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意满君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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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只是……目前的她至少懂得如何宣泄啊……不像他……
再痛苦的事她都可以忍,为何眼下却哭了?他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师潇吟一拧眉,迟疑间,终是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晶莹剔透的泪,“别哭,听到没有?”
晓满一听,扁扁嘴,故意作对似的又落下两颗泪。
师潇吟的眼底流窜过一道邃光,“你曾答应我,说是听从我的安排……言犹在耳,掰指头算算也不过十来天,你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不成?”
晓满用力地抹了一下泪,仰起头道:“我从来没有忘我自己说过的话,忘记的人是大师兄你!先是糗我,让我做那些事在人前出丑,然后又在教我时,推三阻四,左右都在找理由拖延,你——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师潇吟眯着凤眼,“你认为我之前教你做的事儿只是为让你出丑?”犀利的两道光尖锐若刀,剜人心房。
晓满禁不住后退几步,揪着襟口,“难道不是吗?”
师潇吟的面色一下子变冷,两颊微微抽动,随即头也不回地一转身,拂袖而去。
自小满日降临,天就变得越发闷热,可师潇吟的一来一去间,那宽大的戏服袍袖卷起一股冽风,带给晓满的却是冷若寒霜的感觉,宛如坠入了三九天寒冰般的天地里,形神僵化。
晓满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原地,眼睁睁望着他离去,五味杂陈。
分明早已认定是师潇吟的错,错在他的一步步敷衍,一步步蹉跎,但为何他这一走,难受的人反而是她呢?
如今,她——俨然成了罪大恶极的人嘛!
低下头,晓满看到师潇吟方才在地上画的那个圆圆的圈子,脚不由自主迈了一步,而后再撤离数步。突然,她停下脚步顿一顿,偏着脑袋不知想些什么,接着又毅然地大步走入圈中。
枯眼遥望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
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寥寥几字翻来覆去,都能道尽幽幽红尘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层层纠葛与无奈。不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罢了,而凡尘间真正的万般烦恼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孤灯明灭枕头欹。
一夺人心魄的美人倚在榻前,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场景,此刻却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心惊。
“何必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笨女人折磨自己?”中年男人粗嘎低沉的嗓音破坏了一室的和谐与宁静。听得出来,他十分不悦。
“那仅是你的认为。”师潇吟轻吟般的语调回荡在屋内。
“单是我的认为?恐怕人家也不领情哦。”男人嘲弄地讪笑道。
师潇吟微微咳了咳,浅呷一口茶润润喉咙,才漫不经心地道:“她迟早会明白我的一番用意,不必旁人担心。”
黑影似电光火石般三两下跃至近前,铁臂牢牢钳住师潇吟白皙的下颌,蛮横地一扯他的臂膀,低吼着警告:“师潇吟——你最好把脑袋瓜放聪明点儿,别把我惹火,否则一旦出了事,相信那后果绝不是你愿看到的。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了吧?”
师潇吟原本苍白的俊美面庞更无血色,他有气无力地一抬眼睫,淡淡地回应道:“你每年说的话相差无几,无非是要我早点儿妥协,怎就今日改了口,学会关注他人了?”
男人嘿嘿干笑几声,粗糙的指尖深深陷入师潇吟的肌理,掺杂着几许阴谋的意味说:“她是与众不同的人,你不是也说了吗?能让你另眼相看的女人,我自然是不会错过,亦不可能……放过!”
师潇吟冷冷地逼视着他的眸子,直视眼底深处,毫不客气地道:“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所以,今生今世注定失败!”
男人捏着师潇吟下颌的大手青筋浮现,体内的血液在瞬间沸腾,怒火立即爆发至顶点!他的口吻弥散着危险的气息,随时都有扑向猎物的可能。
“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会活活掐死你。”
师潇吟镇定自若,眼都不眨一下,淡然地说道:“你就是掐死我,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男人闻罢,愤怒地掐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几乎可听师潇吟的脖颈上发出细微的挫动声响。
师潇吟面若枯槁,惟一不变的是脸上始终挂着的那抹浅笑,仿佛此刻受苦的人不是自身——
抛去一皮囊,脱离三界苦。
男人握着师潇吟脖子的手慢慢松开,然而面庞上阴冷的笑却蔓延开来,诅咒般的呢喃在他耳边奏响:“我了解,你绝不是一个甘愿被人威胁的人。不过,你给我清清楚楚地记住一点——孙猴子本领再大,照样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现在,是我有心忍让,等真把脸撕破时,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会手软!”
