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弱点 作者:杨子敏儿-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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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时候?”
“ 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你总是第一个坦白,总是让造反派抽打你。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说我害怕什么,那也应该是继承你的吧。”
父亲低下头,好象不想回忆,不过沉默一会后,他抬起了头。我看见父亲浑浊的眼睛心头一紧。这时父亲 缓缓地讲起来:
“其实,我从年轻一直到你出生哪里想到过死?更加不用说怕死了。你是1965年出生的,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虽然说以前历次运动我都被卷入,可是政治直觉让我感觉到文化大革命才是空前绝后的。你妈妈和我两地分居,她是赤脚医生,住公社卫生所,需要经常出差,所以你们兄弟和姐姐就跟着我住在学校。那时你姐姐八岁,你哥哥五岁。我由于出身不好,加上作为教师本身就是一种罪,所以经常被造反派欺负。我想了,当时我有一些选择的,例如我可以加入一派投身到火热的文革斗争中。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读完《毛选》的知识分子,也可能是少有的几个真正理解文革精神的人吧。加上我身体强壮,块头大,只要我选对派别, 我还是可以大展身手的。不过那样就有两个问题需要考虑,一是我得打人,甚至杀人。就算可以避免用棍棒杀人,我的笔也一定会致人于死地的;还有一个结果就是,万一我选择的造反派输了,那我就有可能被人家打死。我自己倒也无所谓,可是如果我被打死,或者坐牢了,你们兄弟俩和姐姐会怎么样呢?於是我选择保持中立,不加入任何一派。现在说起来好象容易,可是在那个年头要保持中立也是不容许的呀。 於是今天这个造反派赢了,把我拉去批斗一番,明天那个造反派占领了学校,又把我推上台批判。有时他们折磨我,让我跪洗衣板,有时让我跪在碎玻璃上。我也是人啊,天生火气大,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暗暗下决心,‘老子拼了,和你们同归于尽’,我块头比他们大,打死一个没有问题,多掐死一个老子还赚一个。”
我听得目瞪口呆,父亲边讲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作势掐着造反派脖子的样子,看着父亲松弛的皮肤开始抽紧,我的心里一阵轻松。
“那时每次被造反派抓去批斗,我都不知道晚上是否还可以平安回来,每次出门时,我都把你的姐姐叫过来,交代她,如果爸爸晚上不回来的话,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弟弟们一路要饭去找你妈妈。我写下纸条,放在你们每个人的口袋里,上面写上求好心人帮帮忙,为孩子指指路, 给一口饭吃的字样。你姐姐很懂事的样子,把纸条收好,可是你,那时才三岁,不把我放在你口袋的纸条当回事,不是拿出来擤鼻涕,就是尿湿”
讲到这里,父亲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了起来; 一笑,眼泪就出来了。母亲还在厨房自言自语,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是明白人,我知道我不能死,我一死,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知识分子,他们为了坚持原则,坚持共产党主义理想,坚持信念,又或者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顶撞了造反派,得罪了红卫兵,结果不是被人打死,就是打残;他们死了,倒是杀身成仁了,他们眼睛一闭,苦难就结束了,可是他们的孩子呢?苦难还刚刚开始呀,那些父母被关进监狱或者受到非人折磨的父母的子女在学校也受尽欺凌,有的无法忍受甚至自杀了,幸存下来的也基本上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力。我不是没有看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呀。好在经过解放后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政治斗争的磨炼,我已经成熟到抛弃所有被人灌输的理想了,如果说我还剩下有一个理想的话,那就是你们几个孩子,你们不但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希望, 我的一切。”
我细细回味着父亲的话,原来父亲也有理想,只是他的理想就是我。
“只要可以把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带大,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当时就是下了这样的决心。 於是在整个文化大革命中,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我认罪,我就低头,让我反省,我就写检讨。在最危险的时候,我怕那些造反派失去耐心,我不得不让你姐姐带着你们一起坐在会场最前排,观看我在台上低着头挂着牌子挨批斗。那时造反派好几次在申讨我的时候激动不已,想向我下毒手,可是毕竟人心肉做的,当他们看到台下你姐姐带着只有三岁的你坐在那里时,就避重就轻,不踢我的肝脏脾脏,而只是狠狠地刮我耳括子,象击拳袋一样打我的腰。不过你知道,我虽然被打得昏头昏脑,有时还满身是血,可是我只要眼角瞟到台下的你们兄弟三人, 我就咬紧牙勉强自己站起来,让他们接着打,你爸爸那时就是因为有你们才可以一次次熬过来。我心里明白,如果我熬不过来,我的孩子,我的理想就完了,所以,你看,看看现在的你们兄弟俩和你的姐姐,不但都读了书,还有好工作,我得说,那些造反派从来就没有击倒过我。”
父亲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心里难受得要命。我假装揉眼睛强忍着眼泪,原来在我心中如此怕死的父亲,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父亲。
“只是那么多年,我总是怕这怕那,结果害怕本身几乎成了我的习惯甚至性格。”父亲开朗地说,“你妈上次还数落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一辈子东怕西怕,都怕习惯了’,哈哈,我想也是,上次回湖北,见到一个姓朱的瘸子,我一开始心里竟然有些害怕呢,他是文革中打人最积极的造反派,后来又被别的造反派把他的腿打瘸了。现在听说他出监狱后所在的厂也倒闭了, 加上他的儿子都不成气候,三天两头回来逼他要钱,他生活很艰难,最近说要去申请到外地的乞讨证去自谋生路,因为他那条瘸腿会引起一些同情的。这样一个人,我第一眼见到还是条件反射的有些怕。”
父亲竟然象小孩子一样格格地笑起来。从厨房传出来的母亲的自言自语中我知道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
“还是你妈妈给我提醒,她说,‘老杨,你这个老糊涂,你怕什么?’我这才恍然大悟,对呀,我的孩子都长大了, 都过得好好的,我没有什么好怕了。”
“爸爸,”我好奇地问,“虽然我们就是你的理想,可是你的理想实现没有?”
