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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⑦ 黑暗之塔-第74章

小说: ⑦ 黑暗之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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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看完斯蒂芬·金的新闻(由直升飞机送往路易斯顿市的缅因中央总医院,于傍晚后接受手术,并因此保住了右腿——伤势控制住了,但还需有更多次手术,完全康复看来是长途漫漫,且不容乐观),接着便关掉了电视。
  她把垃圾倒掉——吃完肯德基总有一大堆东西要扔——再向罗兰致了一声暧昧不清的晚安(他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一副身心分离的模样让她又紧张又伤感),接着便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看了一小时老电影,尤尔·伯连纳饰演一个机器人牛仔③『注:这里说的电影是《未来世界》,出品于一九七三年,由迈克尔·克莱顿导演。』,等到他变成了杀人狂,她就关了电视,进了洗手间打算刷牙。这时才恍然想起——这还用说吗——忘了带自己的牙刷。于是,她尽其所能用地用手指刷了牙,之后便戴着胸罩、穿着长裤躺上床(也没有带睡袍)。她那样躺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最终明白了:她一直在侧耳聆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两个房间只隔着纸片般薄薄的墙壁,并且,她担心会听到某种特殊的声响——下车走进汽车旅店时,他没有大大方方地佩戴那支枪——但她害怕听到枪响。一声震动人心的枪响,将意味着他以最直接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悲伤。
  当她再也无法忍受隔壁传来的寂静时,她起身重新穿上衣服,走到外面看星星。就是在外面,她发现了罗兰的身影,就坐在路边,独自一人,不是狗的动物没有跟着他。她很想问,他如何能在她完全没听见的情况下走出了房间(毕竟,那堵墙薄得像纸,而她又是那么使劲地在听),但她没有问出口。她反而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与此同时,意识到自己毫无准备地期待他的回答、也期待他向她转过全无遮掩的脸庞。她依然期望能看到一次美妙的颔首——古铜色的皮肤映照出一丝彬彬有礼的涵养——但她什么都没看到。他诚实而坦荡,却让她害怕。
  “我害怕睡着,”他说,“我害怕我死去的朋友们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看到他们,那将足以杀死我。”
  她在复杂的光影中端详着他:光线从她的房间里泄漏出来,还有停车场上的霓虹灯散发出没心没肺的万圣节般的灯光。她的心沉重地狂跳,几乎能震撼她整个的胸腔,但当她说出话时,声音却可以足够沉稳:“要是我躺在你身边,会有用吗?”
  他想了想,又点点头。“我想会有用吧。”
  她拉上他的手,一齐走进她为他租下的房间。他脱下衣服,不带一丝尴尬,她在一旁看着——又敬又怕——看到他上身斑斑痕痕的伤疤:手臂上的深红色凹痕是刀疤,另一臂上则有乳白色的烙痕,两边肩胛骨之间、之上交叉着十字形的鞭痕,还有三个愈合的凹洞,只能是很久以前的枪伤了。而且,当然了,还要算上他右手上残缺的手指。她固然好奇,但也知道她永不敢开口问这些伤疤的来历。
  她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犹豫了一下,又褪下了胸罩。一对乳房向下垂着,她也有一道伤疤,就在一只乳房上,牙齿咬合一般的压痕,那当然不是子弹留下的,而是乳房肿瘤切除手术的遗留品。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永远不会做“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模特,即便年轻时也不会。即便在年轻时代,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靠乳房和屁股吃饭。也不会让别人产生这类误解——包括她的丈夫。
  但是,她没有脱下裤子。如果之前她修剪过阴毛,也许有可能会脱。要是那天早上起床后她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知道她会和一个古怪的男人躺在一家廉价的汽车旅馆房间里,其时还有一个怪异的动物在浴缸前的毛巾毯上打呼噜——她当然会好好修饰一番。当然,她也会在打包时装进牙刷和一管佳洁士牙膏。
  他用双臂环抱住她,她重重地喘息,僵直了身子,接着才放松下来。但非常非常缓慢。他的臀压上了她的耻部,她感受到他胯部的重量,但显然他脑子里想要的只是安抚;阴茎是柔软的。
  他托起她的左乳,拇指在肿瘤手术留下的疤洞上轻抚。“这是什么?”他问。
  “唔,”她说(现在她的语气已无法平稳了),“据我的医生说,再过五年就会发展成癌症,所以他们切开它,趁它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准确地说——如果癌细胞会转移,至少能让它推迟一些。”
  “趁它还没有成熟?”他问。
  “是。说得对。很好。”现在,她的乳头已经硬得像小石头了,显然他也一定注意到了。哦,这真是太怪了。
  “为什么你的心跳得这么厉害?”他问,“我吓着你了吗?”
