这么的轻松美好。
霍地,琇玟放手,她圈住自己,缩进床底。
新鲜空气大量涌进肺部,幼幼拚命咳嗽,支起身,她看见琇玟痴呆地缩在床底,不动不语,默默淌泪。
“为什么是我?我不是坏人,为什么是我?”琇玟自问。
“不应该是你,应该是我。我错,我是罪魁祸首,我该死、该遭天谴,琇玟姊,请你处罚我……”
幼幼心碎,爬到床前,匍匐在琇玟脚边。她好抱歉,真的真的抱歉!
“琇玟别这样,幼幼没错,错的是我们的命。”苏妈妈选择向命运低头。
“我的命?不对!这不是我的命,我的命是要嫁给季阳,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少奶奶,不是这样的,哪里弄错了?谁来告诉我?”在床底,她自语。
“琇玟姊,你是对的,你的命好,你要嫁给季阳,和他生帅小子,你们要携手到老,这些话你告诉我很多次,记不记得?”幼幼伸手,把琇玟带出来。
“嫁给季阳……对,我要嫁给季阳……嫁给季阳……嫁季阳……”
她走到镜子旁,拿起梳子缓缓梳头,对着镜中自己,她安安静静地看了很久。
回身,激昂的情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她缓缓吸气吐气,眼光里有短暂澄澈,伸手抚抚幼幼瘀青的额头,轻声问:“我又发疯了,对不对?”
“没有,你只是失控。”幼幼否认“疯”字。
“不是失控,我生病了,我和爸爸一样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你比谁都健康,只是情绪感冒,吃吃药,打打针就会痊愈。”幼幼忘记疼痛,跪在地上,抱住琇玟的腰说。
“医生要我住院……疯子才住院的。”
“不喜欢住院,我们就别去,只要你每天多想一些快乐的事情,病马上会离开你。”不管自己的话有多荒谬,只要安慰得了琇玟,幼幼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你骗我,有段时间我们几乎以为爸爸会好起来,可是,他死了,到最后,我也会跳海死亡,那是我们的宿命。”幽幽地,她预告自己的未来。
“我不准你死,苏妈妈不准,季阳更不会准,你必须好好爱护自己。”幼幼说。
“爱护自己?”
“想想苏妈妈、想想季阳,你的幸福就在手边,怎能轻言放弃?”幼幼仰头望她,泪眼相对。
“对,幸福在伸手可及处,我没道理放弃,我要合作吃药,不乱想,我要……”她鼓舞自己。
“住院吧!琇玟,我们去住院,让医生给你更多帮助,说不定你会好得更快。”
苏妈妈插进话,琇玟的说法让她燃起信心,也许换个治疗方式,能阻止曾经发生的悲剧。
“可是……”琇玟犹豫。
“当年我们若是让爸爸住院,说不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苏妈妈下定决心。就算这真是她的命,她也要试图改变。
“不一样?”琇玟自问。
“对,不一样,妈妈还有点积蓄,我陪你去疗养院,陪你在最短时间把病根治,再回到这里时,你将获得新生。”
“新生?”
“对,新生。”
“但季阳回来找不到我……”想起季阳,琇玟不想离去。
“就让幼幼告诉他,说我们到美国叔叔家,等你病愈,我们马上回来。”
那个“叔叔”,是自从她丈夫去世后,就躲着害怕受牵连的人呀!她说过,这辈子再不提这个无情义的亲戚,但为了女儿,没什么不可以。
“可以吗?”