师潇吟急促地喘息,几乎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待到没有力量支撑虚弱的身体,就只能伏卧在榻上,一根手指也难挪动位置,“你在西域长大,可曾听过中原有句古话:宁喝开眉粥,不吃愁眉饭?莫寒生,你纠缠我家几十年,为的究竟是什么?一口气?一段怨?还是一个没有理由的理由?折磨我多年的同时你自己就不觉得累吗?”
莫寒生眼中的火簇在一刹那间变得更加炽烈,宛若熊熊烈焰,暴涨的怒意足以焚烧世间万物,“也许,我做的事在你或世人眼中毫无价值,甚至卑鄙无耻,那又如何?总归,我的的确确达到了目的——负我的人痛不欲生,这就够了,哈哈哈哈……”
狂浪的笑声中掺杂着诸多的复杂情愫,师潇吟不是听不出来,凝视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嚣张脸孔,他能报以的仅是怜悯的一笑,再多的便是施舍的眼神。
可恨之人只有可怜之处,乃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莫寒生解读出师潇吟的意思,他阴鸷地把玩着粗壮的五指,一点榻上人的殷红眉心,阴郁地说:“早晚,你会后悔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潇吟,别让我对你彻底失望,不然,后悔的人一定是你而不是我。”言尽于此,黑袍袖一翻,卷入夜幕的掩护中。
人已去,师潇吟无力地掀了掀嘴唇,欲再出声,却发现喉咙疼痛难忍,无法吐出半个字。
脑中回想起方才莫寒生临走前的话,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挣扎着起身,磕磕碰碰下了床榻,甚至连外衣都来几不及穿,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小筑。
到外面的空地上,他骤然停下脚步。
因为——
一道娇小的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晓满!她一个人还待在他画的圈内,嘴里滴滴咕不知说些什么。至于手和脚则在不停地笔划。让他更惊讶的是,晓满重复的全是他之前示范《三尺白绫》的动作和唱腔。
好聪明的人儿,他仅演示了一遍,小丫头就掌握了其中的三昧。
除个别的措辞有些出入,其余的基本要领她都一一描摹出来,绘声绘色,妩媚动人至极。
欣慰的笑自唇角勾出,师潇吟远远地、静静地站在小筑门口,倚栏观看,任夜风在不知不觉中侵袭他的四肢百骸,足下亦不曾移动一寸。
一个是痴痴然练了一晚上,一个是怔怔然看了一晚上。
漆黑的夜晚,还有第三个人以他那冷绝卓然的眼神窥视着小筑,浑身上下笼罩着浓重的煞气,直惊得鸟兽四散。
不为人知的重重阴谋与冷森诡谲悄悄展开……
天渐渐泛白,微曦初现。
晓满抹去额前的细汗,拍拍肿痛的胳膊,又敲敲双腿,转身刚要去提水,正迎上小筑门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
“大……大师兄?”晓满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揉两眼,他不是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了吗?
师潇吟看不出有何表情,虚弱的声音困顿不已,“练得很好,不错,只是有一些细节要注意到啊。”说着,拿过她手中的帽翎子,戴在头顶,而后快步走到场子内重新为她演示一次,边演练边说出关键的一些问题。
晓满经此点拨,豁然开朗,郁闷了一晚上的疑惑立即解决。她狐疑地观察着师潇吟的一举一动,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她心中的那些问题。
“都看明白了吗?”师潇吟停下动作,侧过头问她,“还有没有问题?”
“没……没有。”晓满被动地摇摇头。无法置信他真的在一夜之间忘掉了所有不愉快的事!
“那就练下去,我会天天检查……隔两天教一次新的内容。”他说完,定定神又看她一眼,才慢慢地转身。
两天教一次新内容?
