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北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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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媛不服气地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总不会那样傻瓜，供认不讳吧！”
鲁正湘下意识地坐正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说：“彭太太，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你应当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得了吧，处座大人，不要彭太太长，彭太太短的，你这样会很快就把我叫老的，难道玉媛这个名字不配你叫一声吗？”何玉媛娇嗔地说，旋而又转笑道：
“正湘，你千万不要误会，其实是我对你太有好感了，才敢在你面前这样任性，你千万不要见怪呀。我今天请你到这里纯粹为了报恩，今天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保证使你称心如意。”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讲得太直白了，马上转换了一下：
“比如说，在公，事业上的帮助，我可以给你；在私，你爱吃什么，我也会让你大享口福。”
在何玉媛说这番话的时候，鲁正湘可谓是心潮澎湃，他觉得何玉媛每说的一个字都紧扣自己的心弦，她的话突上云霄，却又飞流直下，让他捉摸不定。他不得不镇定心神，抓住她所说的“事业”二字。最近他因“飞贼”案件，弄得头昏脑胀，不知如何着手，两肩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此时听何玉媛提起，不觉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呢？有话就直说出来，你想要什么，尽管讲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保证使你称心如意。你不讲，我怎么晓得你所需要的是什么？”
何玉媛话含玄机，意藏双关，鲁正湘心里清楚，他脑袋里那根绷紧的弦，如果一旦稍有松弛，则不知自己会飘向哪里。想到此，他觉得自己必须有所选择。
他苦笑一下，开口说：“玉媛，我的心情太矛盾了，跟你说，也不能解决问题。”
何玉媛噗哧一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是不是？”
鲁正湘不觉一怔，心想这女子实在精灵，世间上真是不可多得。
何玉媛未等他回答，又笑盈盈地说：“在你的思想里，第一是事业，第二才是……”她故意停下，秋波一转，斜视鲁正湘。
何玉媛倏地站起，边走向镜桌边说：“好，我现在就替你解决第一问题。你要鱼，我给你一条鱼，还是你求之不得的一条大鱼，在你心目中，也许它比熊掌要好得多。”说着，她拉开了镜桌的抽屉，从抽屉里抽出一只信封，抛给鲁正湘。
“给，这就是那条你求之不得的大鱼，姓侯，名三宝，他的两个师兄叫罗抗、朱炳利。”
“侯三宝我不熟悉，他的师兄罗抗、朱炳利我倒认识。”鲁正湘插嘴说。
“罗抗和朱炳利你当然认识罗，他们都是栽在你手上的，现在还关在狱中，侯三宝就是为报师兄之仇来北平向你寻衅复仇的。”
“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物？”鲁正湘急切地问。
何玉媛喝了口咖啡，把她掌握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鲁正湘。
侯三宝，二十八岁，山东梁山人。侯三宝的师父小李三是有名的飞贼燕子李三的关门弟子，他曾三盗军阀阎锡山的督军衙门，最初收了两个门徒，就是罗抗和朱炳利。但他觉得这两个门徒学艺不精，不能尽得他的真传，深感遗憾。一次偶然中发现了侯三宝，觉得侯三宝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倾力相授。
