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芥末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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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浴室的门。亨利果然已经进入卧室,虽然还没有真的躺在床上,但是他所站立的地方比较靠近床,而不是门口。意思够明显了,但我觉得很好。我们亲吻了一阵子,然后做爱,亨利随即睡着,我瞪着
天花板看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起身去浴室。我回来的时候,亨利醒过来,我们又做了一次,我终于快乐地进入梦乡。
(好啦,我知道你想了解细节。我知道你想听阴茎的尺寸、高潮的描述、体位的变化、各种的花招、有没有口交等等,但这牵涉到一个问题:我必须替我还活着的母亲着想。我虽然很想告诉你,可是如果我说了,那会像对着她的心口捅上一刀。还有我的两个父亲,可怜的他们会受不了,我只好连他们也杀掉。还有我的德州姥姥。还有现在还没生、将来或许会生的孩子,一旦他们读书识字之后,我要怎样避免他们的难堪。不过,你都这么辛苦地陪我走到这里了,好像有权力多少知道一些。你有权力知道,亨利是大家所谓的“床上高手”。你也有权利知道,我因为他而第一次了解,这个优点为什么会被女性朋友这么珍惜和注重,如果你懂我的意思;而我相信你是懂的……)
《爱情芥末酱》7(1)
你或许会认为,既然我还爱着别人,这样就跟亨利上床未免太快了吧;坦白说,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认为是有些太快,所以我想你一定也会认为太快。
我认为我有必要指出,这整件事完全不是我平常会做的事。它是那么彻底地违反我的本性,简直像绕了三百六十度;所以,那似乎又回到我的本性了。背负着我这种宗教背景的人,有不少棘手的事,其中一件事就是常常弄不清哪些是真正的你,哪些不是;而且要搞清楚还真不是普通的困难。这也是我长达十一年、每节十三美元心理治疗最后无法再继续的原因。
每当碰上道德两难的状况,不管当时的治疗师是谁,总是给我一句金玉良言:信任自己。坐在诊所那一体成形的橘红色塑胶椅上,我拼命念着这句护身咒语,信任自己,信任自己,但我总是回到教会教我的事实:当信上帝,个人是不可信任的。
我并不喜欢把生命里不好的事情都怪到教会头上。可是,嘴上说不喜欢,我又好像时常这样做。我想我的不喜欢,是因为世人对基督教福音派的抱怨已经够多了,不必我落井下石。我的意思是,当你大半辈子得以笃信自己死后一定会上天堂,性生活方面所受到的低程度挫败,只是很小的代价。
问题是,怀着世事非黑即白、非善即恶这种两极化二元论长大的人,一旦决定放弃这套理论,用自己的方式待人处事,你的思考方式常常会选择黑的、恶的和自我怀疑的这一边。例如,汤姆买芥末酱没有回来时,我说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戒指事件我做错了”;其实不是,这是我的第二个想法。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上帝终于因为我不守教规,要用这个方式惩罚我了。好像伟大的上帝忙于拯救被大水困在屋顶的难民,以及治疗新生儿心脏破洞的同时,“真有时间”用这件事惩罚我。而且,我是以一种形而上学的真实(如果真有这种东西)笃信它字面上的意义。基督教福音派对一切事情的解释完全依照字面,我们不懂何谓象征。
我认识同性恋吉尔的时候,他是基督教福音派,但他现在是个男同志,所以我不知道他算什么。我们认识的时候,他是很虔诚的教徒,我们一起在教会的地下室担任弱势儿童的家教。教会当时有个宣教计划,每星期二晚上会用巴士载来一些儿童让我们“影响”。我们对着他们大唱耶稣的歌,可他们都在互相丢东西玩,然后我们再陪他们做功课。
