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劫-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家丁战战兢兢地伸手来拿。一道霹雳闪过,一声响雷震彻寰宇。家丁的手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瓶子瞬间在地上开了花,瓶子里的液体也随着这一声四处流散。
“如燕——”
一声呼喊,一声霹雳,交错在狄府的上空。这是李元芳对狄如燕最后的挽留。狄仁杰站在新房门外,沉重地叹息着。空付流水,江舞风呆站在了摔碎的瓶子前,任瓶中的液体流散。
青石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江舞风孤寂的踩着水花向前走着,天空的雨拍打在她的身躯上。江舞风孤高的双眼突然变得空洞了起来,白色的裙衫上留着那绯红的血色。
飞仙剑去破空声,纵是天时不予人。
羿帝艰险求圣药,嫦妃却羡月宫深。
秋风渐冷,乍见已过了霜降时节。几日几夜暴雨洗礼后的神都城显得格外明净,街市巷道上分明还有大雨湿漉漉的痕迹。已是破晓时分,东方天际隐约可见一线白色,却挥之不去这破晓的清冷。街市上疏疏落落摆了些卖早点的小摊,带着朦胧*的炊烟,此起彼伏着一连串吆喝。
起声娇呼清脆,却声声比那几个粗鲁的小贩吆喝声更见音调。街尾漫步走来一名十三四岁上下的女童,头上梳了对角垂耳髻发,手中提了竹篮沿街叫卖。那满篮子金灿灿的秋菊在这清冷的辰光中分外惹眼。这女童双目游离地望着人迹寥寥的街市,漫无目的地信步沿街走来。
炊烟如雾如霭,飘散在清冷的街道上,散尽时,这女童猛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白衣女子。晨风过处,吹起衣衫如烟,一缕青丝起卷,广袖轻扬,飘逸出尘,任是广寒仙子降世临凡也不过如此;却是脸上多了一层面纱,只露了一双孤高的眸子在外,半隐山水。
“姐姐买花么?今儿早上刚采的!”女童诧了半晌,才回出一句话来。
眼见这寒秋时分的*灿烂如金,倒记起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雅高洁,白衣女子轻轻含颌道:“便买几枝罢!”
女童喜上眉梢,自篮中取了几枝花奉上,白衣女子也算得豪气,往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与她作为交易。女童见这一大锭银子足愣了半晌,待她回过神来却见那白衣女子已然快步出城而去。
翠竹轻摇聆风声,谁家愁哭起新坟。九枝*,一身雪白,轻踏石道随风来;飞仙宝剑,白玉长笛,静听空山奠酒声。幽径曲折绵延入山,夹道两旁皆是竹林,一色翠绿如新不见秋色分毫,岁寒三友当如此。风过处,细碎竹叶片片抖落,夹杂未干雨珠飞溅如雨。
约近山腰,却见劲竹猛摇,疾风鹤唳迎面扑来。竹叶如尖,被这疾风起卷而来,几教人睁不开眼睛。白衣翩飞,愀然而立,只见百步开外背山拢阴之处,一座新坟凄然,红字石碑新艳如血,上书“爱妻狄如燕之墓”。坟前正有一名男子把酒练剑,看他身型魁伟,约三十来岁年纪,青蓝色长衣与黑色外衫相宜而着,合成一身奠色。此人是谁,想也便知。正是一夜之间,红白两事。
白衣女子伫足而立,看那新坟前这男子右手握剑,起招劈、挑、撩、点、刺皆是杀招;左手把埕,落式旋、倚、仰、坐、卧皆为豪饮;全没有独自练剑之意,倒似眼见仇人以命相博,杀气集聚成风林间飞鸟皆惊。幽兰剑起,剑身上古朴花纹依然如旧;清酒祭坟,半醉半醒之间剑舞行云流水。
见他这般情景,白衣女子不禁冷冷一笑,顾自来到狄如燕坟前,放下了手中这束*。眼见碑上新字,耳听得身后杀气刺骨冰寒,这白衣女子不禁眉头一紧,手起一掌运力拍在墓碑之上,碑石一角应声碎裂落在地上。
一举惊措,杀气立时散去。见墓碑被毁,黑衫男子仿佛是酒醒了大半,也没了练剑的性质,反而怒气冲冲大声喝道:“你做甚么?”