父亲先是不解的看着我,随后笑了一下:“实现啦,实现啦,就是那一天,对,1983年7月23日,公社送来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当时正在做饭,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不过我听不见,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先是有小孩子跑过来,边跑边喊,‘杨 老师,公社给你送喜报啦,你们家杨子考上北京大学啦 ’,我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还是先熄掉火吧,万一一会激动起来忘记熄灭的话饭会煮坏的,后来那一天,我一狠心, 煎了三个荷包蛋,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也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饭没有煮坏,父亲给我多煎了两个荷包蛋,他用筷子给我夹鸡蛋时颤抖的手和激动的样子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我不愿意想起那些事,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今后所作的一切都很大程度上是为父亲而作的,不让父亲失望,让父亲再次快乐,让父亲有个快乐的晚年成为我人生重要的目标。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和周局长关于致命弱点的对话,以及周局长多次谈到我的致命弱点时那神秘得意的样子,还有周局长“ 威胁”我,如果我再乱来,他就会让我父亲把我亲自领回去。我算是明白了,周局长一直知道我心中最大的害怕,让父亲失望,让父亲希望破灭就是我最最不愿意的,只有用这个方式威胁我,才会让我收敛。如果当时公安局两位审问我的同以我父亲作威胁的话,例如我再不坦白他们就告诉我父亲我是杀人犯,我和妓女准备结婚什么的, 那我八成先坦白了。想到这里,我不觉暗暗笑出声来。
“爸爸,既然你的理想在我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时就实现了,那么,我真希望你今后有自己的快乐,不再以子女的一切为重”
父亲突然情绪有些低落,喃喃地说:“理想都实现了,我和你妈现在是没有理想的人,没有理想,没有希望, 我们其实并不怕死,我们只是想多享受一些这样平静幸福的晚年生活。”
“我理解!”我打断父亲的话,我本来想说“我理解了”,说出来却是“我理解”,其实父亲今天不是第一次告诉我他的故事,只是也许连心理学家都并不清楚从懂事开始就看着父亲被批斗的孩子的心理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可能正是在潜意识里知道父亲为了孩子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和忍辱负重,使得我长大后对於结婚生孩子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象父亲那样保护自己的孩子。虽然说父亲那个时代的狂热和造反派一样都成为历史不再是公害,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危险,核子武器,化学武器不说,SARS,艾滋病,禽流感这些就够一个作父母亲的操心不尽, 加上失业失学,暴力色情,我自己算是可以勉强招架活着,可是我真是没有信心如何把孩子带好。也许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我是因为害怕才不结婚吧。父亲毕竟是父亲,你可以在知识上,见识上,职位上等所有的事情上超过你自己的父亲,可是在有一点上,你却永远比不上你的父亲,那就是在对你自己的认识上,你无法超过你的父亲。
更加让我震惊的是,父亲对我的爱,为我们子女所做的牺牲已经刻骨铭心的影响了我,以至我目前对父母的爱成为我生活的目标。我干一切都不愿伤害父母,干一切也都是为了让父母为我骄傲。但是正因为这些,也使得我在生活和工作中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冒险,因为我的任何“失败”都会给七十多岁的老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和你妈的理想就是你们,你们兄弟姐妹就是我们的梦,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你们如果想为自己的理想而拼搏,那是你们的事。就象当年我们会为了你们做任何事情一样,我们同样理解你们为你们的理想和梦做什么事。你们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梦,我和你妈妈已经没有梦想了,我们只是想多活几年,你该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不过,如果能,是否可以把阿华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我和你妈妈都喜欢她,也想你们在一起。就算我们最后一个愿望吧!”
父亲好象自言自语一样,我却认真回味着每一句话。我想,的确,父母是幸福的,他们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现在也许是我该走自己的路,实现我自己的理想的时候,并且我要为阿华,也就是郭青青洗脱冤屈。
我心里开始盘算大计划。
(《致命弱点》第十一章 完)
正文 第十二章 打入FBI
“我们必须自己做!”
田海鹏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介绍了一遍,我想海鹏应该清楚了。我们的同学接二连三出事,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巧合,国家安全部的周局长也同意我的看法。问题是,周局长已经表明他们无能为力。我想,他们是只能等着我们的同学一个个出事,然后他们到时再一个个绳之以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出现,于是我找到田海鹏,我要实行自己的计划。
“我们必须自己做!”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海鹏看我的表情充满疑惑,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们?意思是你和我?”
我点了点头。
“你代表国家安全部吗?”他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问。
“不,”我摇摇头,“我和国家安全部没有关系。”
“那我们必须自己做什么?”田海鹏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我把杯子里的珍珠奶茶喝下去,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必须自己着手调查这几宗复杂的间谍案,看是否是在我们同学内部出了问题,找出元凶,拯救尽量多的老同学。同时,客观上我们也是为保卫国家的安全作贡献!”
海鹏在听的过程中,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一直张得大大的。
“你听懂了没有?”我问。
“不,不,我非常明白,”海鹏说:“只是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海鹏脸上的表情就变化了好多种,最后停留在脸上的表情是兴奋夹杂着期待。我想,这事好办了。
“海鹏,”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你的人生目标好象并不是开个‘一年之计 ’,对吗?”
“对,对,我开‘一年之计’最多也就是为了验证我的观念、点子正确,事实也已经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时间一长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一直想干点惊险刺激的事,最好是特工工作。你现在招收我为特工,真是太好了!我这个特工可以不要任何经费,我还可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