  “我……是的。”
  “别害怕,”他说,“残杀已经结束了。”黑暗中,一段长长的沉默。他们能听见从公路上传来的隐约的车行声。“就眼下而言。”他补上了一句。
  “哦,”她轻轻地说,“很好。”
  他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项间。过了一会儿——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五分钟——总之是漫长无止境的一会儿,他的呼吸声拉长了,她便知道他睡着了。这时,她又高兴又失望。几分钟后,她也进入了梦乡,这是多年来她睡过的最好的一觉。即便他梦见了故友,他也没有因此干扰到她的睡眠。当她醒来时,已是早上八点,而他正裸身站在窗前,手指将窗帘拨开一条缝,并从中看出去。
  “你睡了吗?”她问。
  “睡了一会儿。我们继续走吗?”
  15
  他们本可以在下午三点前到达曼哈顿,周末开车总要比周一早上的高峰时段快得多,但纽约的酒店在周末也都很昂贵,价钱甚至会提高至双倍,那样就不得不刷某张信用卡。所以,他们在康涅狄格州的哈里奇六号汽车旅店住下来。她只要了一个房间,那天晚上,他们做爱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与她做爱,她感觉到了,而是因为他明白这是她想要的。也许确实是她想要的。
  那是非凡的体验,尽管她说不清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她双手抚过的那些伤疤——有的粗糙,有的光滑——还有一种感觉,仿佛她在和一场梦做爱。那天晚上她真的做梦了。她梦见一片长满玫瑰的旷野,还有一座黑色板岩筑成的巨型的塔矗立在遥远的尽头。沿途一路还有红灯闪耀……只是,她有另一种想法,觉得那些根本不是灯,而是眼睛。
  可怕的眼睛。
  她还听到许多声音在歌唱,成千上万,她明白其中一些属于他已失去的朋友。醒来时她的脸颊上沾满泪痕,即便他仍躺在身边她仍感失落。过了今天,她就再也看不到他。而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她愿意拿出生命中的任何物事来换取与他再次做爱,哪怕她深知他其实并非在和她做爱;哪怕他进入她时,他的思绪都飘向远方,跟随着那些声音。
  那些已然失去的声音。
第三章 重返纽约(罗兰出示身份证)
  1
  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一,清晨的阳光洒遍了纽约城,仿佛杰克·钱伯斯没有死于这个世界,而埃蒂·迪恩也没有死于另一个世界;仿佛斯蒂芬·金也不曾躺在路易斯顿总医院的特别监护病房里,间或苏醒一阵又昏昏而眠;仿佛苏珊娜·迪恩并没有怀着悲伤独自坐在一辆空荡荡的古旧火车上,沿着古老而颠荡的轨道横越雷劈的黑暗荒漠,朝鬼魅之镇法蒂而去。原本,他们择选出了几个断破者,可以一路陪她到法蒂,但她请求他们允许她独自上路,他们便依从了她的意愿。她知道自己如果能大声哭出来会感觉好得多,但至今为止,她还做不到——她只能让一些任性的眼泪流淌下来,仿佛洒在荒漠中的无意义的阵雨——尽管,她隐隐直觉道:事情将远比她所知的更糟糕。
  操,那才不是一般的“感觉”哩,苏珊娜坐在火车上,望着黑暗崎岖的荒原,偶尔出现的村镇废墟——早在世界转换时,人们就弃之而去,这时,黛塔那鄙夷的叫嚣声从她内心深处蹿出来。你的直觉准得一塌糊涂,姑娘!你惟一无法回答的问题就是这个:到底是又高又丑的老男人还是年轻的小可爱先生现在去虚无之境和你男人会合了?
  “求求你了,不要。”她喃喃自语,“不要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上帝啊,我不能忍受再失去一人。”
  可是上帝仍然对她的祷告充耳不闻,杰克死了,黑暗塔也仍旧矗立在坎-卡无蕊的尽头,将阴影投在一百万多呼号的玫瑰之上,同样,热辣辣的夏日阳光普照纽约城,不管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赐我赞美上帝的祝辞吗?
