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之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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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报社。这对于周宁海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因为没过几年这家报纸就如火如荼，名声之大，让周宁海本人都始料未及。但就算是如此，周宁海居然在报社全盛之际忿然辞职。然后他和几个朋友承包了一本旧刊物，试图利用原有的刊号，将其改版为时尚刊物。结果他们过低地估计了运营一家媒体所需要的资金储备，最终失败。他后来回到W市，和朋友合伙开公司，想把北京的经验借鉴到W市，又因为水土不服，公司不久就关门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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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血　第一章（3）
一年前，周宁海神秘地对楚戈说，他准备在W市隐居一段时间，偶尔给本市和外地的报纸写几篇财经专栏稿。从那以后，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他们之间的联系却越来越少了。一般来说，现代人的生存方式已经对11位数的手机号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朋友之间只要一直保持着电话来往，或者互传短信，见不见面就无所谓了。然而，楚戈和周宁海之间连这种联系方式也渐渐地断绝了。
　　一年之前，在六月的最后几天，刑侦局接到了一起报案，一具男性尸体在W市郊的南溪被发现。南溪位于W市的正南方，是W市的度假胜地，风景绝佳，绵延的山谷之间流淌头清澈的溪水。因为沟深林密，游人失踪的情况时有出现，但是发生谋杀案却还是第一次。楚戈及时地赶到了现场。
　　现场一点没有遭到破坏，甚至像一幅优美而略带感伤的风景画。一具尸体趴在一块圆形的大鹅卵石上，仿佛在小憩，浅浅的溪流不急不缓地从石边绕过。死者的双腿浸泡在水中，卵石阻击水流溅起的水花浸透了死者上半身，水珠顺着发僵的指尖、头发和衣襟末端又回流到溪水中。没有血迹，致命的部位咽喉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已被水流冲走，血已流干，使得伤口看起来很干净，并不像其他凶杀案的现场那么可怕。
　　法医小心地将尸体翻转过来。尽管作为W市的刑侦中队长，楚戈见过诸多令人做恶梦的可怕场面，但是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天晕地转，眼睛模糊。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死者不是别人，正是久未谋面的好友周宁海。
　　在周宁海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法医按程序进行了尸体解剖，解剖室的那一幕楚戈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就站在周宁海的遗体的旁边，看着他那匀称而苍白的躯体像一尊被放倒的石膏像一样躺在解剖台上，任凭队里唯一的女法医戴着乳胶手套的双手在他的身上抚摩着。
　　这是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直接面对周宁海的尸体，他喉头发紧，浑身血液流动迟缓，脑子被无法控制的悲观情绪所占领，差点把自己的职责都忘记了。
　　“南溪肯定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女法医一边摘去手套一边说，声调和平时一样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好像总在和人开玩笑一样。“根据胃内容判断，死亡的时间在48个小时之前，或者更早。他是被抛尸到南溪的。”
　　“48个小时？”
　　“对。死者被极为锋利的利器割断喉管，刀口整齐，部位准确，手法非常娴熟。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因为在死者残存的血液内发现了镇静安眠类药物的成分，剂量相当大。按照常理，一个人不太可能在服用大量安眠药物后还能割断自己的咽喉。”
　　“绝对是他杀。也许凶手害怕死者挣扎，先骗他服下大量药物，或者让他服下足以致命的药物后，担心他仍然不死，便割开了他的喉管。”
　　“不过，”女法医做了一个夸张的表示不解的表情说，“那么大剂量的药物，任何人吃了都不会再醒过来。反而我感觉割喉的那一刀是一种伪装。”
　　“药物的来源呢？”
　　“这种普遍性的药物虽然不可能在一般药店买到，但是想搞到也不难，医院的药房或其他途径都可以，很难查到来源。”
　　“那么抛尸的时间呢？”
　　“南溪的水温介于10到18度之间，综合其他因素考虑，抛尸的时间在24小时之内。这个时间很难确认，可能抛尸者在死者死亡之后对尸体采取了一定的措施，比如放置冰块降温。”
