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几重-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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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仿佛还有他手的触感，可是我知道他已经走了，走在青铜门内，走在登上祭坛的路上，我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心疼得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闷油瓶呢，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我说出了那些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象我描绘的未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告诉我，他只要我记得他存在过，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最后的时候，对着我微笑。
多少不舍多少眷恋，都化成那么一笑，多少痛多少思念，也还是那么一笑，那不是所谓的“麒麟一笑”，只是一个淡淡的，诀别的笑，那笑那么清晰，那么让我心如刀绞。
言犹在耳，泪尚盈眶，斯人不复，恍若隔世。
睁开眼睛，我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闷油瓶的笑，还有他的声音。
“你得活下去。”
“我只要你活下去。”
他说着要我活下去，自己却从容赴死。
我哭得浑身都在发抖，闷油瓶的样子一幕一幕地从我眼前晃过，很零碎，可是又那么真实，真实到好像一把刀戳穿了所有保护直接刺透心脏最柔软的位置，那是种从心的最深处发出的痛楚，失去的痛楚，渗入了我的四肢百骸每一寸骨髓。
那么想他，每一丝血肉都在想他，想得发狂，想得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回声。
我比我想的还要爱他，还要舍不得他。
却也还要轻易还要残忍还要真实的失去了他。
张起灵，我吴邪那么在乎你，你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张起灵，你回来。
你给我回来。
如果你不回来，那我粉身碎骨也要把你找回来。
一片迷乱的脑海中，这句话慢慢就响成了最强音，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也就逐渐地沉淀下来，我很讶异，在这样的痛苦中，我竟然还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思维转移到现实，我才发现我眼前站着一个人，我心里突的一下子，想看看他是谁，可眼泪完全模糊了我的视线。
就听那人道：“小三爷，好点了么？”
是黑眼镜。
我的心里一下子说不出的失落，却也很惊奇：“你……恢复了？那是不是……”我忽然想起闷油瓶说的“毒雾散尽之时，便是我血尽而死的时候”的话，一下子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黑眼镜道：“我估计我身上中了毒的原因，这东西对我的药劲儿没有那么大，花儿爷和黑豹子都跟你一样一点儿都动弹不了呢。”
那就好，我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道：“瞎子，过来一下儿，帮我把脸上眼泪擦了。”
黑眼镜显然被这要求弄得一愣，但还是走上前来，蹲下给我擦了把眼泪，这下视野清楚多了，我只看到墓室里还弥漫着大量的白雾，也就是说，我还有时间。
我道：“瞎子，帮忙，我要救小哥回来。”
“什么？”我清楚地听见黑眼镜语气里的惊讶，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小三爷，你……”
“我没疯。”我道，“小哥刚才跟我说不到这毒雾散尽他不会死，我们有时间。”
黑眼镜苦笑了一下：“有时间的只是我，小三爷，不是我不愿意，可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自己进去恐怕都很难活着回来。”
我道：“不是让你自己进去，小哥刚才说，汪藏海这天卦阵是以自创的密码为根本布置的，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开的可能。”
黑眼镜道：“就算有，又有多少可能呢？你对于汪藏海其实可以说一窍不通，就算真有什么，等你解开那阵，哑巴也早成人干儿了。”
我哑口无言，我知道他说得很对，去救闷油瓶，这个想法实在很冒险，而且很可能到最后一事无成，甚至还会搭上别人的命。
可是我怎么可能放闷油瓶一个人，在那么一个该死的地方孤独地等自己生命的终结。
