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 作者:吴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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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终于写完了作业。陈菁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开始抄起来。头也不抬地道,“三阿哥,你等下打饭的时候帮我带二个包子,我就不去食堂了。”秦湘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一个礼拜交一次作业,你就这半天抄得完?”陈菁也笑,“切,四阿哥才不会不帮我。”一边挑眉道,“四阿哥,是不是?”
秦湘旁边的数学课代表文哲元听到他的名字,头也不回地点头。这是一个很老实的男生,遵循了上课时不说小话的纪律故而没有回头,当时盛行二月河小说,陈菁把班上的男生按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一路喊下来,别人多多少少提过抗议,只有文哲元,摸摸后脑憨憨地一笑,安心地当起了他们班上的雍正帝。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男生们喔地起了哄,敲了碗作鸟兽散。
秦湘却不忙走,回过头来确定,“二个包子?”
朱颜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休息。双目半阖,忙了这么久,乍一得空,汗水争先恐后地在往外冒,一身的不舒服,终于她站起身,向走廊一头的洗手池走过去。教室楼下花坛里的栀子开得那样的旺盛,连三楼上都闻到了香味,楼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秦湘站着和宋老师说话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惹眼。
朱颜拧开水龙头,掬了水洗脸。又掬了点水浇在臂上。方才觉得凉快。这时候,后面有人开口,“夏天不要冲冷水,将来会得风湿的。”
朱颜头也不抬,径直往教室走去。晶莹的水珠沾在脸上,看在别人眼里却似是芙蓉晓露,那人见朱颜不理他,伸出手玩笑似地挡在她面前。
朱颜有些厌恶地开口,“不要找打。”二人前后坐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香伙之情,故而朱颜先行警告一声。
秦湘笑了笑收手,这才说道,“我们阅览室在招管理员,你来不来?”
朱颜停了停脚,校阅览室的管理员有一个好处,可以在教工图书室里借书。读到高中,有些东西没有参考书还真是不行。朱颜有点动心。
他喋喋不休地补充,“我帮你排了下午第七、八节课,刚才跟宋老师说过了,今天下午开始,你可别忘了。”
朱颜猛地转过身,面上有着明显的恼怒。左手握拳击出,二个人本是对面站着的,这一拳既快且狠,打中他的右肋,秦湘痛得一趔,呲了牙吸气,她这才开口,“少管我的闲事。”返身走开。
朱颜气鼓鼓地上了第一堂班主任宋老师的课,下课之后,宋老师朝了朱颜叫了一声,“朱颜,你出来一下。”
朱颜极不情愿地跟着宋老师到了走廊上。
宋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带了些窘意,“朱颜,今天下午起你去阅览室值班吧。”
朱颜低低地回答,“我不想去。”
宋老师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带了怜惜,“傻丫头!我早上看见你了,还是去吧,不要钻死胡同,万事往好处想。”
朱颜的脸也红了,难道宋老师脸上的窘意是为了她?她终于不再说拒绝的话,低了头不语。
下了第八节课,学生们都走出了阅览室,借书还书整理桌子,秦湘只当她不存在,下了阅览室的锁,这才开口,“我送你回去。”
朱颜摇头,“我自已走。”想想终于加了一句,“谢谢。”
天色暗了,有鸽哨铃铃地在天上摇过的声音,有一点风,凤尾竹哗哗地响,栀子花逼人的香。
秦湘终于开口,“什么花这样香?”眉目俱已展开了。
朱颜难得的活泼,脸上带了点天真向往的神情,唇边一丝细细的笑,细细分辨了空气中各种的香味,随手指点了道,“有栀子,带点香蕉香味的是含笑,那边是玉兰花。”
她指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地方。秦湘极目望去,大丛的青枝绿叶中不易分辨的一点白色,却原来越是素色,越是香浓。
秦湘推出他的单车来,“上来吧,我送你一段。”却见她“呀”一声,收了笑,脸上显出慌张的神色,拔脚就往外跑去。
秦湘骑车追上她,一边说,“上来,再晚了家里就要着急了。”
朱颜再不推辞,轻轻巧巧跳上他的车。车身轻颤了一下,又平稳地往前驶去。
这一段路,对秦湘来说太短,对朱颜来说却是太长。遥遥地看见巷子,她急忙说,“到了。”尚未待车煞稳,便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说声,“谢谢”。啪啪啪地往里面跑。
