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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花氏孤儿-第37章

小说: 花氏孤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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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纳木索皱起眉头,实在无法将面前尚且矮他半头,且形容枯瘦、面带病色的少年与战场上驾长风,转乾坤,所向披靡的白衣战将联系在一起。

“是他!就是他!”

多穆身旁的男孩子指着倾之兴奋道。

“阿来!”多穆出声阻止了喜形于色的男孩儿,他架起两臂,端正坐好,开口道:“战场上,我们是敌人,但我们敬重勇敢而强大的敌人,可这里不是战场,你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族人?”

“族长,不是”阿来急着上前解释,却被身旁的白衣人拉住了胳膊。白衣人对他摇摇头——在部落里,没有任何人不畏惧祭司白姜那张永远不会有表情的银色面具,阿来只是个孩子,他缩回身去,口中喃喃,“是,大祭司”

“战场上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伤害无辜的孩子,不可饶恕!”

倾之只瞥了多穆一眼,对他的恫吓充耳不闻,又转头去看那个叫阿来的孩子——有些面熟

数日前,倾之与三五同袍在山中寻路,正值雨后,土壤松动,他一脚踏下,正踩到濒临崩溃的崖体,霎时山崩地裂般脚下失了着落,整个人向崖下张去。

瞬间天地昏暗,耳畔隆鸣,还伴着撕心裂肺的呼喊——“三弟!”——那是拽裂了他衣袖的行已。

再醒来时,星辰满天。

倾之试着活动身体,虽受伤多处,所幸都不致命。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依然是山高树茂,谷幽林深,不知身在何处。夜行野兽的呼嚎冲破密林的屏障,直达高天,搅动一池深蓝——涡旋,仿佛要将人吸了进去。

倾之撕了本已褴褛不堪的衣服包扎伤口,抓起破晓,拔出两寸,月映寒华。

后悔昔日的决定为时已晚,反思决策的失误却嫌尚早,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有求生——山中野兽众多,毒蛇潜伏,落了单便是凶多吉少,可他血仇未报,如此死了,实不心甘,也无颜面去见爹娘兄长。

上苍怜悯,天不亡花氏,几日跋涉之后,倾之来到一处山谷,谷中有一平坝,爬上坝子,土地平旷,田畦纵横,农人耕种其上,山歌嘹亮,其乐融融。

倾之伤口未得及时处理,又几日食不果腹,已是目眩耳昏,浑身乏力,可他头脑却还清醒——不是幻象,难道是他误打误撞闯入了焱部的领地?

天阴沉沉将要下雨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雷雨将至的紧张。

“轰隆隆”天边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田里一人高举着锄头,倾之脑中瞬间划过一道厉电,“轰”的炸开——不好,他暗叫一声,拖着踉跄的步伐扑向那人,大喊:“危险!”抢了锄头,挥力抛出。

“轰!”动天彻地一声雷响,两人双双昏倒在地。

周围耕种的人见此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是谁先惊慌的喊了出来——“诅咒,诅咒,娆煌的诅咒!”余者如雷轰顶,纷纷跪地,高举手臂,仰天长呼,磕头至地,“娆祖饶命”,“娆祖保佑”

“轰隆隆”雷声不止,天威庄重,神威肃穆。

夹杂着雷声,倾之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字眼——“娆煌”,“诅咒”

被救的那人正是阿来。

倾之此时将前前后后串联了起来——他与众人失散后,误入焱部领地,适逢雨天,电闪雷鸣,他救了一人,自己也受伤晕倒,被人抬回了焱部大寨。寨中有人认出了他在左都麾下效力,多穆便绑了他来质问。白衣人,阿来口中的大祭司,提起过“娆煌的诅咒”,而他隐约记得雷击之后也听到了诚惶诚恐的声音,喊着“娆煌”、“诅咒”之类的字眼,难道说,娆煌的诅咒指的便是雷击?

想到这里,倾之暗下决定赌上一把,对多穆道:“我不是伤人,而是救人。”

“胡说!”纳木索怒喝。战场上,他不敌倾之,吃过大亏,自是一心认定了倾之不是好人,岂肯轻易放过他?

倾之瞥了一眼怒目凶相的纳木索,淡定,微笑,“若不是我,”看向阿来,“他早就死在娆煌的诅咒之下。”

“娆煌的诅咒!”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一个外乡人,如何知晓娆煌的诅咒?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祭司白姜,“你怎么会知道娆煌,知道娆煌的诅咒?”