“当然。”
“那……幼幼,你帮帮我,别让季阳知道我被欺负,别让他知道我是疯子。”拉起幼幼的手,她乞求。
“我不说,我保密,等你身体好起来。”
“要保密,不可以说出去……”琇玟重复又重复同样一件事。
这个晚上,清醒的琇玟、伤心的苏妈妈和满怀补偿意念的幼幼共同订下计谋,幼幼暗地发誓,不管怎样,她都要圆满起琇玟姊和季阳的爱情梦。
苏妈妈和琇玟搬到中部山区一间私人疗养院,那里风景很好,苏妈妈来信提到,这几天琇玟病情控制得不错,没有再出现暴力的情况,这是最好的消息。
她们忙着适应新环境,幼幼也没闲着,她一方面编了满肚子故事,准备向季阳解释琇玟姊的失踪;另一方面,她正式休学,四处找工作,她要把钱汇给苏妈妈,让她经济无忧,好好照顾病人。
她深信,总有一天,新生的琇玟姊会重新获得幸福。
绷了几天的情绪稍稍解套,琇玟姊的病情和找到工作的欣喜,让幼幼沉重的呼吸终有机会喘息。
未来不管生活是否艰辛,她都要努力,琇玟的健康是她使尽全力要达成的目标。
抚抚额上瘀伤,青紫未褪,幼幼相信,总有一天它们将了无痕迹,一如发生在琇玟姊身上的意外一样,不留记忆。
走进巷口,幼幼看见父亲,晕陶陶的步履歪斜,显然又喝醉了。他没有半分惭愧,自得其乐地高唱山歌,琇玟的泪、苏妈妈的无奈,一幕幕浮上幼幼眼前,对照凶手的逍遥自得,幼幼好恨!
是的,她恨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童年时期,他和妈妈吵架,幼幼是两人的共同出气筒,爸爸打完妈妈打,后来母亲忍受不了这种生活,逃出家门,幼幼的苦难正式开始,伤痕累累不足以形容她的生活,颊边伤疤谋杀掉她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接着他对她的强暴未成、他对琇玟不仁道的欺凌……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权做出这一切?
恨翻涌着她的心,幼幼无法思考、无法厘清错与对,她一心一意想着恨。
好啊!天不行道,她来,她不介意背负弑父罪名,她是应该杀他,用他的鲜血来祭她满腔恨意。
理智退位,幼幼随潜意识前行,回到苏家,走进厨房,拿起菜刀,轻轻往自己家走去。
打开纱门,见父亲半躺在藤椅上,抖着脚,抽着烟,哼哼唱唱着不成曲调的淫秽曲子。
看见女儿,文泉咧开嘴,露出满口嚼槟榔的斑驳牙齿,两条腿在宽松短裤下面抖个不停。
“幼幼来,今天阿爸赢钱,给你吃红。”他掏掏口袋,抽出几张一百块,伸手,送到女儿面前。
幼幼盯住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冷声问他:“那天晚上,你对琇玟姊做了什么?”
“我?哦……不就是男女之间最快乐、最销魂的事情嘛!”他不觉羞愧,反而眯起眼睛,回味那夜。
“人渣!”
“我是你老爸,你敢骂我?”
“你不怕天打雷劈?”
“这种事天天有人在做,也没看见有谁被雷劈到?如果你也想尝尝好滋味,我可以教你,保证你回味无穷。呵呵……”
把脚抬到藤椅上,他抖得更凶,低头,他把百元钞票叠好,递给幼幼。
幼幼咬牙切齿,再忍不住,刀瞬地在他递钱的手背划过。
剧烈疼痛驱走了文泉的醉意,手缩起,他整个人退到壁角,看见淋漓鲜血,对幼幼咆哮:“天寿死囝仔,你给恁爸杀!”
“你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才不知道养你有什么意义!死查某囝仔,我养蛇咬死自己哦?也没想看你那个没责没任的老母做伊去,放我孤人辛辛苦苦养你,你今日竟然要拿菜刀杀我?”
“你不比她好几分,你们全是社会败类!”
拿刀的手前进两寸,她自怨自艾,恨自己身上流着这对男女的血液。
“我是社会败类,你呢?十七岁就敢拿刀杀人,要被判死刑的,你知不知?”
“你的兽欲毁了琇玟姊一辈子,她发疯住进疗养院,你得意吗?骄傲吗?”再往前进,刀子横在他胸前。
“那是你的错,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她?我以为是你……”文泉振振有词。
“你居然以为有权利对女儿做这种事情?你是人还是畜牲?”
幼幼举高刀子,用力向前砍,文泉躲过她的刀,仓皇间,抓起椅子挡在前面,幼幼目露凶光,摆明要他死,怯意上升,文泉颤栗频频。
“我有什么错?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住,你全身上下哪一个部分不是我的?”死鸭子硬嘴巴,他不认错。
“可耻!下流!”
“你要怪就去怪你阿母,她要是乖乖留在家里,我会找上你?是她甘愿便宜别人,不甘愿让丈夫疼惜,伊该死,你更加该死!”