晓满瞠目结舌,纵然她不是这方面的翘楚,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这样快会有她要的效果吗?想到此处,不觉猛然一惊,难道师潇吟是借此来讽刺她昨天晚上的不敬?
不错,她是想用最短的功夫学会最好的技艺,并非不计效果地照单全收;她是想快点儿学会那些曲子,脱颖而出,并非任人恣意欺凌。
她的忍辱负重需要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事,她不会白白浪费时间。
“大师兄——我昨天脾气不好,你要担待。但我希望你体谅——”晓满满手是汗,心烦意乱地道,“体谅我的心情,我承认自己任性,说话不为他人想,先前也曾为此惹你生气,不过,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从不和我计较,是吗?”
师潇吟一扯嘴角,“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丫头。”
“你若真的恼火了,就说出来,我愿意受板子。”晓满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鼓足勇气说道,“但是,练戏时请你好生教,我同样也会好生地学,成吗?”
师潇吟顺手理理滑下的乌黑发丝,口吻平淡无波,“我平生问心无愧,而你呢?”如果,她肯静下心来仔细想,便很容易发现自己的进步有多神速!至于神速的原因,可想而知。傻姑娘,怎么就不会转一转圈,换种方式想呢?
晓满一下怔愣住了,细细思量着他话中的意味。
师潇吟不等她反省,便自顾自往回走,脚刚迈出一步,便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他急忙伸臂去扶墙壁,奈何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远在天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那能支撑的一面。
扑通一声,晓满被惊醒——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映,旋即,不及思索就跑上前去一把扶住倒地不起的师潇吟,脱口问:“你……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好好的,走路竟然会摔倒?打死她都不信!
不知为何,望着师潇吟满脸憔悴、脸白唇紫的模样,她的心突猛然一揪,微涩的感觉在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她禁不住开始怀念那个在戏场上艳惊四座的师潇吟了……因为,这样虚弱无力的倦态完全不适合那么美的人……
照道理说,师潇吟受伤,她是最该暗中偷笑的人,然而,事实上她却无法高兴地放声大笑,总觉有此想法已是罪孽深重。
她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根本都不像是当初立志进戏班子为父报仇的刚烈女子!性子,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狠不下心对几次三番戏耍她的男人弃之不顾。
咬咬牙,对,一定是他的美貌使得她无法视若无睹,情不自禁产生一种难言的怜惜之情。
人皆有爱美之心。
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仅仅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当然会有心软不忍之时,所以,她按捺不住跑去扶他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中,不是吗?
晓满如此告诉自己,不然,她真的无法解释一切都是怎样发生的。
师潇吟低低地喘息,慢慢借着她的微薄之力撑起身子,双眼下意识地朝她看去,正好与晓满那复杂的眸子对上,不由得微微一怔。
暧昧。
有些暧昧在悄悄凝结。
两人似乎都有一瞬间沉寂在彼此交睇的视线中,又不约而同回避开。熟悉的气息缠绕在鼻息间,心跳莫名。
师潇吟眉眼微眯,又轻轻咳嗽两声,打破僵局,“晓满,你继续练习,我没什么大碍。”
晓满闷闷地回嘴:“一个长期练戏的人走路都走不稳?”悄悄运上内力,连拖带拽地,硬是把他“扶”到房中。
师潇吟挥挥宽大的袖子,再次下逐客令:“莫要大惊小怪,我晓得你的一片至诚之心,去做你的事情,不必待在我这里耗时光。”
晓满故意挽高他碍眼的袍袖,要笑不笑地扬了扬两弯细眉,“我没有大惊小怪啊,尊师重道是你言传身教告诉我的,大师兄,所谓‘有事师妹服其劳’。疾痛向来是可大可小,来不得丝毫马虎,你不是说身子骨是本钱吗?那就别跟当师妹的敷衍!”
她竟把他当初的话全部扔回给他!
师潇吟的唇瓣边逸出一丝浅浅的苦笑。牙尖嘴利的夏家丫头,当初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其中的特殊意味呢?若还把她当做一个单纯的乡下小姑娘,那他岂不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傻瓜?
虽然,他还不清楚这小姑娘来“小四喜”的真实目的,但他发自肺腑地希望继自己之后,有优秀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