倾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下腹诽:还不是你告诉我的?然而,他虽不知白衣人身份,也不知她有何企图,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目前唯一可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即便白衣人有何阴谋,也要先救了他再说。

白衣人说他该知道娆煌是谁,而他只知道一个娆煌。

倾之身为花氏后人,从小便对与祖辈的丰功伟绩交集颇多的烨滥故事耳熟能详,可他从前只知王妃娆煌身死大泱川,而听白姜及焱族人的口气,恐怕事实与记载相左。况他幼年时,曾读史书,言有烨滥后人寻仇,见花氏祖先将锦都治理得百废俱兴,富庶安宁,从此隐居山林,不复出。然而又有史载,烨滥末代,王族凋零,烨滥王并无手足兄弟,而他死时也无儿女,唯一怀有身孕的王妃又死在了逃亡的路上,那何来烨滥后人之说?他曾问过先生,先生亦不能解答,只说史书的记载“其巧乎,其神乎,其左乎,可知之,而不可尽知之。”如今想来,倾之倒有了另一种解释——传言死在大泱川的烨滥王妃逃过一劫,越过凤脊山,来到了焱部

倾之看了白姜一眼,道:“娆煌本不是焱部人,而是古烨滥人氏,且贵为王妃。四百年前花氏攻打烨滥,逼死了烨滥王,王妃南逃,至焱部。”

白姜心下点头,道这花氏子孙果然不辱先祖。换言之,若花倾之连娆煌都不知道,在她白姜心中无非是个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还能指望他对付商晟?

倾之见众人没有出言反驳,便将心放宽,看来他此次不但是误打误撞入了焱部,还巧之又巧的知悉了一断鲜为人知的秘密。

“那娆煌的诅咒呢?你知道多少?”多穆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雷击。”言简意赅。

多穆浓眉倒竖,虎眼圆睁,右手手掌握成了拳,“说下去!”

倾之见状,心下便有了底:他见过坝子周围的地形,知道所谓雷击并非天谴,而是地势所致,只不知道这与娆煌何关,为什么焱部人要称之为“娆煌的诅咒”。

倾之手握了足够讨价还价的价码,便道:“我家乡锦都,也就是古烨滥城,从小听说过很多关于娆煌的传说和故事,且我略懂些通神之术,若族长信任,我愿为您解疑排忧。不过”

多穆正被吊足了胃口,不由皱了眉,“不过如何?”

倾之微笑,“若我为族长解了诅咒之谜,族长如何谢我?”

纳木索低声唾道:“在我们手上,还敢提条件!”

多穆盯着倾之,忽而大笑,慷慨道:“你放心,第一,我不杀你,第二,你愿留则留,我待你如宾,愿走则走,我遣人做向导送你出山。”

倾之摇头,“不够!”

纳木索喝道:“你还想怎样?”

倾之不理会纳木索的叫嚷,只对多穆道:“我要族长派遣向导将失道的虎贲军全部送过凤脊山。”

“这”多穆凝眉,帮助强敌无异于与己为敌,万一他们反咬一口

多穆的顾虑倾之心中有数,便道:“虎贲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今已不是族长的对手,况且如果族长答应,在下可劝服主帅,与焱部再结‘曼佗之盟’,但有商氏一日,我不过山南,汝不过山北,永为盟好,互不相侵。”

多穆捏着下巴,食指捋着颌下短髭:他虽利用地形困住了北来的军队,但七嵕关一败也让他知道北方的军队兵强马壮,士勇将广,且又屡出奇兵,战阵熟练,而军粮军资,战备给养,双方更不可比。他当初起兵是为了破解娆煌的诅咒——因为大祭司说“只有让娆煌焚身的火光重燃大地,焱部才能从神的惩罚中解脱”,如果无需征战便能摆脱诅咒,他也确无并吞商氏之心——他打下过凤脊山北的城池,见过那里人的生活,他知道,那不是他和他的族人想要的。能再结盟约当然最好,但他能相信面前的少年有足够的能力左右主帅的决策吗?

多穆正犹豫不决,纳木索沉不住气,大声道:“他们北方人最是狡猾,骗我们粮草被烧在先,烧我们粮草在后,族长,不能相信他们!”

纳木索的话引来不少附议,多穆更加为难。

倾之一笑,“兵不厌诈,怎么能以战之道论邦之道,焱部与凤都缔盟四百年,凤都可有失信?凤都颜氏可以信守承诺,商氏一样可以做到。”见多穆仍不能决策,倾之又道:“族长若不信我,干脆也不要信我能解诅咒之谜!”

