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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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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门大敞,汪云崇挑挑浓眉,转回头拉过同样有些不明所以的南叠枫,跨过门槛进了大门。

  方刚走进两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停在庭院正中,齐齐向左首望去。

  一行十五六人皆是仆从装扮,阿然阿九也在其中,方才开门的那个老管家垂首跟在一旁,走在最先的,是个身材高大却体态有些臃肿的中年男子。

  汪云崇与南叠枫正过身来。不消多言,那个领在最先的人,绝对是莫润升无疑。

  南叠枫用眼角瞥了汪云崇一眼——不是说莫润升是个“俊朗的骨气人物”么?怎么会是眼前这么个富态财主?

  汪云崇抽抽嘴角,也有些意外。

  两人心中虽然奇怪,但该有的礼数总还是不能少,于是略略正色,正准备高声问礼自报家门,却哪道——

  遥隔着五六丈之距,莫润升倏地停了脚步,后面跟着的仆从根本没料到老爷会突然止步,险些就要撞了上去。

  莫润升圆睁着眼睛,整张脸仿佛凝刻在了某段记忆中,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叠枫;渐渐地,凝固住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眼神中的错愕纠杂惊恐和无法置信瞬间奔涌了出来,身体微微颤抖。

  阿然眼疾手快,连忙奔前两步搀住摇摇晃晃的莫润升。

  汪、南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依呼延铎所言,南叠枫与宁添南长得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莫润升有幸见过卸下面具的宁添南,那么见到南叠枫会觉得惊讶和熟悉,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跟呼延铎比较起来,莫润升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头了一点?

  莫润升伸出微颤的手扶住阿然的肩,闭上了眼。

  许久,莫润升重新睁开双眼,向一边的管家老者道:“槐伯,替我拟封信差人捎给惠大人,说我家中突生大事,抱歉失约了。”

  老管家槐伯耸起苍老的眉,惊讶道:“老爷,您不去见惠大人了?”

  莫润升点头摆手道:“今日无法了,改日我会多带点礼物去给惠大人赔罪。”

  槐伯看看莫润升,再看看南叠枫,终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莫润升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扶住自己的阿然,慢慢走向南叠枫和汪云崇,最后在两人跟前停住,直视着南叠枫璀璨明亮的双眼,仿佛完全忽略了汪云崇的存在。

  “你……”莫润升向着南叠枫抬起一只手,却不知所谓何意,有些颤抖的唇中好容易才吐出这么一个字,又再哽了许久,才断续道:“叫……什么……?”

  南叠枫虽然觉得古怪,却还是连忙深揖下去,道:“晚辈南叠枫,多有打扰之处,还望莫老爷勿怪。”

  莫润升毫不关心南叠枫的施礼,近前两步握住他的肩,道:“你姓南?”

  南叠枫被莫润升如此激动的举止弄得一怔,料想莫润升多半已经猜到自己和宁添南的缘故了,抿了抿唇,抬眼道:“或许……该姓宁吧……”

  莫润升又瞪起眼来,握着南叠枫双肩的手毫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不知是肯定还是疑问地大声道:“你姓宁……!姓宁……!”

  南叠枫忍不住回头看了汪云崇一眼——这个莫润升到底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渊源,会震惊成这般?

  汪云崇蹙着眉摇了摇头。

  莫润升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南叠枫,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看走了眼,来来回回数遍之后,视线终于停留在南叠枫颈上所系的红线上,眼睛又一次直住。

  “这是……”莫润升语不成句。

  南叠枫被他惊乍得如堕五里雾中,见他盯着自己颈上红线不放,只好将那贴身佩戴的圆形润色小玉牵了出来。

  一个隶书的“南”字深深镌刻于圆润的碧玉中,莫润升紧紧盯着那个字,忽然闭上眼,长长地叹出一声:“润离啊……”

  还不等南叠枫和汪云崇思索莫润升叹出的这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南叠枫忽然眼前一花,竟猛然被莫润升张开双臂抱住。

  抱住自己的双手虽然毫无内力可言,但其中用上的力气之大,竟足以令南叠枫一瞬窒息。

  汪云崇吃了老大一惊,正待上前,忽听莫润升唤了一声:“枫儿。”

  汪云崇怔住。

  莫润升缓缓松开南叠枫,双手再次移到他肩头,凝视着那邃洁如星斗的眸子,道:“枫儿,我是你舅舅啊。”

  舅……舅?