侯三宝从小就有一套做贼的伎俩，对于偷鸡、摸狗、窃猪、盗牛都别出心裁，深得小李三赏识。侯三宝也不负所望，苦练功夫，坚持不懈。他挖了个直径一丈的圆形深坑，每天早晨，腿绑铅坠，手握圆锹，把土坑慢慢挖深，把铅坠渐渐加重，跃上跳下地练了一次又一次，日日如此。土坑越挖越深，脚上的铅坠也越增越重，他也就越跳越高。他铅坠从不离脚，一旦作案，把铅坠解除，就能身轻如燕，纵跑如飞。他还不断地锻炼臂力，因此一兜一跃，逾墙上屋，不费吹灰之力。
高超的技艺加上他大胆狡诈，几年来他横行华北五省，积案如山。
半年前他回到家乡，才知道他的两个师兄在北平作案，先后都栽在例鲁正湘的手里，侯三宝要为师兄报仇，自负艺高胆壮，来到北平，所作的案子，都是针对你鲁正湘。
不久，侯三宝在王府井剧院结识了著名歌女金凤仙，由于侯三宝在交际场中挥金如土，因此得到金凤仙的青睐，成为金家唯一的狎客。
有一次侯三宝盗了财务总长吕品光公馆的稀世珍宝丽妃金钗，为了求得金凤仙的欢心，把它赠给了她。金凤仙看到此钗，十分惊奇，一再穷诘其来历，侯三宝只得把全部情况对她和盘托出，不料却触动了金凤仙的一桩伤心事……说到这里，何玉媛笑对鲁正湘说：“这事与美国观察使杜鲁斯失车案件有关。当时此案也是你破的，而且应该是你的得意杰作。可是你万万不会想到，因为破获了这个案件，人家却跟你结下了深仇大恨！现在你先把这件案子给我详细讲一下，以便我把侯三宝的情况继续告诉你。好吗？”
鲁正湘点了点头，把侦破杜鲁斯失车案的全过程给何玉媛细细讲了一遍。
离奇车案（1）
杜鲁斯失车案发生在去年3月9日。为了调处国共问题，美国政府派杜鲁斯为观察使来到中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他是多国盟军参谋总长，因为他所统御的各国军事统帅都是四星大将，所以他由多国公认加上一颗星，晋升为五星上将。他是世界军事上空前未有的大红人，又是美国总统杜鲁门的特使，蒋介石自然不敢怠慢。为了博得贵宾的欢心，他特地率各大军政要员随同杜鲁斯特使来到北平，在傅作义总长的陪同下，在北平大剧院观看梅兰芳的京剧表演。北平各级军政长官倾巢出席陪宾，许多高级将领和外交人员及美军观察团随从人员也大部分参加，因此剧院广场上停放着各式车辆。
戏七点半开演，当晚九时左右，美方司机突然发现杜鲁斯的专用汽车不见了，立即报告案情。
事关国家体面问题，蒋介石大发雷霆，傅作义总长更觉脸上无光，于是勒令负责北平治安的军、警、宪三巨头，限期三天破案。
北平卫戍司令和宪兵司令胡阶、警察局局长刘同豫闻讯大惊失色，马上指派大批干员分组赶赴现场勘查，鲁正湘也在指派之列。因为他接到通知较晚，所以当他到达现场时，各单位的干员都已离开了。
鲁正湘仔细地观察现场，停车场周围，宪兵、军警罗列，警卫森严，为什么独独此车会不翼而飞呢？而且失车的旁边还留有一个空位，他断定还有一辆汽车开出未返，暗嘱第一组组长王政坚守此地，等待该车回来时问个究竟。
不久，一辆最新式的小轿车由场外开来，停在失车隔壁的空位上。王政一眼认出这个司机是他的好友郑跃，他是替北平防御部长蔡敬龙开车的。王政马上向前和他打招呼，并告诉他方才失车的事。
郑跃听了王政讲述后，迟疑片刻，然后悄悄告诉他，在八点半左右，有一个身材魁梧，年约二十四五岁、上着皮航空衣、下穿哔叽军裤的美军翻译官，拿着一把奇形手电筒，向该车司机座位一照，就走了。不一会，他又来了，坐上车，发动引擎，把车开走了。由于这个人的装束与这辆车的身份相符，所以在场守卫的宪兵丝毫没有怀疑他。这车子开走不久，郑跃也因为有要事，估计蔡部长陪伴杜鲁斯特使以及蒋总统一定要等到终场才走，所以他就私自把蔡部长的车开走了。
王政认为，这条线索有很高的价值，为各部破案人员所未曾得到的材料。为了线索的保密，他一再叮嘱好友郑跃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别人。因此，鲁正湘他们的线索就比各部门的侦查组先进了一步。
根据郑跃所提供的疑犯外貌特征，鲁正湘暗中查询了场内附近的美军随员招待处的招待人员。据招待员戚新严反映，确有这样一个英俊的翻译官来到过招待室，八点左右，他独自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吃橘子和花生，面前放着一张报纸，把橘皮和花生壳放在报纸上，以后人一多，事又忙，也没有注意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鲁正湘坐在疑犯曾坐过的沙发椅的对面沙发上，一再思考：这包橘皮和花生壳到哪里去了呢？会不会被他带出去丢进垃圾箱里？他让萧平到垃圾箱翻看，但毫无所获。