实在还是个孩子呢。秦湘脸上不由带了宠溺的笑,长腿支在地上。看着她跑进去。路边有几个同龄的孩子,叼了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和他的车子。秦湘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转了方向,加快了速度踩车离开。
天色暗得很厉害,巷子里已经上灯了,轰隆隆的小型发电机,昏暗的灯光,酒池肉林,红粉朱唇,朱颜只觉得掉入了一个噩梦,四周都是祟祟的鬼影,她的呼吸变得相当的困难。张目四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看见。倒也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等二个小时?朱颜叫得一声苦,双手紧紧抓住书包,灵巧地躲过喷了酒气靠近的人,拼命地往前跑。
不到百米的巷子要跑多久?朱颜在学校的百米记录是14秒。但在这里,总仿佛跑不出去。朱颜好容易跑到黑暗安静的路段,弯了腰大口地喘气。
斜里插出一支手来抓住她的肩膀。朱颜惊魂未定。“啊”地叫出声来,抓起书包就往那只手砸过去。
那人轻轻闪过,开口说,“是我。”
朱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掉到旁边的塘里。那人伸出手扯住她,把她拉到靠墙的里侧。一手帮朱颜轻轻地拍着背。斜挑的眼角尽是关注。
朱颜定了定神,退出了他的掌控范围。抱怨里带了不自觉的娇憨,“象个鬼一样,吓死人了。”
他哑哑地笑,声音里有些满足和愉悦。
终于他说,“这么晚?”
朱颜解释道,“停电,我做完作业再回来。”
他们二个人都不再说话,朱颜抬脚往家里走,他跟了两步,又停下脚。在她后面说了一句,“放心。”
随了这句话,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只火机打着。一点微微的光,替她照着前面的路。
这一向有朱家的第一件大事:朱玑中考。家里一切事情,父母再不让朱玑插手。星期六星期天又压了朱颜帮他补习。朱颜心下虽然恼恨父母的不公,想了弟弟的前途,还是从图书馆里借了上好的资料,守了他做题目。朱玑不笨,一点即通。可就是坐不住。千方百计地逃出去和他的兄弟们鬼混。姐弟俩猫追耗子一般,倒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朱颜到里面屋子倒了一杯开水,听得砰一声,跑出来时鬼也不见一个。朱颜一路摸索了找去,巷子里早起的女孩子正在晒衣服,看见朱颜会意地笑了打招呼,“又在找你弟弟?才看见他和江哥一起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江一苇已经被人尊称起“江哥”来了。朱颜不动声色。晚饭时随口说,“我同学生日,要请我们到瑶光KTV 去玩,听说那里面喝口水都要五块钱。我可不知道拿什么还礼。”
朱玑果然上当,挑了眉毛道,“什么了不起的,下次你也叫她们去玩,报我的名字,看谁敢对你不恭敬?”他话一出口便知道错了,全家人连同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的妈妈都沉下脸来。朱颜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朱玑急了,忙过来拖朱颜的手,“姐,我再不出去了,你别找一苇。”
妈妈关了房门,从墙角找出积尘很久的竹条子出来。喝了道,“跪下!”一边竹条子辟头辟脑地打在朱玑背上,“我养了你出来,难道是叫你混黑社会的?与其明天上街被人砍死,还不如今天我自已打死。”
朱玑跪在地上,气势全无,象斗败的公鸡,一任妈妈抽打。朱颜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终于拉开门跑了出去。
江一苇正在家里吃饭,就了辣椒炒空心菜杆子吃得一身的大汗,日常家里光了膀子。听到他弟弟小声说,“哥,有人找。”他以为是他兄弟,端了碗大喇喇地出门。一边改了不耐烦的口气问,“又有什么事?”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他忙缩回屋子,一边对外面叫,“等一下”,急急地放下碗,套了衬衣就跑出来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了那个水塘边上。这是个被放弃的鱼塘,里面鱼早已死尽。倒是以前有人放养的水葫芦肆意吸收着塘里的养份,满池塘都只见大得畸形的绿油油的叶片和紫色花朵。
他已经知道了下午的事,自信满满地开口,“放心,我跟朱玑说过了,要他专心考高中,不要和我们玩了。”
朱颜却不见松一口气,她有些紧张地追问:“那你呢?”带了一点希冀之色。
他愣了一愣,方才笑了起来,“女状元,你管得了你和你弟弟,你还管得了我不成?”夸张的口气,放肆的笑声。
朱颜顿了顿才开口,“那你……”羞恼,气愤,她声音已然堵住,他已经明白了她的问题,“你问我招惹你做什么?”他脸上浮出了那个痞气的笑容来,凤眼里尽是轻薄之色。他打量了她身上磨得蝉翼一样的旧的确良衬衣,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浮地摸了一把,“你说呢?”