  说谢啦。
  现在,有人对我大声喊出一声,阿门。
  2
  苔瑟宝慕夫人把她的车停在六十三街的斯毕笛公园(人行道上的广告牌上有一个穿盔戴甲的武士,坐在一辆卡迪拉克的驾驶座里,手中的长矛得意洋洋地伸出了前车窗),她和戴维在这里租过两间一年起租的小屋。他们的公寓就在附近,伊伦问罗兰是否愿意去她家梳洗一番……尽管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并非真的迫切需要打理。她已经给他买了一条崭新的牛仔裤、一件带扣子的白衬衫——他把袖子卷到了肘弯处;她还买了梳子和一管喷发摩丝——这东西强力得很,所含分子或许更接近强力胶、而不是飞达力润滑油。当梳子把带有灰色头屑的头发从前额往后耙过一番后,她终于看清了这张混血气质、有棱有角的脸庞:有趣地融合了费拉德尔菲亚人和切罗基族人的容貌特征,但或许只是出自她的想象。装有欧丽莎的背袋再次挂在了他的肩头。他的枪,则卷在卡箍带里,也放进了背袋。他还用“老家岁月”的汗衫将它们遮盖起来。
  罗兰摇摇头,说:“很感激您的邀请,但我必须尽快办完事情,再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他黯然地望了一眼人行道上急急匆匆的人流。“如果我还能属于什么地方的话。”
  “你可以在公寓里待上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她说,“我会留下来陪你。”你真是他妈的疯了,求求你理智些,她心里这样想着,却忍不住笑出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会留下来的,但你需要知道我的邀请永远有效。”
  他点点头,“谢谢您,但还有一个女人需要我尽快回去。”这听上去不像真的,从他嘴里冒出来就更像是古怪之极的谎言。基于发生的这一切,他认为苏珊娜·迪恩急需蓟犁的罗兰重返她的生活,好比托儿所的看守妇巴不得在孩子们睡前的药瓶里加一点老鼠药。伊伦·苔瑟宝慕接受了,不管那是不是托词。她还有半条心焦虑难耐地想回到她丈夫身边。前一天晚上,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在距离汽车旅店一英里外的付费电话亭,以防万一),看起来,她终于再次赢得了戴维·西摩·苔瑟宝慕先生的一级关注。虽然和与罗兰相遇相比,戴维的关注无疑只能位居其次,但是上帝作证,聊胜于无。罗兰·德鄯很快就要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开车向北,回她的家所在的新英格兰,尽她所能向丈夫解释发生的一切。还有半条心却在哀痛迫近的失落,但在刚刚过去的四十多个小时里,她已经经历了足够的冒险,足以让她品味余生,不是吗?同样,和罗兰有关的一切都似乎改变了。比方说,她似乎觉得世界比自己以往想象的更稀薄空洞。现实却变得更宽广。
  “好的。”她说,“你想先去四十六街和第二大道,对吗?”
  “是的。”苏珊娜没机会告诉他们米阿劫走了她们共享的婴孩之后的详情,但枪侠已经知道了有一栋高楼——埃蒂、杰克和苏珊娜都用“摩天大楼”这个词儿——正矗立在昔日的闲置地,泰特有限公司一定就在这栋大楼里面。“我们是否需要一辆出租车?”
  “你和毛茸茸的小朋友能不能走上十七个短短的、再加上两三条长一点的街区呢?这取决于你,但我不会介意舒坦一下腿脚。”
  罗兰不知道一个长街区有多长,或一个短街区有多短,但他乐于发现右臀的剧痛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轮到斯蒂芬·金来品尝那种痛楚,还有几根肋骨粉碎、脑右侧的撞伤。罗兰可不羡慕他得到了痛楚,那至少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们走吧。”他说。
  3
  十五分钟后,他站在街边,仰望对面那栋巍峨高耸的黑色建筑物笔直戳向夏日的晴空,提防着下巴掉下来,也许会径直掉在胸前。这不是黑暗塔,不是他的黑暗塔,无论如何都不是(很多人在这栋摩天巨楼里工作,他对此并不惊讶——其中很多人都是罗兰历险记的读者——确切地说,这栋楼的名字是:第二哈马舍尔德①『注:①哈马舍尔德(1905—1961),瑞典政治家,于一九五三至一九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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