最后鲁正湘想，这种人不会守规矩的，也不会关心什么公共卫生，可能贪方便塞在沙发椅的下面。于是他立即站起来，走到对面，把疑犯曾坐过的沙发椅翻过来，果然发现那包有橘子皮、花生壳的纸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离奇车案（2）
他把报纸解开一看，这是一张当天的《北平日报》报纸上面印着一个杯口那样大的红色的圆圈，圈内一个红色的“特”字，是用红印泥盖的。
鲁正湘看到这个印，精神突然振奋，便把橘皮、花生壳倒到垃圾箱里去，把报纸折起来，放进公文包。他想，这红色“特”字印，一定是某饭店特别餐厅的印戳。因为上等的饭店里都设有特别餐厅，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份当天的日报，使客人在用餐前后能够看到当天的新闻。他们为客人服务周到，但是为了预防不自觉的客人吃完饭把这份报纸带走，便在每份报纸上都盖了一个红色的‘特’字圆圈印，说明这份报纸是餐厅专用的以提醒客人使他不好意思拿走。这个窃犯当然是不理睬这一套的，便顺手牵羊，把它带走了。
这是一条极好的线索，鲁正湘如获至宝，向招待员道谢，告辞而出。离开大剧院，径直回到区局。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回到办公室，因为那案件特别重大，孙笑梅和几个组长都没有睡觉，他们在办公室等鲁正湘回来分配任务。鲁正湘一到办公室，立即交代孙笑梅找出全市饭店、旅馆的名单，以及其中设有特别餐厅的饭店有几间。一会儿，孙笑梅就把全部的名单抄好送上来。全市饭店291家，旅馆172家，其中设有特别餐厅的饭店有46家。
家饭店是按区排列的，鲁正湘马上交代由孙笑梅主持，连夜各组分区负责调查，查明各餐厅所用的红色“特”字圆印，要每家各盖一张样本送来审查。
凌晨4点20分，孙笑梅把查对的结果向鲁正湘报告，发现西城区的复兴门地段金融饭店的“特”字圆印与疑犯丢下的那份《北平日报》上所盖的红色圆印相同。鲁正湘又亲自核对无讹，于是立即召集所有警员，立刻赶往金融饭店。他们先到账房检查特等客房的旅客登记，发现特等203房间有一个旅客与疑犯身份相符。他名叫夏进疆，河南商丘人，二十五岁，美军顾问团翻译官，由天津来北平公干。
鲁正湘又暗访了饭店伙计，据说这个客人住在这里已经三天了，预交三天的住宿费，到今天上午才满期。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过夜。这个客人身材魁梧，很漂亮，很神气，飞机式发型，上着皮航空衣，下穿茶绿色哔叽裤，脚蹬美军皮鞋，全身美式配备，腰间还佩了一支大号手枪。
伙计所说的外表形态与蔡部长的司机郑跃、剧院招待员戚新严提供的线索一模一样。
鲁正湘又追询这个伙计：“203号房客人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外面客人来找过他？”
伙计想了想，突然到值班室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鲁正湘，说：“三天当中，除了这个留字条的人来找过他两次外，没见到其他人和他来往。昨晚七点半左右，这个人来找他，见翻译官不在，便留下这张条子，交代我等到翻译官回来的时候，马上交给他。昨天晚上他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没法交给他。”
鲁正湘把纸条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进疆兄：
所谈之事，原与敝东谈妥，然突生意外，见字幸勿开往公馆，以免吃亏，请先到弟处为要，切切，2＇利坚鲁正湘看完条子，接着问伙计：“你知道这个人是干么的？”
伙计说：“他前天第一次来访夏翻译官的时候，刚好夏翻译官外出。他只好坐在值班室里等他，等了很久，还不见回来，于是就交代说：‘夏翻译官回来的时候，请你告诉他，说陆军司令部姓莫的找他，叫他今天晚上到我家里找我。’”
离奇车案（3）
伙计提供的情况，鲁正湘认为非常重要。接着他叫伙计把203号房间打开，一看，客人的东西全拿走了，很明显不会再回来了。为了慎重起见，特别交代饭店当班的伙计严格保守秘密。
鲁正湘留下四名警察在金融饭店，嘱咐他们一旦夏进疆回来，立刻当场逮捕。任务交代完毕，他便乘车直奔陆军总司令部，出示特种工作证，并附名片一张，要找值日官。当天是星期六，负责值日的是第四处处长汤建，这个中年的高级军官，已经是中将军衔，掌握总部整个人事大权，是北平陆军司令谭敬和手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