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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帝都风颜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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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将军不必多礼。”善舞微眯着眼,面容难测地盯着靖北将军卓然,“太子哥哥这么谨慎做什么,居然还要将军屈尊来守这里。”

“仙韶院关系重大,末将轮值,职责所在。”卓然谦卑道。

“将军对太子哥哥忠心如斯,令人羡慕。”善舞上前一步,贴近他止步,脸上幽幽笑着,几近耳语道:“这才几日,将军便将善舞甩到脑后了,忘了在本宫寝殿里说的话了?”

卓然耳根微红,鼻端散着她身上的幽香,脸上更热了,“末将怎敢忘怀,殿下有何事?”

“本宫想进仙韶院逛逛。”善舞抬眼情意热切地从卓然面上扫过。

卓然为难道:“此处关系甚大,不可随意出入。”

“本宫也不可以么?”

“太子殿下吩咐……”

“卓然!”善舞脸上的热意一扫而空,“本宫有父皇口谕,也不可以么?”

卓然默然不语,她若是有口谕,之前何需跟他好言好语。善舞见他不说话,扭头从他身边大摇大摆走过,就要硬闯。大门处守卫拒不放行,善舞冷喝:“放肆!谁敢挡本宫的驾!便是你们将军也曾在本宫寝殿……”

“公主殿下!”卓然惊出一身冷汗,掠到她身边,挥手令守卫放行,“既然殿下有圣上口谕,便由末将带殿下前往。”

善舞眸底划过一抹狡黠的微光。

入得仙韶院,善舞径自往紫竹居的方向而去。卓然跟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明知她逛仙韶院是幌子,探访紫【奇】竹居才是真,但也无【书】可奈何。不管是否有【网】皇帝口谕,只要善舞在他视线范围内,便不是太担心。

紫竹居外守卫更是森严,好在有卓然相伴,善舞才得以顺利进入。

初雪过后,天未霁,依旧是低沉而泛着青霭的天空悬在头顶。数进院落,雪未消,径未扫,竹叶上零零落落洒着宿雪,屋檐下的走廊间,一人青衫闲散,发丝低束,跪坐一方白席上,手拿小扇,看护炭火,红泥小火炉,煮茶正当时。

善舞从院中白雪上走来,停在雪里,看到这一幕,愣了片刻后,忽然抬袖掩口笑起来,“大司乐好兴致啊!”

煮茶之人闻声微微抬眸,淡看一眼,蒲扇在手里未停,一下一下悠悠在火炉上扇过,“殿下莅临,有失远迎。”

“岂敢劳驾大司乐!”善舞从雪地里跋涉到走廊上,跺了跺脚,抖落软靴上的雪泥。卓然不近不远站在雪地里不曾上前,一面赏雪,一面注视二人的一举一动。这两人前不久还在太子的大婚典礼上水火不容,此刻却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俞怀风唤白夜取来毯毡铺到地上,供善舞落座。善舞见俞怀风着袜不着靴,便也脱下了软靴,拉着毯毡到他身边,跪坐其上,看他煮茶。

“大司乐也懂茶道?”她看他取沸水洗碗碟,倾炉上沸水缓注杯中,一朵朵沸腾的水花挟着茶叶在碗中打旋,清香四溢。

“闲来无事罢了。”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娴熟优雅,他将一只盛了半碗清茶的青白瓷碗缓缓推到善舞座前,“殿下请用!”

善舞从他一系列动作开始便看呆了,到他请她用茶便忽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又愣了愣,才端起瓷碗嗅了嗅香气,慢慢尝了一小口后,不由赞道:“新茶初沸,清香绕齿,好茶,好手艺!”

卓然站在离二人几丈远处,略略扫了眼凝视俞怀风的善舞,眉头微微动了动,脸上有不虞的神色。

俞怀风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茶慢慢饮了一口,声线无波道:“可惜余茶却是不多了。”

“我宫中有!”善舞身体前倾了一些,目视他,眼里别有深意,接应他道:“父皇给过我不少江南进贡的新茶,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些!”

俞怀风放下茶碗,迎向她的目光,“罪臣怕是无福消受。”

善舞毫不躲闪,湛然一笑,“那得看是谁施予,是何茶!新茶可是别有风味的哦!”