“人说儿女情长便英雄气短,千牛卫四品将军李元芳何等人物,江湖中人敬你如神,赞你英雄,想不到你竟为了一己私情将你的阁老大人生死置之不理,整日在爱妻坟前把酒练剑,纵然你武功再高,又有何用?既然你如此思念你夫人,何不拔剑自刎,落得个同命鸳鸯!想来尊夫人又何尝愿意看到你堂堂大将军如此自暴自弃自怨自艾?”
“我……我的事情,与你何干?江舞风,你莫要欺人太甚!”李元芳分明还有七分醉意,提起手中幽兰剑,朝前一挥,剑尖直指白衣女子。一片嫩绿竹叶轻然而落,恰被李元芳这一剑削成两半,落在江舞风脚边。须知这嫩竹叶生来微卷,叶面轻灵狭小,一剑之间劈作两半非寻常高手所能。亦或江舞风掌裂墓碑之举确是激怒了李元芳。
再见李元芳,却早不是江舞风初见时英气勃发从容无惧的大将军,徒剩了生亦何欢自怜自哀的市井醉汉。情之为物,果真如此难以捉摸。江舞风斜过眼来冷冷一笑,似对他手中幽兰剑全不以为然,道:“我笑你一世英雄却如此放不开。你今晚若再不回去好生护着你家大人,从今往后你便不必再护他了。”
“大人?”李元芳听她一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先前的怒意醉意都化作这冷汗出了,“江姑娘此话怎讲?”
江舞风盈盈一笑,顾自慢步离去,只远远传来一些缈缈之音:“今夜梁王冷秋别院宴请朝中显贵文人墨客赏菊,你家大人必然赴约,届时你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白影渐远,清风如旧。李元芳蓦然回望那空山孤坟怅然若失,石碑虽新却偏偏缺失一角,莫非果然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想起这七天七夜之间,日夜在此饮酒练剑,想起府中阁老知遇之恩,如今斑驳华发。怅然之际又凭添了几分痛心,碑残月缺,风凄云淡。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节 抚琴赏菊自在闲 谁解曲中夺命箭
第五节 抚琴赏菊自在闲 谁解曲中夺命箭
秋意凉,思忆长,满园高洁,金风送菊香,谈笑闲思杯中酒,邀明月,敬君王。
白幕雪,舞清江,十面埋伏,幽琴寄寒硭,弦挑符令杀机起,出鞘剑,魂飞扬。
——《长相忆·十面埋伏》羽衣霓裳
秋凉时分,细雨微微,只是清晨略有放晴,到了巳时却又飘起了雨丝儿,淅沥沥地打湿了整个都城。街上行人步行匆匆而过,纵是街边摆摊做买卖的生意人也大多收摊歇业。李元芳手上提了幽兰剑,独自走在细雨蒙蒙中,一如江舞风所言全失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将军气概,只剩了一身落寞。李元芳随意伸手抹了一把打在自己脸上的雨水,慢步朝前而行。
偶见街边一幅布篷撑开,篷下正有一名青衫书生泼墨挥毫。朦胧细雨不见影响这书生雅兴,倒像为他更添几分意境。见这书生专心致志全副心思在笔墨之上,李元芳不禁借路过之际撇了一眼书生笔下之作。只见流金细砂轻点描摹,大朵*亭亭静植,正如不久前江舞风置于坟前那一束灿金秋菊一般。只此一眼,李元芳不由心中感叹这书生画艺精湛。
七日之别,七日空白。李元芳终于又回到了狄府门前。一身透湿,一身落寞,眼见狄府门楣上匾额依旧,却如久别多年一般。大门侧边停了一驾马车,眼见赶车的车夫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坐在车头闷头大睡,李元芳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敲门。
门环震动,发出闷闷的声响。前来开门的却是一粗壮汉子,身上穿了锦褐圆领长衫腰上却草草横了一条锦带,不像是公门仕者倒也有几分出身大家的气魄。
“李将军?”见李元芳这般落魄失意开门的汉子不禁愣了片刻,少时却又喜笑颜开着开了大门,“您可回来了!老爷可是早午晚每每念叨着您,可算把您给念回来了!”
