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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按时长大 作者:饶雪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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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拍得“啪啪啪”响,生怕气势不够,压不倒爸爸。
爸爸倒是慢条斯理地说:“小孩怎样了,小孩又没怎样,医生不是说了,没事!再说了,你这当妈的一点责任也没有?你真想萱萱好,你就不要成天去打牌!”他们倒真是说到做到。爸爸不去炒这炒那了,妈妈也不去打牌了,没事就守着我,对我嘘寒问暖,晚上还陪着我看电视,我知道爸爸想看足球,妈妈想看电视剧,可他们却把电视定在少儿台上看《小熊芭比》,还装模作样的笑,我不忍心让他们伤心,于是我也装模作样的笑。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我就快初二了,我早就不是那个喜欢看动画片的小萱萱了,我想去听梅子唱歌,想得要命。
终于逮着一个机会。爸爸妈妈要到外婆家去。外婆家很远,要倒两次车。我不想去。我拿着一大摞作业本说:“我要到许扬家去,我被弄糊涂了,不知道该做哪些作业才好。”
许扬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每次家长会铁定受表扬的人物。她家离我家并不远,我和她打交道妈妈是很乐意的。何况她正在收拾给外婆带的东西,正收拾得灰头土脸满身是汗,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手一挥说:“快去快回,别忘了带钥匙,我和你爸爸回来得晚。”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我终于明白了“脱缰的野马”这个词。我就是脱缰的野马,还有一对不为人知的充满诡计的小翅膀。太阳还没有下山,街上的一切都被烤得无精打彩,我在人们惊讶的目光里飞奔。不知道梅子是不是还认得我,这个夏天我长高了,因为不出门,还变白了。我想梅子一定没怎么变,我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她的模样。
梅子真的没变。她站在台上轻轻地唱歌。这是属于夏天的歌声。轻得象微风,甜得如山泉。在她旁边是长头发的吉它手,他轻轻地搂着梅子的肩,和她在麦克风前慢慢地摇着,一唱一合:
不再流浪了
我不愿做空间的歌者
宁愿是时间的诗人
然而我又是宇宙的游子
地球你不需留我
这土地我一方来
将八方离去
这土地我一方来
将八方离去
……
我不太能听懂歌里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象梅子那样挺美好,唱特别特别的歌,有人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摇。一定很舒服。我又在胡思乱想了,有些肮脏。梅子下台来拧我的鼻子一下说:“很久不来了,暑假过得好吗?”
我想说不好,但我还是说了好。梅子请我喝冰水,我变得很矜持,说什么也不要。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小女孩,说长大就长大。一长大,就变奇怪了。”
我呵呵地笑说:“那你奇怪吗?”
“奇怪。”梅子说,“八条腿五只脚,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和她笑做一团。
那个黄昏我忽然又想长大了。长大让我有和梅子平起平坐的感觉,我又开始想做一个好女孩,我盼着开学,像盼着过年。
我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看得很认真很仔细。这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星期天的夜晚,我在镜子前优雅地起舞,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跳这么美的舞蹈,柔软的手柔软的腿,还有微微挺起的胸脯。我换了无数套衣服,我自己的,我妈妈的,甚至我爸爸的。我精疲力尽地欣赏着自己。月亮已沉下去了,只剩下淅沥的雨丝,和我一起,等待黎明。
我没想到我会有好朋友,更没想到的是和徐小小成为好朋友。徐小小是个娇娇弱弱的漂亮小姑娘,胳膊细得像没有长好的黄草,可怜巴巴地从袖管里伸出来。
初二的时候,徐小小搬了家,一搬就搬到了我家附近,一溜小跑三分钟准到。所以我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是会碰到她。徐小小说起话来是要了命的嗲声嗲气,她说:“谢萱,你走路怎么那么快,我有时才看见你,你一眨眼就不见了。”
“是吗。”我说:“是你自己走得太慢。”
徐小小好脾气地说:“谢萱,以后我们一道走好不好,这样我们可以互相考英语单词,就不用怕听写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说,“能多写就多写几个,不能多写就少写几个。”
“难道你不想成绩好?”徐小小不甘心地问我。
“怎么不想,”我说,“谁说我不想。”
徐小小那天又穿了一件新衣服,鬼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新衣服,其实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不会好看,荡过来荡过去让人眼花缭乱。我想我起初不怎么喜欢她多半是有些嫉妒她,因为我和她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活脱脱是一只丑小鸭。
是一件小事让我对徐小小刮目相看并视她为知已。
国庆节。
我们全班组织去一家新开张的娱乐城滑旱冰。娱乐城是我们班周大安他爸爸承包的,周大安是我们班挺老实的一个男生,平时也不怎么受到重视,但是那个下午他很风光,站在服务台前安排和招呼每个同学换鞋,还不忘叮嘱一句:“鞋带要系牢了,滑漫一点,小心摔跤!”俨然一幅班长样。让人觉得以前那个在课堂上回答一个小问题都会脸红结巴的周大安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滑旱冰出色的多半是男生,他们一进场就象失控的陀螺到处瞎转,还跟着音乐大声的哼哼,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的出色表演。女生们则大都紧紧地抓住场边的扶杆不放,好象正在进行一场尖叫比赛。我虽然也不大会,但我才不想像她们一样的没有出息,沿着边场,我慢慢地滑了起来,滑着滑着,我就看见了徐小小,她穿了一套很时髦的学生装,短发上别着一个精致的发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谢萱,”徐小小向我伸出手来说,“带带我,好吗?”