二人目光交锋,电光火石间,深意暗传,旁人难测。

“回鹘公主探望大司乐!”院门外有守卫禀道。

话声未落,只见慕砂一身回鹘宫廷穿戴,满身异域风情地款款而来,环佩叮咚。

“慕砂公主来往这守卫森严的禁区竟是比本宫要自由啊!”善舞笑意盈盈看向卓然。

卓然尚未作答,慕砂毫不在意道:“善舞殿下说哪里话!慕砂即将回高昌,临行前向圣上求了手谕,最后来看望大司乐罢了。”

善舞宛转的笑意中带着隐含的排斥,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俞怀风身边又增了一方坐毡,慕砂依样跪坐下来,与善舞相对。

“这就是中原的茶道?”慕砂指着炉火茶具,颇感兴趣地问。

“器具不足,简而为之,让殿下见笑了!”俞怀风继续倒茶待客。

慕砂捧着他递过来的茶碗,道了声谢,极慎重地细品。细细饮完一碗,慕砂言语里溢满对中原茶道与俞怀风手艺的赞赏,对面的善舞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慕砂完全忽视对面的不善,目光尽在俞怀风身上,惋惜而哀伤,“你为何要身困此处呢?如果可以,慕砂真想带你回高昌!”

俞怀风不由一笑,手中蒲扇还在摇动,炉上火苗跳跃。

善舞忍着冷笑,脱口道:“本宫记得父皇已钦点了慕砂公主为四哥的王妃,不知慕砂公主还要旁生什么枝节?竟想携我朝罪臣私奔么?”

“公主好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言语何为如此不堪?”慕砂瞥对面一眼。

善舞不甘示弱,反击道:“方才谁说想带人回高昌来着?自己不害臊,还说别人不堪!”

二人正你来我往地交锋,俞怀风放下手中蒲扇,从坐毡上起身,悠然转身,走向回廊另一端,广袖摇动,香风飘入雪中。

他一走,交锋的二人顿时戛然而止,互相瞪视一眼后,各自陷入沉默。

看守在一旁的卓然望着天空,面上神色松懈了下来,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在后院廊柱下负手站立,目光萦着庭院的一棵业已凋谢花叶的海棠树,雪中缕缕寒风送来。

慕砂在这里找到他,悄然走上前,只在离他三尺的距离站定,也将视线投向海棠花树,慢慢开口。

“数月前,我答应父汗同哥哥一道出使大宸,原以为长安一行会枯燥无聊,却不想,竟在皇宫大殿上遇见了你。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身份,将来是什么身份,在慕砂心里,永远都是——人间天上,唯你无双。”

她声音不大,却真诚如满庭的白雪。俞怀风眸光不禁动了动,回看她,“公主无需如此,怀风并非什么高尚之人。”

慕砂看着他笑了笑,“高尚不高尚有什么要紧,见到你,慕砂才相信这世间真有传奇!”

“传奇?被困的传奇?”他笑问。

“我不相信这里困得住你。”慕砂冲他淡淡一笑,额上珠玉的光芒与她眼瞳笑意汇成一片,“你相信我是另一个传奇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里可都是太子的耳目。”他笑道。

“难道我回鹘就是边陲小国,不足挂齿么?”慕砂微扬起头。

“多谢公主好意。”俞怀风收回目光,眼底无丝毫波澜。

离去时,慕砂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酸涩,对着他的侧影道:“长安有你,不虚此行。来年,慕砂若真嫁作大宸王妃,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见你一面;慕砂若从此不再踏上大宸土地,也不知能否再与你相见。”

“将来的事,谁会知晓。”他眼眸一低,瞳孔幽深,不知在感怀什么。

大宸遣使护送回鹘王子与公主返回高昌,同时送去国书与皇族聘礼。不久后,长安下起第二场雪,寒筠设宴兴庆宫沉香亭,所邀多是皇室成员。

太子驾銮停在了宫门外,望舒下了马车,牵了牵衣角,略作整理。

“太子妃,该下车了!”欣儿在车外雪地里跺脚,一团团白气从嘴边呼出。

“这么冷,设什么宴!”车内传出不满的嘀咕,磨磨蹭蹭后,上官那颜才肯探出头,怀抱着手炉,被欣儿扶着下车。

望舒瞄了她一眼,闲闲道:“东宫一天无子嗣,父皇一天不得释怀!”