这其中的秘诀,在设法挑个不管你送他着色本、贴纸簿或铅笔组都惊喜地抱住你的七岁可爱小鬼,而非每星期都用一张讨债鬼臭脸问“你要给我什么?”的十四岁恶少。我真不明白我们这样每星期来来去去的,是为了什么。小朋友们大概是想要贴纸吧,至于我,大概是想要交个男朋友。我想要一个已是教友、因此听了我是教友不会跳起来走人的男友,他要既好看又聪明,既有幽默感又有好工作,该骂脏话时毫不迟疑,虽然没有看完圣奥古斯丁写的《上帝之城》,至少曾经试着去看,而且他能跟我妈谈宗教、跟我爸谈生意,喜欢印度菜、懂得穿衣服,朋友慈眉善目、本身高雅大方好像住过国外。我张开眼睛到处找,在教会的地下室看到吉尔。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吉尔姓什么,可见这位仁兄的故事还漏了最重要的一大段。吉尔姓张,但张吉尔先生绝对不是亚洲人,这正是我忘了说的部分。吉尔曾在阿拉巴马州一所浸信会大学念书,除去各种琳琅满目的校规,学校规定没有订婚的学生不可以接吻。于是,大家赶紧找人订婚。每个人都订了婚,大多数人也结了婚,其中百分之六十的人在毕业的三年内离了婚。据他说,他很想亲吻“新约圣经课”一位很可爱的同学,接着他就结婚了。
这位同学是中国人,名叫张莉莉,吉尔希望他们的孩子从拥有具种族特色的姓名步上人生的坦途,所以冠了妻子的姓;想来,这其实是非常先进的观念。莉莉观念的先进也不亚于吉尔,婚后八个月,就跟教阿根廷探戈的舞蹈老师跑掉了。吉尔接收了他们的朋友、家具、结婚礼物以及她的姓,这个怪异举动的理由,他从来没有给我满意的答案。
我之所以迟迟不承认吉尔那晚熟的同性恋倾向,紧抓不放的理由就在这里:他曾经结婚,所以他可能不是。每次他换灯泡时一边转一边喃喃自语:“向右紧紧,向左松松。”我就告诉自己,同性恋男子不会结婚,所以他不是。而当这个幻想即将破灭时,吉尔和我开始有了性生活,我又在他半夜起床打扫时告诉自己,同性恋男子不跟女性做爱,所以他不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生理上办不到。而吉尔曾经结婚的事实,也使得他的很多事情得以有个合理的解释,例如那张占去大半间公寓的樱桃木大床,那是莉莉的爸妈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另外的半间则放满银盘、铜烛台和水晶花瓶,在客厅的玻璃陈列柜里摆着多达十四人份的精美瓷器,而每件擦得亮晶晶的家具都有各自配套的垫子。
我早该知道吉尔是
同性恋者,一如看到凹陷的罐头那样。问题是,凹陷的罐头不一定就不能吃,对不对?不然,它为什么还可以卖?还是有人买凹陷的罐头啊,还是有人把它们买回去,愿意一赌打开来的食物还可以吃。而让我告诉你,当你是个二十五岁的处女,而且只跟基督徒(还必须是某种特别的基督徒)约会,你的选择真的只剩凹陷的罐头了。
我跟吉尔终于分手时,我转头看向教会的地下室,生平第一次看到异象。我看到布赖恩?贝里曼坐在那里,三十二岁的单身律师,教会地下室的王子。绝对的道德感使他不相信约会,只相信祈祷。他从十六岁就开始祈祷理想的妻子出现,并且草拟了理想妻子应该具备的条件。这张清单一直在修正,然后祈祷,然后修正,然后悄悄地在教会的单身女性手上流传。清单的前几项是:纯洁的心,温柔而安静,凡事顺服。这是你想要的丈夫吗?我听到一个声音问我。当然不是真正的声音,但它就像大白天一样清楚。我顿时了解,如果我继续在教会里寻找丈夫,最后的结果只剩凹陷的罐头。吉尔虽然毛病多多,但他至少帮我除去了处女那个桎梏,这表示我可以出去外面跟那些想同我上床的正常男人约会了。
我想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我的敌人其实很难描述,你要怎样去除那些经年累月灌输给你的思想呢?没有人想要进过当铺的二手衣,没有人想要盛开之前就被摘去的花。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认为这讲法很合理。谁都不想要进过当铺的旧衣,谁都不想要别人摘掉的花。然后,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我又不是衣服,我也不是花啊。我不是一项物件。
看透这个道理的感觉真好。我至今仍然认为,我的女性主义基础或许并不稳定,但是它从这里开始萌芽。我不要自己被人物化。汤姆常说,我随时可以在传统和前卫之间跳来跳去,端看哪一种符合我的目的;虽然他说这话不是要恭维我,我倒是想拿来赞美自己。
但是,我也常想,我为什么没有变成全然的女性主义者?这可能是因为我刚放弃一套很自以为是、坚信只有自己才是正统的理论,因此并不急于跳进另一套;当然,也有可能我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无用笨蛋。哎呀,我对有些事情,当然有足够的女性意识啦。生活在把女性物化的社会是一回事,但从小就灌输女孩她只是一项物件,这其实很要不得。那只会使我更想把自己送进当铺,只为了可以唾弃那些说我不可以的人。所以,我也果真把自己当掉了,感觉很好玩,并以为我从此自由了、一切桎梏就此全部抛开。