徐小小的手指又细又长,优美而充满信任地伸在我面前,我有些犹豫地握住了它。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自身难保的我牵着弱质的徐小小在场中打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旋以后,“轰”的一声一起跌倒了。这一下跌得不轻,我好容易回过味来,发现自已有半个身子压在徐小小的身上,她美丽的发夹松了,头发乱蓬蓬地遮住了半张脸,嘴角却好象在笑。我赶紧爬起来,慌乱中忘了脚下的冰鞋,又一个趔趄跌在徐小小的身上。肖老师在场边急急地叫着:“罗峰,周大安,你们男生快去扶一下。”
男生们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劲软软的,好半天才把我们从地上拉起来。徐小小死死地攥住周大安不肯放,嘴里嚷着:“得把我扶到边上去,得把我扶到边上去!”把个周大安的脸弄得通红。正在这时苏波从旁边慢慢地滑过来,打了个唿哨,冲着徐小小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找女疯子做教练,活该!”说完示威地看了我一眼,就直往前溜走了。好个徐小小,只见她一把推开周大安,左歪右扭地朝着苏波追打过去,嘴里尖叫着:“死人苏波,你不可以乱讲,你赶快回来跟谢萱道歉,否则我饶不了你……”。苏波没想到徐小小会来这一招,一吓,本能地往前逃,场子里乱作一团。徐小小继续在后面歪歪扭扭地追,手举起来做打人状:“你必须道歉,你必须道歉!”并以惊人的速度抓住了苏波的后衣领,倾刻间,两人象被大力士扔出的铁饼“咚”地一声倒在了场子的正中央。
那晚我和徐小小手挽手地归家,我好象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热过,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西天的晚霞覆在天空,象一枚薄而巨大的枫叶,徐小小说:“谢萱,你是我们班上最聪明最胆大的女孩,我一直想象你那样,真的。”
“哪里,”我由衷地说,“你比我勇敢一百倍。”
“那是为了友谊,”徐小小把声音低下来,有点抒情地说,“为了友谊做什么都行。”
徐小小的确是一个很懂得经营友谊的女孩,那种有滋有味的情谊在她纤细的双手下变幻出无穷无尽的色彩。我们彼此叫着亲密的外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功课,一起打乒乓球,甚至吃一个饭盒里的饭,好得像一个人。我想这种心心相系的感觉一定是我们班上所有女孩向往的,她们也开始成群结伴,交流一些看似神秘的眼神,但却总没有我和徐小小之间来得默契和维持得长久,正因为这样,我和徐小小开始成为女生中非常独特的人物,我由衷地感谢小小,是她让大伙忘掉过去的我并让我拥有脱胎换骨的喜悦。
我最不喜欢去徐小小的家,进门要换拖鞋,进她的小房间还要再换一次拖鞋。徐小小的妈妈年轻得象她姐姐,说话也和她一样的嗲声嗲气,在家里穿着电视上的女人才穿的看上去很华丽的睡衣,让我缩手缩脚的不自在。可我又有点希望我自己的家像她家一样漂亮,我的妈妈像她妈妈一样年轻。和徐小小在一起久了,说不上来的自卑就常常偷袭我。
初二秋冬之交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实习老师,老师很年轻,短发大眼睛,有些象梅子,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唱歌。她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仇丽”。然后告诉我们说她的姓念“求”而不念仇人的仇,她说千万别把我当你们的仇人而是有困难就来“求”我。