上官那颜散漫的神色顿时一紧,慵懒的眼神霎时无踪,心里擂起十二个小鼓。但凡跟望舒在一起,她绝不敢真正松懈下来,这个太子妃当得毫不轻松,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听说太子可以纳几个侧妃……”她提议道。

望舒一人当先,迈步宫门内,回身眯着眼望着雪中的上官那颜,说了句很是突兀的话,“今日父皇设宴,据说还请了你的恩师。”

上官那颜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呆立在雪地。

》卷五  浮生一梦长安远  羽檄烽火帝都殇

第61章 王妃有孕

南贵妃一人在沉香亭里招呼众皇子皇女,近来皇帝身体不适,南贵妃奉药左右,不离半步,容色间已见操劳。刚指点宫人摆放了桌椅茶点,转头瞧见太子一行人,当即又打起精神,迎在亭前。

“颜儿快过来,让干娘瞧瞧,怎么又瘦了?”南贵妃牵起上官那颜的手,暖在自己手心,亲切地嘘寒问暖。

还未入亭时,上官那颜就环视了周围数圈,未见寒筠,也未见俞怀风身影。不由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却有丝丝缕缕的落寞沿着四肢百骸散了去,忽然就觉得沉香亭雪景也寡然无味了,应对南贵妃也多了几分敷衍,“近来睡眠不好。”

“睡眠不好?”南贵妃深意地瞥了眼一旁的望舒。

望舒欣然受之。

亭内的善舞吃着点心喝着热茶,以看热闹的心态瞅着似乎在看雪景的望陌。着深袍的望陌斜倚在椅子里的身体站了起来,收了看景的心思,唇角扬起,眉眼含笑,向望舒与上官那颜问好,“皇兄,皇嫂,路上雪多,从东宫过来不大好走吧?”

“回去时,让人铲了雪再走马车。”望舒淡淡应了一句,回头将太子妃笼在袖中的手牵了出来,一起迈步入亭。

上官那颜不情愿地皱了下眉,不由自主跟着望舒亦步亦趋,经过望陌身边时,模模糊糊觉得一种异样,抬头看时,望陌脸含微笑,一分异样都看不出来。

望舒与上官那颜挨着入座后,望陌也回到自己座中。南贵妃吩咐宫人上汤茶为众人驱寒,上官那颜不着痕迹问道:“怎么不见父皇?”

“你父皇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到。”南贵妃回道。

上官那颜低头捧着热茶,默然不语。寒筠身体有恙,已经不怎么过问国事了,能有什么事耽搁?近来他看似在安神养病,她却知道他始终放不下一件事,舍不下一个人。当初寒筠于太液池地下暗道内晕倒,为的便是那人,也正因此落下隐疾,病弱体虚。

上回,他便向她询问那人的去向,她老实回答自己并不知晓,而唯一可能知晓那人行踪的或许只有俞怀风了。所以,除非寻到那人,否则他不会轻易让某人获凌迟之刑的。

望舒说今日家宴请了俞怀风,如此,上官那颜也就猜得到那二人为何还不出现了。

她也大概可以猜到二人谈话的结果,当瞧见寒筠坐在人抬软銮里缓缓而来时,他的表情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俞怀风并未告知寒筠他想要的。

或许他不打算出卖那人,也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上官那颜不知道是哪种,也不关心究竟是怎样的真相,她只是失落,失落他没有同寒筠一起前来。

“刚才还关心父皇为何不在,此时父皇御驾降临,颜儿怎么有些闷闷不乐呢?”众人站在沉香亭外候驾时,望舒似笑非笑问向一旁的上官那颜。

她忙凝神,不敢更多泄露自己的心事。

几步外的望陌却将一双眸子投入了冰天雪地里,那声称呼在他眼里溅起的波澜很快就湮没在四下的幽寒之中。

寒筠下了御銮,南贵妃及时给他披上棉衣外袍,众人跪地恭迎。

“都起来吧。”他脸上全无神光,怏怏坐入椅内。

素来得皇帝宠爱的善舞公主此时也不太敢出言相询,众人起身后,各自入座,也都默默不言。

少时,望舒打破了沉默,问了句令上官那颜血液奔涌突然加快的话。

“听说父皇邀请了俞怀风?”

众人的目光一会儿投向望舒,一会儿转向寒筠。望陌与望舒一样不动声色,善舞眼里突然亮了起来,上官那颜不知如何掩饰自己,只得将脸埋在热茶氤氲的雾气里。

寒筠微微看了眼自己的长子,“罪臣谈何邀请?”

他刚刚无惧无畏地应付了那帝王,便朝遮雪廊子原道返回。廊外尽头是看押他的禁卫军,廊侧百步外是沉香亭畔。不知为何,向前的步伐还是慢了下来,深眸还是为百步开外停留了一眼。

片刻后,他稍稍转身,继续前行。忽然,衣袖沉重起来,似乎被什么扯住了。他回头收起袖子,却在腿边发现了个女娃,被厚厚的棉衣裹起来的身子如同一个小包裹,露在外面的小脸白嫩中透着粉红,一双眼睛晶莹泛光,欢喜地瞧着他,小嘴张着,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由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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