多穆拍案起身,“若你能解诅咒之谜,我自信你。”

倾之上前一步,“好,一言为定。”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多穆蹙眉,“你们北人有句话叫‘得寸进尺’。”

“可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看向白姜,“既是交通神明,我需要大祭司的帮助。”

多穆询问白姜,“大祭司,你看”

白姜双手交叠,弯下身去,“但能解开诅咒之谜,白姜愿服其劳。”

娆祖殿。一尊没有面容的女身塑像脚踏烈焰,手拈桃花。

夜色深沉,时闻犬吠,倾之盘膝而坐,挑灯夜读。

白姜在旁边踱边道:“这是娆煌死前留下的手迹。她来焱部之时,焱族人尚未开化,不知耕种,不懂织纺,是她教他们刀耕火种,纺纱织布,使焱族人过上安定的生活,因而焱族人敬她如神,称‘娆祖’。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教给他们文字,至今焱部都没有文字,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刻在木简上的是什么。”白姜侧头问道:“你能懂多少?”

倾之正手抚木简,逐字辨认,头也不抬道:“能懂一些,却不能全懂。”

白姜一笑,语气甚是随意,“我闻说先锦都王花少钧对烨滥文字颇有钻研,你从小熏陶渐染,该懂得不少吧?”

心下一凛,握木简的手不由抓紧:言下之意,她知道他的身份!

倾之抬起头来打量白姜,也回之一笑,“四百前年有娆煌为焱族人敬若神明,四百年后有白姜被焱族人尊为祭司,娆煌是烨滥王妃,身负血海深仇,不知大祭司是何方神圣,是否也心怀仇恨?”眼见白姜身形一震,倾之低下头,勾起嘴角。

看着佯装若无其事,偏却藏不住,或者故意露出狐狸尾巴——孩子气的洋洋得意的花倾之,白姜心底燃气一股久违的兴奋与兴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惊起她哪怕一丝的情绪了,久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睿智、冷静、从容、无情,像极了商晟而又恨极了商晟,颠覆商姓王朝,舍花倾之其谁!

“去罹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白姜道。

倾之抬起眼眸。

“去罹盗取桃花烬时曾得我的指点,他不曾向你说起过我吗?”

倾之审视白姜,心下忖度她的话有几分可信。“二哥在七嵕关之战中受伤,没有来得及向我提起在焱部大营的见闻。”

“哦?”白姜微微吃惊,问道,“不碍事吧?”

倾之道:“伤势虽重,所幸救治及时,无性命之忧。”

白姜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可是个好孩子。”

这话倾之倒是赞成:二哥虽时常摆出一张冷脸,却其实面冷心热,最是单纯。

白姜续说道:“你疑的不错,我是凤都人,昔年白凤、青羽和你师父颜鹊虽贵为凤都王族,却也敬我三分,称我一声婆婆。不过老婆子我图清闲,不理朝务倒是真的。可谁知这一个个不肖子孙竟生生丢了凤都山河,身死国灭,独留我这一个风烛老人苟延人世,可悲可叹。后我辗转来到焱部,当上了他们的祭司,我誓为凤都复仇,假托‘娆煌的诅咒’说服多穆兴兵北上。然而,”叹气,“我又何尝不知凤脊山南区区部落,又怎么是商氏铁蹄的对手?”

倾之垂目听着,不动声色,只有手上一片一片不徐不疾的卷着木简:若白姜所言属实,为何从未听师父提及此人?此番南征,难道师父不知白姜身在焱部营中?如果知道,又为何不告诉他们?若白姜是在说谎,她又怎么敢在他面前提起去罹?她就不怕穿帮吗?或许她根本就知道去罹受了重伤,没有机会详说营中遭遇?可她身为祭司,坐镇后方,又如何知道去罹受伤?

无数疑问徘徊不去,然而信与不信却没有选择——真如何,假如何,信如何,疑如何,此时为友,彼时为敌,是盟也,唯利也。

“婆婆。”放下书简,倾之起身,执晚辈礼。

白姜颔首,口中道“好”,一边示意倾之无需拘束。她自坐下,斜了身子指着木简问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不死

【章十二】不死

“娆煌逃过追杀,来到焱部,生下了儿子思,烨滥王室姓予,也即史上的予思,曾刺杀锦都王,后归隐山林。娆煌授焱族人以耕织之法,制渔猎之器,颇得敬爱。族长拓拿爱慕娆煌,想娶她为妻,娆煌一心要为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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