这个开场白很新颖,大家就唏哩哗啦的拍掌。新老师教语文,还实习当班主任。她给我们班带来很多新鲜的东西,比如早读课的时候分角色朗读课文,比如课外活动的时候分小组进行乒乓球赛,比如给家境困难的刘小兵家送温暖,再比如进行“课外书要不要读”的辩论会。这些活动让我们恍然觉悟初二实际上是很美好的一个学年,特别是正在筹划中的“走进青春”生日烛光晚会更是激动人心。大家对都仇老师好,好得肖老师都有些嫉妒了。于是就担心这一活动会因为肖老师的阻拦而泡汤。灵通人士胖子张园原安慰我们说没事,有了仇老师肖老师不用备课不用改作业,心情好着呢。
徐小小骂张园原说:“呸,没良心。你那么差的语文成绩是谁替你补起来的,喜新厌旧。”把张园原搞了个大红脸,只好装腔作势地扬扬拳头:“雨后春笋,你给我小心点!”
“雨后春笋”是男生们给徐小小起的外号。这个外号很传神,因为同她朝夕相处的我都觉得她是一夜之间长高的,不知不觉中她从我们班的女生群里脱颖而出,连被称为班花的金铃也开始向她投去羡慕和嫉妒的眼光。虽然我和她之间依然亲如姐妹,但我却总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那个秋天,徐小小总是穿着裙子,露出健美而颀长的长腿,开始收到男生给她的情书。徐小小对我毫无隐瞒,我从那些男生或隐秘或肆无忌惮的语言里初次领略爱情面目,有些惴惴不安的胆颤心惊,徐小小也是,握着我的手慌乱地说:“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我作了一个苍白的建议:“也许你该穿点土气的衣服。”“那怎么行,”徐小小惊呼说:“那是我唯一的乐趣。”
可能是因为漂亮,徐小小很快就被校学生会文艺部相中,去做了一名干事。这个干事实际上根本就无事可干,但却无形中提高了徐小小在班里的地位。这不,举办“走进青春”烛光晚会之前,仇老师还特地来找她商量,仇老师说:“你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和文娱委员一起把这个活动好好策划策划。争取把这个活动搞成功!”
文娱委员是班花金铃。当徐小小一腔热情地去找她商量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学校的文艺活动你可以管,班上的文艺活动没你的份儿。”
“欺人太甚!”徐小小铁青着脸对我说。
“怕什么?”我鼓励她,“你有仇老师的军令状,想几个好点子出来,压压她的威风!”
徐小小有志气,好几天课也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绞尽脑汁地出主意,可是都被我一一否定掉了。
比如她说:“把男生女生配成对,举行交谊舞大赛,评出最佳拍挡。”
“那不行,”我说,“肖老师会气疯的。”
“把男生女生彻底分开,划清界线,对歌。”
“初一都搞过两次了,没劲。”
“排几个小品?”
“本子呢?”我说,“再说谁肯演,我就不肯。”
“见死不救。”徐小小很不开心。不过更不开心的事还在后面,金铃已经在班上找了七个女生,在排练一个叫“草裙舞”的舞蹈。还在歌舞团借来了衣服请来了指导老师。我偷偷地看过她们的排练,很美,很舒服。伸手、弯腰、旋转,平日在班里并不起眼的女孩因舞蹈而出色无比,说实话,我都很想自己能是其中的一员,可我不敢说,徐小小已经够可怜的了,偏偏仇老师见她一次还问她一次:“有了好点子没有?”
让徐小小绝处逢生的是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本少儿读物,上面有童话《白雪公主》的英语版,很浅显,还配了优美的插图。徐小小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把电话打到我家,激动无比的说:“金铃栽了!我要排一出英语童话剧《白雪公主》,我演白雪公主,你来演巫婆。找班上最调皮的八个男生演王子和七个小矮人。”
我当徐小小是痴人说梦,要说服八个男生,岂不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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