  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击中,南叠枫睁大灿亮的星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如当日被呼延啸道出生父是宁添南一样,模糊而执拗的记忆又再次奔涌起来,凌乱的碎片仿佛无从捉摸,但这千头万绪却又似乎突然汇作了一点,渐渐明朗清晰起来。

  偏居乡野、与江湖全无瓜葛的莫润升,之所以会识得那个传奇得如神话一般的宁添南并且见过他的真正面容,竟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汪云崇也呆了好半晌。宁添南教养他十五年,他早已习惯了宁添南的神秘作风,也习惯了对师父的做事待人不管不问,却未料十余年前那个师父偶然拜访的莫润升,居然会是南叠枫的舅舅。

  “真是老天有眼……”莫润升哽着声音从上到下又仔仔细细看了南叠枫好几回,道:“枫儿,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有没有吃苦?”

  到底是常年办案的本能使然,最初半瞬吃惊过后,汪云崇略略蹙眉,上前两步,问道:“莫老爷何故如此肯定枫就是您的外甥?”

  一句话落地,莫润升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在一旁的汪云崇,打量了几番他的眉眼,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汪云崇翘唇一笑,改口道:“想来莫叔叔也不认得我了,先前师父带我来见莫叔叔时,莫叔叔的宅子还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谁想一晃竟也十余年了。”

  莫润升神色一肃,微讶道:“你是……汪云崇?”

  汪云崇挑眉而笑。

  此话一出,跟在莫润升身后本来完全不知状况的一众仆从全都惊讶起来。

  名满天下的十二卫总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抛弃清北长公主背婚抗旨之事更是传得全天下尽知,如今活生生的人物冒出在眼前,怎能叫人不惊?

  莫润升的神色更加纠杂,视线在汪云崇和南叠枫之间摇摆不定,一时间难以相信这两人竟会同天同时出现在自己府上。

  惊异怀疑的目光最终定回在南叠枫身上,瞬间温和了下来。莫润升上前拉过南叠枫,再抬头看了汪云崇一眼,道:“都进来说罢。”

  装饰得华丽纷奢媲美京中权贵的侧厅中,静默一片。莫润升擎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挡着盏中的茶叶,心事颇重。

  蓦地房门被轻轻推开,华发花须的老者举步迈入,正是槐伯。

  莫润升抬起头来,道:“哦,槐伯,过来坐。”

  槐伯走近两步,目光与南叠枫交汇,又再次怔了怔,这才慢慢向莫润升右侧的灯挂椅走去,坐了下来。

  莫润升这才放下方才根本喝得心不在焉的茶,转向南叠枫,道:“你那个时候太小,一定是没有印象的,槐伯可是看着你出生的。”

  方刚坐好的槐伯又再次站起来,向着南叠枫微一欠身,行了个主仆之礼,道:“小少爷。”

  南叠枫连忙要站起来回礼,却被莫润升按住,道:“你既然回来了,受槐伯这一声,也当得。”

  “我……”

  莫润升再次打断,道:“我知道你心中定有无数疑惑,这都是你那个父亲……”莫润升顿住话头,长长几声重叹,才道:“我心中亦有许多不解,且……一件一件来罢。”看了汪云崇一眼,道:“没想到你居然做到了十二卫总领,不愧是宁添南教出的徒弟。”

  汪云崇漫漫一笑,道:“莫叔叔不用再提了,这十二卫总领,早就是过去的事了。”

  “嗯。”莫润升对汪云崇是不是还任十二卫总领似乎不太关心,耸起眉点了点头,向槐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待槐伯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之后,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的?”言罢望向南叠枫。

  南叠枫刚刚自突然冒出来个舅舅的震惊中缓过来,乱成一堆麻的脑子方刚开始有了些头绪。

  既然莫润升是自己的舅舅,那么自己的母亲,定然也是莫家人了,可是……她现在身在何处?为什么传奇一世的宁添南会偏偏和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有个孩子?为什么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又弃了他而去?