怪她、怪妻子、怪天怪地,他就是不怪自己,是天地造就他的堕落、是人世无情,他没错,一点点都没错。
“这种话你说得出口?你没资格当父亲,你是垃圾。”豁出去了,他不在乎良心,她又何必在乎人伦?杀他,她有一千万个正当理由。
刷刷刷,刀子在眼前飞舞,手臂撞上木椅,痛彻心肺,可她无所谓,杀红了眼,她一心一意逆伦。
刀子拿近,几次与木椅交锋,一痛再痛,幼幼不怕,只要能杀他、能杀他……
砰!椅子重重打上她右手腕,打得她腕部脱臼,松开刀子。但幼幼不死心,用左手捡起刀子,文泉趁空档,一溜烟逃出家门。
幼幼紧追在后,不放过父亲。
文泉一路跑一路喊叫:“救命哦,不肖女要杀老爸!”
他跑得快,幼幼追得更快,她把痛觉驱逐出境,翻红眼光里是满满的不甘心。
文泉的叫声喊来不少邻居,可刀子在幼幼手上,没人敢出手,终于,一个男人扑上来,夺下幼幼手中的刀子,紧紧搂住她的腰,不让她追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幼幼使尽全力挣扎,她扭动身躯,用力捶打腰间大手、低头想咬去箝制。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要放过他!
“冷静点,幼幼,是我!”季阳大喊。
熟悉声音拉回幼幼的理智,恨意暂且退位。
缓缓仰头,她看见季阳的眼睛,冰冷心脏回暖,融化出一摊摊泪水。
他回来了,终于终于回来,短短七日,恍若隔世……
“我要杀了他。”宣示似的,她说。
“我知道。”他看见她的椎心疼痛。
“你不知道,我要杀他,一定要杀!”她转头,对缩在人群后面的文泉吼叫。
“杀老爸,你是厉害。”文泉吼回来。
“你有种做下流事,怎不敢站出来?”
“文泉,你是做什么歹事?”
文泉被邻居问得尴尬,回口骂幼幼一句:“你这个不肖女。”
“我不是你女儿。”幼幼恨恨地说。口里骂父亲,心中恨的却是自己。
要不是她拒绝爸爸,琇玟姊不会遭殃;要不是苏妈妈为了庇护她,留她住下,琇玟姊不会被错认。她悔、她恨,恨自己的出生、恨自己的满身罪孽。
她这种人打从出生就是罪恶,她是社会最污秽肮脏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让她承担所有不幸?为什么要让琇玟姊代过?她恨透幼幼这个女人!
“你好胆,我先叫警察把你关起来。”
“警察制不了你这种烂人?我自己来!”幼幼嘶吼。
看热闹的民众回身望向文泉。是啦!他是坏胚子,爱赌爱喝,连老婆、女儿都出价典当,还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来?摇摇头,他们对幼幼充满同情。
“文泉,你做人嘛卡差不多,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早晚会到。”
“生囝仔不是用来虐待啦!”
“没能力做老爸,就不要生囝仔。”
“幼幼我自细汉看到大,伊是足乖巧的。”邻居纷纷对他发出不平。
邻居的评语让文泉无地自容,他恨恨地在地上吐一口痰,指天指地,咬牙切齿地说:“疯婆子,跟你老母同款啦!以后行在路边,不要讲你是我的女儿。”文泉狠狠瞪幼幼一眼后,护着伤手,转身离去。
幼幼泪水流不尽,汩汩落下的是伤心。天理何在?为什么世间不存公平?琇玟姊的凄惨、她的悲伤,尽头在哪里?
“我恨他、恨他、恨他!”她真的恨。
“我了解。”
季阳搂住她,把她的头压进自己怀里,锁着、包围着,不让人再有机会欺凌,他怜惜她的心碎,疼惜她的悲情。
“我没办法不恨他,我要恨他一生一世……”幼幼低喊。
“我懂。”
抱起幼幼,季阳猜测她的深沉哀痛,压抑狂怒。他也想杀人,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一件,而是在他怀中瑟缩的幼幼。
缩在季阳怀里,她一动不动,激昂在心中汹涌。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要弑亲逆伦,现在她懂了,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