朱颜瞅准了他的移动,一脚踢在他的膝头上。趁了他本能的缩脚,转身就跑。却被他一手扯住了她的马尾巴长发。他眯了眼睛笑道,“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不可以?”手上用力。硬扯得朱颜回过头来,伸出手钳住她的手,又用力把她掀到了墙边。他的四肢紧贴着她的四肢,钳制了她的反抗,低了头贴在她耳边,狰狞了笑道,“跟我打?”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她只觉得头皮一炸,耳朵周边的皮肤受了刺激后本能地收缩反应,耳根顿时红得透了。
他似是发现了,闷闷地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挨近了她的耳后。他温热的呼吸轻轻重重地喷在她皮肤上,每一次她都又惊又怕,但是他一直没有进一步举动。
朱颜小心地挪动着四肢,却被钳得那样紧,她不是不后悔的,根本不该来找他的,致使这样的自取其辱。她不该为他平时的表现所迷惑,终于忘了农夫和蛇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你少管我的闲事。我还没问你,这些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朱颜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身后铮地晃动火机的声音。他叼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待烟在肺里吸得透了,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烟圈。不知哪家的发廊的电视声音放得太大,歌者嘶声裂肺反复地吼唱“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才跟我走?可你总却是笑我,。”
两心知
陈菁带了二套衣服给朱颜,说是过生日别人送的,又抱怨那人没诚意,送人衣服前不问尺码的,这么小的衣服谁挤得下?硬塞了给朱颜。陈菁老爹有权,家里常有些不明不白的小礼物,朱颜执意不要,等最后打开来看到那条鹅黄色乔其纱裙子,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心下争斗良久:反正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但到底还是没有肯收下。陈菁拌了个鬼脸,收了衣服也不和她争辩。转身又拿了支笔给朱颜。朱颜的旧钢笔有些漏墨,缠了胶布还是一写一中指的墨痕。虽然看了那上面的派克字样,知道不菲,想了不过一支钢笔,也就半推半就地笑纳了。连秦湘看了她的新钢笔,也笑了道,“你那支旧笔,早就该扔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秦湘已经很熟了。秦湘的家教极好,自身又优秀,高大英俊,脸上常挂了自信的笑容。天真而不纨绔,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
作业少的时候,朱颜也出来柜台帮忙照应。她一贯的心软,没有带学生证的学生低低地央求她,“姐姐,我用钥匙作抵押好不好?”她也接过来。柜台上本应放学生证的地方放满了钥匙,于是还书时常常有人在叫,“呀,搞错钥匙了!”叮叮当当地又添一番忙乱。
秦湘笑她,“何苦来?自已给自已找事做。”她浅浅地分辩,“何必总想着为难别人?予人方便予已方便。”
果然方便到了自已,那天朱颜上课迟到,在校门口被学生会的人逮个正着。她心里正叫了晦气,那个子小小的男生对她眨了眨眼没问她的名字班级就放她进去了。听到后面的人谈笑,“姚远,你又徇私舞弊……”“上次借书时人家也没要我的学生证。”下次再碰到秦湘说她,她就搬出这件事来堵秦湘的嘴。秦湘骇笑道,“有这种事?我怎么一次也没碰上?”
阅览室是一个福地。管理员们有处理旧报纸的权利。所以,常有些小经费什么的——都做了女生们口里的零食。朱颜常记得有一种小小的金币巧克力,特别的香甜。秦湘总是千方百计地多争取她们这组的一份,却是放在那里尽了她一个人吃。
这才该是正常的学生的生活吧?朱颜脸色渐至红润,笑得也多起来了。她跳上秦湘的单车的时候,秦湘夸张地笑道,“呀,你现在多少斤了?”
她愣了一愣方才悟出他的意思,斜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一直到送到巷子口下车的时候,她跳下车,看准了他准备骑动了,重重地朝了他的车后轮踢了一脚。
秦湘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