“狄春……”听他所言,李元芳又不由得顾自打量起自身来。七日之远,别后又见竟是这般落魄失态。狄春见他迟疑不肯进门,又低眼看自身上无精打采的衣衫,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憨笑道:
“李将军宽心,老爷心中只挂着将军安危,将军回来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个会见怪将军这一身衣衫!少时又该随老爷出门,到梁王府上伴驾赏菊,少不得又该有一翻打扮。那时,自然还将军凛凛威风!”言语之间,狄春早已一手拉了李元芳进门。
“伴驾赏菊?”李元芳这才恍然大悟当初江舞风所言非虚,只是江舞风所言之中并未道明有伴驾之说。
“正是,老爷已经准备着常时见驾衣冠,再迟些时候便该出发了!”狄春脸上喜色依然,说到他口中这位老爷,自然而然便有一种自豪之色流露出来。
秋雨秋风秋意浓,故事故人故园中。正堂前两棵白梅光秃了枝干随意舒展,却偏偏少了枝头万点雪白,但见苍劲挺秀不见傲寒清香。秋雨朦胧,落得四处湿漉漉一片。李元芳未敢进正堂,独自站在堂前这两棵白梅树下。微凉细雨之中衣衫濡湿,李元芳却如雕如铸站在那里双眼直望着正堂之内,俨然是当初万里风雨啸狂沙的大将军。
“元芳!”一声高呼苍朗如旧,分明是那亦父亦师之人。狄春小心翼翼自整堂里扶了一位老者急步出来。这老者两鬓发白,三寸长须及襟;一身银灰圆领长袍与那黑纱幞头正相协衬。虽年过半百却更见奕奕神采,大腹便便而其威不减。眼见这老者双目含泪快步而来,李元芳一时无措不敢上前。
相去数步,老者推开了扶在他身边的狄春望着李元芳一身落寞之相。七日之别,秋雨凄凄,万千思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老者嘴角微微抽搐似有话讲却又偏偏不得只言片语;只那一双泪眼便已胜过千言万语。秋雨如沐湿衫,幽兰剑静无声,只落得空枝梅树横斜在侧。少顷,李元芳终于再也忍不住满心思忆,在这老者面前慢慢欠身单膝落地,颤声道:
“大人!”
“元芳!”老者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作拜双手,嘴角不断抽搐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分明又讲不出来,只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大人!”李元芳猛抬起头脸上满是濡湿,老者欲要扶他起身,他却膝下有如铜铸丝毫不动,“卑职惭愧!这七日来弃大人安危于不顾,敬请大人责罚!”
老者执意扶他起身,口中喃喃念道:“傻孩子,傻孩子啊……如燕若是见你这般模样,九泉之下如何安心?责罚于你,我又于心何忍?”
“大人!”
细雨如丝,幽兰无声,疏疏落落打湿了这楼阁庭院,犹是头上这两棵白梅茎干遒劲。梅花树下,一老一少,一立一跪,好似一幅游子归故图。
清秋菊黄盛会时,自是神都一件盛事。神都当以牡丹为魁,梁王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在城中购置一处别院,取名曰“冷秋”, 专雇了百余花匠在园中植种自各地搜罗的*品种。逢九月中旬*盛开之际遍邀官宦名门文人墨客在此举行盛会,藉此,冷秋别院赏菊自是名噪一时。冷秋别院赏菊之事虽声名在耳却只限邀功名在身之人,由此又有多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事。
如今又到盛会之际,未及酉时,已见冷秋别院门外车马如流往来不绝。冷秋别院外今日却又多了几重官兵把守,似是更为持重。遥见来人有老有少,或驾马而行,或乘轿而来,至别院门口方得步行上前,手中皆有大红请柬,递付与门口迎客兵丁验看登记过后才得进门,只此一处足见梁王这赏菊盛会谨慎。
秋风徐来,幕天入夜,转眼酉时已过三刻,门前一对大红灯笼上冷秋二字更显盛势。不知何时,冷秋别院门前多了一名白衣女子,只见她一身白衣胜天雪,手中玉笛洁无暇,白纱蒙面,只出落了一双孤高杏目含清波,轻绾青丝细出尘。微风过处,吹起衣袂翩然起舞,孤孤寂寂,清清冷冷。眼见往来宾客渐渐稀疏,她却依然不见持柬进门之意,只冷眼看这冷秋别院。
“江姑娘!”
耳听得人群熙攘之中有人高声直呼,待她转眼过来,只见一位青年千牛卫将军正慢步向她走来。此人约摸二十*,眉目分明天庭饱满,虽算不得俊朗不凡,倒也不失男儿气概,犹是这一身将军衣冠,更衬得威风凛凛气概不凡,全不是当初在竹林墓前把酒挥剑,自甘堕落的落魄莽夫。
“是你?”面纱微动,清音传来,“李将军,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