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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爱与不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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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想看他见人就那么疯狂地追问吗?你想看他每时每刻那么无助地企盼吗?你看到了吗?!你感受到了吗?!”这个熟悉又恐怖的声音喝问道。

    “不会呀!”我坐起身,没觉得疼,哪里都不疼。

    “停手!”有人说,不知道是谁对谁。可是后来他们把我强制固定在了床上,我有干什么吗?我什么都没做啊……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擦我的手背……在做什么?我不是在吊瓶吗?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是吧!”一个人说,这声音我很熟悉的,可就是忽然忘记了他是谁。

    “是是是!我满意了!”另一个人说,他的声音我更熟悉,他让我爱恨绞缠。

    “不会……”不会,是不是小岩?天下人都会这样抛弃我,只有你不会!天下人我都不信,我只信你!你出来啊!

    “求你别说了!”有谁抓着我的双肩,有灼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有人声音嘶哑地说话。可这不是小岩。

    好困,不要在这里吵了吧,让我好好睡一觉吧。“不会……”又是谁在说话?

    “别说了,别说了。”

    “不会……”是谁这么执拗?

    “我不是有意的啊。如果是知道会出车祸,我宁愿那个人是我!你相信我呀,你相信我!”有人把头靠在我肩上说。

    “不会……”有人这么回答他。

    “你倒是说,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满意!”肩头的衣服湿了,胳膊上的手用力的在抓紧。

    “小宇,你出来一下。”

    手臂和肩头上的压力减轻,床头传来杯子和暖瓶打碎的声音,有人在用力挣扎,但厮打声还是渐渐远去了。

    “是不是要我死你才满意!”当杂乱的脚步声退到门口时,那熟悉之极的声音狂吼道。

    我的身体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尽管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小宇!不要再刺激他了!医生,不是已经注射了安定吗?为什么小哲还是这样?”

    “……药效……缓慢……”声音模糊了。

    “麻烦……他也……需要……安定……”

    “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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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嘈杂都消失了,四周都黑黑的,我看不到一点光亮。

    眼前是黑黑的一条路,路的这端是我,那面仿佛没有尽头。我惶恐地向前走,每次回头,原来走过的路立刻被泼墨般的黑暗吞没了,没有返回的可能。

    前面是未知的黑暗,后面是已知的黑暗。

    再走一段,我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始终是背影,我知道那是小岩,但无论用了多大力气,却仍是追赶不上。

    “你是不是恨我!”眼看他渐行渐远,我知道自己再也无望赶上,绝望地跪倒在地,嘶声叫道。

    “……”

    他不回答,只是转头来看着我。那是怎样的神情?我描述不出!

    “不要恨我,求求你!”

    “……”他仍不说话,只是有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头上流下来,染红了他苍白的脸,染红了他背后的黑暗。一滴一滴的,装点了这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

    不要!

    推迟了两天之后,手术还是进行了。据说是脱落超过一个星期的话,视力恢复就会受到影响。

    一闭上眼睛我就会被卷入到无尽的恶梦中。那是怎么回事啊!我想不明白。他不是很好,很好,一直好好的么?他还给我跟司机做急救,他还跟着我到手术室的么!

    他还让我别怕,让我想想我的碧草青天,让好好好睡一觉,他说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他非常冷静,诊断跟应急措施也正确。

    他怎么会死了呢?

    不会的!

    他不会死的,他死了,谁来告诉我那个故事的答案?他知道我猜不到结果的。

    无论白天黑夜,梦中总是出现一条无尽的长街,他就在那条路上缓缓地前进,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追不上。

    四月二十六日,护士这么告诉我,我的眼睛再次看到这个世界……小岩依然没有出现。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岩不是在另一个房间,不在另一个城市,他是彻底地离开了。

    没有了那个幽默的,飞扬的少年了,没有了那个成熟的,沉稳的青年了。没有人会坚定地跟我说“相信我”,没有人会温柔地跟我说“别怕,有我在”。

    那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在一天细雨困乏的深夜里为送我来医院,因为急速行驶的车辆而酿成的交通事故中丧生。

    他说他做我的守护神,他说我活得一定比他长。他说对了。可是他不知道,凡人是无法为逆天意的。

    他什么都料对,唯有一点他没想到,那就是,生命其实并不长。

    这就是上苍对我的惩罚。这是惩罚,惩罚我勾引了我儿时的挚友,惩罚我的年少轻狂,惩罚我气死了老父,惩罚我一切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希望。惩罚我做错的一切!

    我记得他跟我描述过在学校里做实验的事情。他说给兔子打空气针,当那段气流通过心脏的时候,小白兔就痉挛着死去了。他说,他想把试验材料偷回去炖了,可是每次都被老师阻止:“他们肯定是自己拿回家吃了!”他肯定地告诉我。

    我试过把吊瓶的胶皮管咬破往里吹气,然后挤压着那段气流想让它流进静脉。只差一点点就成功时被护士一把拔掉了针头。

    后来房间里再也没有我一个人的时刻。

    有人跟我说话,总是有人跟我说话。可是我都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我的头脑中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话。

    他说,我害死了小岩。

    他说,我害死了爸爸。

    他说大家都看不起我,讨厌我,憎恨我。

    他说我怎么还会有脸活在人世上?

    他说死吧,死吧,你还在等什么?

    他一直在跟我说话。在我的意识中只有我们两个。别人的话我听不懂,也听不清。这时候连我自己也知道,我肯定是精神出了问题。我的世界中只有我自己。

    一片一片粘稠的黑暗的液体包围着我,我想逃离的,可是我知道我逃不开。小岩要是活着,他会帮我的,可是,他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麻烦您开快点,赶时间。

    麻烦您再快点……

    求您了,师傅,求求您……

    他就一直这么催促着,不顾夜深人乏路滑车多,一直催……

    别催了,别催了!