其实,并没有,我并没有真的自由,最重要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例如,每次我想起汤姆跟我的关系,我仍不由自主地相信,真正的问题在于汤姆对于嚼过的口香糖,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兴趣。他一直有免费的牛奶可喝,何必把母牛买下来?如今,他只是想喝另一头牛的奶了。我有什么权利惊讶?这不正是我听了一辈子的警告吗?这么多斩钉截铁的见证告诉我,性自由会有怎样的结果:我将落得独自一人,没有人爱我,也没有婚姻和孩子,成为饱受指责和同情的对象,连信仰的慰藉都将失去。
于是,跟亨利上床后的早上,我独自一人地醒来(因为他已经离开),没有人爱我(我感觉没有人爱我,这个说法比较抓不出语病),我不得不自问,教会说的哪一点没有实现?
我发现在说明个人的信仰时,几乎全都集中在性的议题。我相信你一定在想,圣保罗、汤姆斯?阿基纳、马丁?路德留下来的精神教诲肯定不止这些。那当然。但是,那些理论太无聊了。事实是,我对这整件事的感觉非常复杂,有些很负面,比较不负面的也很难用文字来形容。
我在想,如果我生在基督科学教派基督科学教派(Christian Scientist),其信徒拒绝使用现代医药。的家庭,这些疯言疯语会围绕着完全不同的领域打转,例如要不要去看医生。方式会是这样的:我很久都不肯去看医生,一直到我因为怀疑、好奇或病到快要死了而不得不去看医生的时候,才终于去看医生。一旦看了医生,我发现世界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运转,于是我更加怀疑看医生的价值,于是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拿去看医生,于是我就再也不是基督科学教派的信徒了。我当然看得出这其中的荒谬,虽然,看出自己的荒谬其实并不容易。
那个星期六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亨利已经离开了,我在床上又躺了一下,想要感觉我的感觉。这是我做心理治疗后养成的习惯之一,然而最近却出现了一些问题,每次我坐下来感觉那些感觉,就想吐。我开始回想贾尼斯?芬克尔教我的方法:让感觉像海浪般冲刷而过,以看白云飘过的心情,旁观感觉飘然而过。
算了,我坐起来,决定不再大惊小怪。它是一夜情,笑一笑让它过去吧。我起床进入浴室,突然看见他留给我的字条竖立在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前面。我立刻拿起电话,找考狄利娅。(碰到这种情况,我会找考狄利娅,而不是邦妮。)
“字条上写些什么?”考狄利娅听我一路说到字条时立刻问。
“你要记得他是我的上司,我认为他会把这件事当成办公室笑话。”我说。
“字条上写些什么?”她再问一次。
“他说我‘表现良好’(Fine work)。”
“有没搞错?‘表现’良好?”
“没错,字条上写着:艾莉森,表现良好,亨利。”
“看吧,他想把事情弄得比较轻松,耍点嘴皮子,说点不伤人的话。”考狄利娅说。
“我看得出他的用意。”
“但你还是被伤到了。”
“的确。”
“其实你不必担心。”
我还是担心。“依照我的感觉,如果你和某人在床上欲仙欲死,而且不止一次、还是两次,你应该会留在她家,进行早上的那一套东西,不是吗?”我说,“我觉得这样才比较合理。”
“你们做了两次?”她问。
“对。”
“连着两次?或中间有间断?”
“中间有间断,他睡了一下。这有关系吗?”
“应该没有,我只想知道所有的细节。”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她。
“好。”考狄利娅深吸一口气,“有可能你欲仙欲死,但是他没有同感。”
我一时无言以对。“有这种事?”
“我跟乔纳森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像在天堂。”考狄利娅说,“而他只是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