黑眼镜又轻轻叹了口气：“小三爷……哑巴是为了你，而不是我们几个中的任何一个去死的，这一点你比我们都清楚，可是现在呢？他为了你能活下去，连名都不要了，你还上赶着进那青铜门里去玩儿命么？那里头会多危险，不用我说，就算你解开了天卦，找到了他，他也还没死，你就能把他带回来么？更大的可能是你俩一起挂在门里吧，你觉得如果哑巴知道他的死只换来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他能安心么？他不过是想换你一命让你安安生生地出去过半辈子清闲日子，你却这么拿命不当命，你不怕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么？”
“打住”我咬着牙道，“首先，别说他死了，小哥没死，其次，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小花在那鬼门后头，咱俩换个角色，你怎么办？”
黑眼镜一下就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苦笑了一下道：“我会先大骂你说的什么屁话，然后一拳把你的鼻子打烂。小三爷，这么说你还真够温柔的。”
我也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这么干只是因为现在我一点儿也动不了。”
黑眼镜点了点头，道：“行，小三爷，我明白了，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我想了一下，道：“你先上青铜盘上面去，咱们见机行事。”
黑眼镜又点点头，去和小花简单说了一下，就弄好装备去爬那青铜盘，他显然也还受着那毒雾的影响身体比较虚弱，但也比普通人强点了，他费了不少力气爬上去，然后喘着大气道：“真够累的，小三爷，你可真够辛苦的。”
“你就先别挖苦我了。”我道，“跟我说说那上面都有什么。”
“嗯，你等会儿。”黑眼镜的声音虚虚地传来，依然带着抹不去的轻佻笑意。
我答应了一声，开始回忆闷油瓶说的那些话，按照他的意思，天卦的阵法是依据一个密码排列的，也就是说，掌握了这串密码就能直接一一打破天卦的阵眼，而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周易八卦那条路可是闷油瓶都走不通的。
这时就听黑眼镜喊道：“小三爷！这边有八个青铜盘，每个上头有十具尸体，没什么别的东西。”
“好的”，我道，那么，应该来讲情况还是比较好的，八个盘，十具尸体，那么最多就是八十。
“八十”不算一个大数字，也就是我最担心的汉字密码的可能性基本排除了，因为总的说来，汉字密码很难搞，一般都要弄成密文，八十字的密文还要暗示阵眼，我可不认为汪藏海能办到，更何况，八十具尸体，其中堪称为阵眼的也就不会超过十，也就是说这是个十位以内的密码，那我基本可以确定它是数字。
可又是什么数字呢？汪藏海的生日？这哪儿猜去啊。
或者是“长生玉髓”对应的笔画？一想那“髓”字的写法，我立刻觉得不现实。
妈的，太难弄了，又不能靠猜，又不能不猜，我急得就拿手挠头，然后我忽然发现我的手能动了。
我先乐了一下，紧跟着脑袋就是“嗡”的一声，也就是说毒雾开始消散了，那闷油瓶他……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乱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脑海中又开始一遍一遍过我和他的记忆。
初次相见是三叔家楼下，他抢了我的龙脊背，那时我还对他没什么印象只是记得挺利落一个小伙子，然后就是瓜子庙，开始我还挺烦他，可是那个洞里我就发现，他竟然那么神，更别提后来在七星鲁王宫里，他有多么厉害。
鲁王宫……等一下，鲁王宫……！
一道灵光闪过，我难以抑制地大叫了一声：“02200059！瞎子！密码是02200059！”
【一一九】
“你说什么？”黑眼镜显然没听明白，“022什么东西？”
“02200059。”我道，“说不清楚，你过来把我拉上去。”
黑眼镜轻笑了一下：“那可是个体力活儿。”接着他就从那青铜盘上跳了下来，走到我身边。我虽然恢复了一点儿但基本和瘫痪没什么区别，黑眼镜连拖带扛地才把我弄到青铜盘上去，给我急得不行，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黑眼镜把我放下，让我勉强倚着青铜盘正中的支柱站住，然后道：“你说那密码是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道：“02200059，之前我在鲁王宫弄到的一组数字。
“02200059……？”黑眼镜念叨了一句，“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挺正常的。”我道，“裘德考的人都带着标了这个数字的铭牌。”