　　尸检结果提供的信息非常简单，并没有为案件的侦破提供太大的帮助。
　　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刑事调查已经全面展开。他们首先想找到抛尸的目击者，但是一无所获。抛尸地点离公路不远，而这条公路又与一条繁忙的高速公路相连，任何人只要借助交通工具，就可以在24小时车程之内从任何地点将周宁海的尸体运送到南溪这样一个僻静无人的处所，抛尸之后再迅速溜之大吉。周宁海被杀的第一现场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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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血　第一章（4）
接着，他们试图寻找周宁海在W市的最后居住地。这个时候，楚戈已经把周宁海的死讯通知了远在北京的周宁茜，他们发现原来死者的妹妹对于死者生前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周宁茜提供的住址还是楚戈所知的那个旧地址，位于一个名为幸福里的社区。
　　楚戈亲自去了一趟幸福里。幸福里社区是一家大型钢铁企业的旧家属区，现在已经破旧不堪，外墙龟裂，满是污垢。周宁海租住的是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厅，这说明他的经济状况一直很窘迫。据房主介绍，周宁海三个月以前就搬走了，连押金也没有要求退回。他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只把电脑装了箱，把书和衣服打了个简单的包，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他去向的话语或者提示。但是当时他的情绪非常愉快，在向房东交回钥匙的时候，房东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交上了桃花运，他笑而不答。
　　房间已经被房东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了，周宁海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楚戈能够找到的他的生活的痕迹是一个本地牌子啤酒的空罐、半张人物杂志封面和一片被折断的旧软盘，他还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团，把纸团展开后发现是一张长途客车票，同一张旅客人身安全保险券钉在一起。票面文字表明，这趟客车是从Q县发到W市的，时间是3月1日。　如果这张车票是属于周宁海本人的话，可以证明他曾在生前去过Q县，Q县是与W市相邻的一个县，至于他为什么会去Q县，楚戈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陆是周宁海朋友中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而这最后一面距离周宁海的死也有好几个月之久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周宁海时在哪里？”楚戈找到他后，直接发问。
　　大陆在听到周宁海的死讯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他泪眼朦胧地说：“就在我家。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陪我慢慢抽完了一根烟。自那以后，我拨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在MSN上，他的名字永远都是‘不在线’。我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结果，根本想不到。”
　　“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说什么了？”
　　“拉拉杂杂的说了不少话。可是见鬼，这小子的话我从来不当真。他说起了他的艳遇。”
　　“艳遇？”
　　“就在不久之前，他在酒吧碰见了一个女孩。他以前总是去大学城附近的‘天空情缘’，但后来他换了，换成了‘酷蓝’，就在复兴路和明兴街交叉的那个路口上。在那里，他碰见她就十分着迷。那也难怪，他说，她是那种无论多大年纪，天生就带有一股风尘感的女孩，身材非常火辣，却有一张地地道道的baby　face。”
　　“她的名字？”
　　“好像叫做Kitty。”
　　“地址呢？还有职业？”
　　“他都没说，我怀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在创作一本书。”
　　“一本书？”
　　“对。可是他一直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书的内容。那家伙真的有点得意忘形，你猜他说什么，他说那本书一旦出版，肯定要上财经类图书的销售排行榜。那些生搬硬套引进国内的畅销书，什么哈佛管理啦，奶酪馅饼啦，执行力竞争力之类的啦，统统要靠边站。他说他的书会赢在本土化，对，是本土化。”
　　“只有这些吗？”
　　“是的。”