  无数疑问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而此时突然被莫润升问了这么一句,这其中的纠杂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言得尽的?南叠枫一时语塞。

  汪云崇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接话道:“莫叔叔应是知道百川山庄论武大典的罢?”

  莫润升蹙了蹙眉,道:“这个自然。”

  “那莫叔叔有没有听说今年的论武大典中决出了百川山庄第二十任庄主?”

  莫润升本就是专心营商的生意人,宁添南消失之后他更是再也无心关心江湖事,如此已有十余年,况且乡野地方消息传得也慢,除了当朝一品大员十二卫总领拒婚公主一夜之间被贬白身这种惊天消息之外,人们对那些个无关自己生活劳作的传闻都不太感兴趣。

  今年的论武大典中出了百川山庄的下任庄主,仿佛的确是有听人提过,但事不关己,对这种消息莫润升也是听过就忘,根本没那个心思去仔细打听,更不用说去追问是谁了。

  莫润升的眉间拢得更紧,不知道汪云崇此时问出这样的话是个什么用意,犹豫道:“听人说过几回,怎么了?”

  “莫叔叔过得真是清静日子,让人好生羡慕。”汪云崇笑笑,一指身边的南叠枫,道:“今年论武大典上大出风头、成为继任庄主的,就是枫啊。”

  莫润升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仿佛这是句多么费解的话一般,盯着汪云崇愣了半天。

  这一下不消多说,汪云崇参赴百川山庄论武大典一事天底下几乎无人不晓,百川山庄的继任庄主会和他熟络上,这也不算奇怪了。

  但是……

  莫润升反应过来,目光转回南叠枫身上,道:“你答应了?”

  “本来是不想,后来……”南叠枫顿了一下,想到这其中的因果来由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说清,于是道,“后来有些事出得突然,仔细考虑过后,就准备答应下来。”

  “不许去!”莫润升突然沉声喝了一声。

  南叠枫与汪云崇都是一怔。

  莫润升有些愤恼,站起来回走了数步,激动道:“这江湖上是非纷争一大堆,百川山庄更是要命的地方,你父母就是陷到这么些个乱七八糟里面的,你不许再给我卷进去!”

  南叠枫自两岁左右起被陵鹤子收养,他自幼聪慧,又天生是学武的料子,连没怎么想去精通的音律都因为师父教调内息沾了一点儿边,而且仅会吹的那一支箫曲竟比自小就通学所有乐器的水扬心奏得还要撼人心肺。从小到大,师父都从未约束过他,偶有偷闲犯懒,也不过一两句提醒轻责而已,所以,南叠枫长到这么大还从未体会过被个长辈这么直言痛喝地教训是个什么感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莫润升话一出口也后悔了,坐了回来,轻轻拍拍南叠枫的肩,缓声道:“听舅舅的,留下来,别去做那个什么百川山庄的庄主。”

  这舅甥二人一个愤恼激动一个惊怔愕然,反应都有些不对,汪云崇旁观者清,叹了一声,道:“莫叔叔此言差矣。叔叔可有想过,枫既然能赢下论武大典,就真的有做百川山庄庄主、厘清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本事?”

  莫润升侧他一眼,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汪云崇挑挑眉,不答反问道:“莫叔叔难道就不好奇枫是从何处学得的这么大本事?”

  失踪二十年的外甥突然重现,莫润升胸中激动混杂别他复杂情绪一涌而上,理智更是不时地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被汪云崇这么一说,方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

  “枫儿,你这么多年,都是在何处过的?”莫润升锁起眉,关切道。

  武夷山上严寒酷暑心无旁骛的十六年光阴,师父辞世后的三年颠沛,在京城闯入皇宫后与汪云崇的一连串离奇牵绊……所有种种流转一般翻倒出了记忆,南叠枫垂下睫来,待欲开口,却觉汪云崇的右手按了上来。

  “莫叔叔方才的话起了个头还未说完,莫叔叔到底为何如此肯定枫就是您外甥?”

  莫润升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当年宁添南带着汪云崇到莫府上时,汪云崇也不过七八岁年纪,虽然三岁看大,当时的汪云崇亦已经是个聪颖过人、功夫底子极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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