“裘德考？”黑眼镜有些惊讶地轻笑了一声，“难怪，可这事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道：“裘德考这么多年的目标和咱们是一样的，他也探索了很多我们探索不到的东西，那组数字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但是对裘德考来说不算机密的，那很有可能就是这地方的密码。”
黑眼镜想了想道：“有道理，那具体的你有什么想法么？”
“嗯。”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现在脑子挺好使，我道：“02200059是八位数，每位数字应该对应一个青铜盘，0到9一共十个数字，分别对应着一具尸体，也就是说咱们要找出这八具尸体来，再琢磨下一步。”
黑眼镜思索了一下道：“可是有个问题，这八个青铜盘是按一字排的，每个对应的是哪个数字还好说，可这上面十具尸体，你怎么知道那个对应的是哪个编号？”
我道：“奇门遁甲里面除了八门之外，还有一盈一虚两位，是为了冲养衡气，避免因布阵产生的风水变化，这里面肯定有两具尸体，一个代表盈位，一个代表虚位，因为古代中国九是至尊，所以盈位的那个应该是9号，虚位的应该是0，中间的按顺序排就好。你应该认得出盈位虚位吧？”
黑眼镜道：“易经八卦的话肯定没问题，这个我也没底儿，我试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就看黑眼镜开始研究那十具尸体，过了三四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指了指其中两具尸体道：“小三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这两个。”
这时候我已经能稍微动一动了，我努力动了动脑袋，想换一个角度仔细看一下那些尸体，费了好大力气，才稍微挪了点儿窝，不过恰好可以完整地看透彻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成了干尸，灰突突的是具裸尸，但是干枯成这德性就算它活着的时候是西施我也没兴趣。
那具干尸看上去还比较正常，至少纯粹的是一具尸体，盘着膝坐着，没什么特别的。
我看了足足得有五分钟，这段时光可真是煎熬，我得不住压制住因为时间的流逝无比慌乱的思绪，然后我发现，那些尸体都是坐在一个很浅的凹槽里，而那凹槽不是恰到好处的大小，在那干尸背后，有一个约一指宽的空隙。
我心中一喜，对黑眼镜道：“把虚位上那粽子往后推，快点儿。”
黑眼镜答应了一声，去推那具干尸，第一下居然没推动，他笑道：“这东西他妈吃铁块长大的吧，真沉。”
沉才对，我心道，这样这机关才能更保险。我正想着，就听见伴随着“喀”的一声轻响，黑眼镜低笑道：“搞定。”
“OK。”我道，“照现在这德性我是动不了了，你帮忙把那边七个盘上的尸体都这么推一下吧。”
黑眼镜笑笑：“没问题，02200059，是吧？”
“嗯。”我道，“你千万别弄错了。”
黑眼镜看着我，玩味地笑了笑：“为了花儿爷我也不会错，小三爷，你祈祷自己没猜错吧。”然后他便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边的青铜盘。
在黑眼镜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几乎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已经过了不少时间，而现在，连“02200059”这个猜想本身，其实都是一个特别大的冒险，刚才那么笃定，也就不觉得，现在开始，却突然忐忑得厉害，真的太悬了，我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依据，万一那“02200059”其实是裘德考的电话号码呢？那我不就一手把我们五个全害了。
我正想着，就听那边黑眼镜叫了一声：“好了，小三爷！”而他的话音刚落，墓室里就传来了一阵“咝咝”的声响。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果然错了，把蛇招来了，然后我就意识到不对，那咝咝声绝对不是蛇的声音，再细一琢磨，我就忽然反应过来，那是抽气声。
我的心里立刻就是一阵狂喜，这把很有戏啊，然后我就感觉到四肢百骸那种酸软麻痹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这时候我也听见了下面小花在叫：“瞎子、吴邪，我们好多了，你们快下来！”
当下黑眼镜把我带下去，然后和小花他们会合，我现在已经勉强能走路了，他们应该比我只好不坏。在屋子的一头，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两面墙正在缓缓转动，看那架势是将要转出一条通道来，不过我也没什么心思管那些，着急地道：“快进去找小哥。”
小花他们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也自然可以了解我的心情，所以没有说什么，由黑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