    我就来了。

    在我策划着第二次方案的时候,医生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已经确诊,我患了浸润性大肠癌。

    我记得我当时是微笑着说的“谢谢。”

    很久很久我都没有笑的那样轻松过。

    很久以前小岩就告诫过我当心身体。他说我的伯父就是大肠癌去世的,这玩意儿会遗传的。

    原来我没有痔疮,原来我的腹泻不是肛裂的后遗症。原来我的体质虚弱,急速消瘦不过是因为癌细胞的迅速生长。

    原来我终于自己走到了尽头。

    小岩,你是个好医生,真的。你的诊断,你的急救,你的一切都彰示着你作为优秀医生的才华,只是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次面对你的病人,没机会看到你美好的前途……因为你认识了我。

    我知道你不甘心,很不甘心。你还太年轻啊!

    知道他死讯的第四天,我才为他落下了第一滴眼泪。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去陪伴你,你不会寂寞。

    我平静——寂静的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草地,蓝天,美好的阳光,这些那里是喧嚣的尘世可能拥有的东西?那天你问我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啦,傻瓜,西藏不是,内蒙古也不是,那就是天堂。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满身罪孽的我到底能不能被接纳?

    接到了死神的邀请信后,我的精神状态反而有了好转的趋势。大脑不再时刻混沌,也不再听到有人跟我说话。我想可能对我来讲,一切已经注定。迟,不过一个月,早,也不过三十天。

    午夜,我准时醒来。我知道他在,每个夜晚都是这样。他等我睡下了就会进来,天明之前再悄悄地离去。他可能不知道,对于所爱的人,我有异乎寻常的感应。

    每一夜我也装作不知道,可是今天我很想和他道个别。

    一团黑黝黝的影子蜷缩在沙发上,我的视力恢复得不好,就算是白天那样的距离也看不清人。我着力辨认了半天也看不出他往日英挺的模样。唉,看不着了。

    “你来了。”我轻轻地说,不是在问他。

    闻声他跳了起来,拔腿就要往门外跑。

    我的眼泪掉下来,高傲的,自负的于胜宇啊!

    早点结束吧!我对自己说,你实在不适合继续苟延残喘了。

    “就要结束了。”我在他拉开门的时候说。“你也知道了是吧?”

    “……”他的身子伏在门上,片刻之后挺直身体,转过头来。“可是没有结束!”他说,“只要还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

    那神情与梦中小岩的如此相似!温柔,坚强又自信。

    “那又怎么样?”我喃喃的说,结局早已注定。

    他欲言又止,手指轻轻地在门上扣了扣,“……每一天……”

    “什么?”

    “在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嗯?”

    “晚了,睡吧。”他笑了笑,柔声说。“不要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他又让我想起小岩。他的微笑,他的神情,他的语气都恰似小岩!

    “小岩?”我恍惚地叫道,这又是一个梦?还是说,我一直在梦中没有醒来?或是幻觉?

    “你说什么?”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小岩?”

    “小岩!”我指着他。

    “你在说什么?不要怕,他不会来,他不会伤害你!他希望你幸福!”面前的人安抚着我。不要怕,不要怕……

    “我不怕,带我走吧!”我叫道,非常激动。我一直盼,盼了这么多天……这一次,你没失约,小岩……

    值班的医生跑了进来,再次给我注射了安定。

    “没事了,没事了。明天就会好起来。”他说。

    明天……

    黑黝黝的道路,没有尽头。我走得很累很累。

    “……抽你……”

    “……”

    “我……病……”

    “……”

    门外的吵杂声把我从无止境的道路中拉了回来,我迷茫的睁开眼,侧耳听了听,吵杂声已经消失了。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身边有个很柔和的女声问道。

    我沉默地摇头。

    “身上不舒服吗?刀口还疼吗?你看来不是太好?”她继续问道。

    我依旧沉默的摇头。

    “刚刚你的朋友来探望你。”那柔和的声音停了一停,又说,“他们很有趣。”

    朋友?我还有吗?我转动了眼珠,床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来很干练但是并没给我任何压迫感。她穿着白大褂,看来应该是个医生。如果是护士,那至少是护士长,我想。

    “你好,我叫伊青。”她看到我在看她,柔和地笑着说。“谭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表情跟动作给了我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我点了点头。

    “你的朋友很有趣,说话也很幽默。‘我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谁他妈的能不做婊子?你不用吗?装个屁清高!你他妈还不时被这个工作强奸完又屁颠颠的被那个老板虐待!我怎么就没见你觉得自己丢人哪?……什么?还分精神上的肉体上了?这么说你是觉得精神堕落比肉体堕落还他妈堕落了?……不是?那你丫脑袋里装的是大粪啊?别说这个先,跟小七一个屋里呆了四年,你丫要说不了解他是什么人我抽你!’”伊青用她典雅柔和的语调大大方方的模仿着王政那粗俗不堪的话,但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怪异。心内涌动的是感动。这话定是王政对姜卫说的,我了解他,他不会看不起我,他会站在我身边的。

    “是王政。”我轻声说,嘴边不觉带上了一抹微笑。

    “你的朋友不仅很幽默,说得也相当深刻。”伊青仍然微笑着,语气里没有任何蔑视的意味。“只可惜他还没说完便被护士赶走了。因为他太吵了。”

    我不禁莞尔。“他是很糙没错,但人很好。”我说。

    “他是很好。”伊青的声音很诚恳,“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朋友。”

    “羡慕我?”我神情呆滞,“朋友……”

    “还是……你不承认他是你的朋友?你不想要这样的朋友吗?”她把手覆在我被针头划得伤痕猎猎的手背上——这是得知小岩死讯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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