　　警方还调查了周宁海生前的一切生活痕迹，银行账户，电话记录等等，调查了能够找的的所有社会关系。周宁海的银行账户非常简单，账户里只有可怜的一点现金。手机通话记录终止于6月20日。他的通话清单十分庞杂，一一查证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所有的电话号码中，有他的妹妹周宁茜的，朋友的，报社和杂志社的，各种各样的公司企业的，其余的是查号台、长途汽车问讯处、电脑售后维修热线、房地产公司、快餐店、中餐馆外卖部、麦当劳、必胜客……这些号码没有给调查工作带来线索，不过从他叫外卖的位置来看，他应该后来搬到了东城区一带。
　　

撒旦之血　第一章（5）
有一个号码引起了楚戈的注意，通话非常频繁，有几天有过十多次的通话记录，最长的一次有30多分钟。这个以数字“520”为结尾的手机号是本地的，但却是冒用他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因为这部电话一直没有欠费，身份证的主人现在才知道有人盗用，电话的真正使用者根本无法查到。“520”在3月7日开通，在6月15日以后也再没有用过。而“520”拨出和呼入的电话中，除了周宁海的手机没有别的号码。楚戈猜想，“520”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叫Kitty的女人，但是在一座一千多万人的大城市中，找到这个人的机会小之又小。
　　周宁海的社交圈子非常复杂。经过调查，没有人说得清在他失踪之前，他和什么特殊的人交往，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和谁有经济上的纠纷，或者有没有参与特殊的组织。一直到了最后，警方发现对于他身前的生活谁都不是太了解，这让警队内部的同事都很头疼。周宁海职业的自由性和他生活方式的无拘无束给警方惯用的调查走访手段造了巨大的难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线索不再出现，而已知的情况对案件的侦破没有任何的帮助。绝大多数的人都相信周宁海死于一次非常偶然的犯罪事件，类似这样的犯罪事件，破案率是很低的。至于叫kitty的女人则是死者的一次普通艳遇。正如楚戈所担心的那样，周宁海的死最终成为了档案夹里一桩无法了结的旧案。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断，如果不是在其他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连带审出这桩命案，或者意外地出现某些非同一般的证据，周宁海的死因之谜是永远不能解开了。
　　然而，更加不幸的消息传到了楚戈的耳朵里。楚戈原本就知道，周宁海的父母早已亡故，他只和妹妹相依为命。周宁海的妹妹周宁茜因为受不了哥哥被杀的刺激，再加之凶手一直没有被找到，她在无奈返回学校后，很快变得精神恍惚，行为失常。她无法将学业继续下去，只好向学校提出了休学一年的要求，回到了老家休养。在这段时间里，楚戈因为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抱有深深的愧疚之情，和她通过几次电话。楚戈从电话中听出来，她的情绪依然低落，她还是没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记得你以前问过我，哥哥有没有留下一些日记之类的文字资料，是吗？”周宁茜的问话提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楚戈。
　　“是的。”
　　“当时我说因为我们生活在两个距离遥远的城市，我对他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东西。”
　　“对。”
　　“可是我现在找到了。”
　　“什么？”
　　“我找到了。在一个失眠的夜晚，我鬼使神差地记起了你的问话。你还曾经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过，只要一个人在世界上生活过，他绝不可能不留下生活的印记。是的，我马上想到，也许每个人都有对生活加以记录的习惯，只不过选择的方式却各不相同。有的人用日记，有的人用数码相机和DV，有的人用账本。我的一个女同学喜欢把每一张在超市购物的小票和每一件新买的衣服的标签保存起来，因为她认为这就是她记录生活的方式，若干年后，她会通过这些东西回忆起很多往事。”
　　楚戈认真地听着，并为眼前这个女孩的思路如此细腻而惊诧。
　　“哥哥是一个那么感性而又喜欢倾诉的人，他一定也有自己记录的方式。于是，我从记忆里找到了一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情节，那是哥哥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时间和场景我都忘记了，但是这句话我却记得非常清楚。”
　　“他说什么了？”楚戈问。
　　“他说想在某个著名的博客网站申请一个个人博客。”
　　“博客？”
　　“对。就是网络上一种可以供给很多人阅读的日记。”
　　“如果你指的是他的个人主页的话，我们早就看过了，那上面除了他一些陈旧的经济评论，没有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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