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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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而过,去得那么匆忙,想必一定是抱在怀里的并非他自己的孩子……也许那孩子就是雪儿……但愿,他还在医院附近,没有来得及离开!”
柔娜听我这么一说,也不用我拉她,转过身来,急急的下楼,高一脚浅一脚的,也顾不上一不小心,在楼梯上发出咯嗒咯咯嗒声的高跟鞋就可能使自己崴伤脚,或一不心跌倒并从楼梯上滚下去。
女护士也一声不吭的跟在我们身后。
急急的转过那些楼梯,出得医院大门,柔娜一边仓惶四顾,一边焦急的问我:“你看到他了吗?你还认得他吗?”
我知道她是在问那个我说的极可能是他抱走雪儿的人,可我没有回答她,尽管她的仓惶,她的焦急让我心痛。
我怎么回答呢?我不是对她说过,当时我只看到他的人影从休息室门前一晃而过吗?我不是说过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我之所以认定他怀里抱的小孩就是雪儿,那完全是一种感觉,一种没有理由自己却确信不疑的感觉。
她相信我的感觉,只是她已找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我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渺茫的希望。她宁愿我说的是真的,也不要自己绝望。她相信得有点自己欺人。
她也忘了,就算她认不得那个人,我认不得那个人,我们还认不得他怀里的雪儿吗?
她是怕连这点对我的自己欺人的信任,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雪儿的消息,才会这样反反复复的问出近乎愚蠢却让我心痛的话来。
但她忽然就不再问我,惊叫了声:“刘一浪,是刘一浪!”,冲向医院外面的马路。
马路离医院不过百巴米距离,但于柔娜来说,那远得近乎是王母的天河,不过天河隔开的不是牛浪织女,而是她和她心爱的雪儿。
刘一浪的车停在马路的那一边,他坐在驾驶室里,车窗打开,却没有雪儿。
他遥对着我们,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一定对我们是痛苦而仇恨的。
他的痛苦仇恨让我胆战心惊,如果雪儿真如柔娜所想的那样,是他抱走的,那么雪儿此时一定就在他身后,某个被关得严严的车窗遮挡得我们看不到的角落。
不知道,雪儿现在依然是静静的睡着没有醒来,还是已睁开眼睛,瑟缩着身子,瞪着怕人的刘一浪的背影?她的小嘴是不是已被刘一浪塞上布团或封上胶布,想对我们呼喊却无论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声音?
真怕刘一浪因痛苦仇恨,已对雪儿,或将对雪儿做出什么让我不敢去想象的事来。
此时此刻在我心里,世上最可怕的痛苦和仇恨,只怕就是因爱生恨的那种。
刘一浪无疑就是因爱生恨的人,更何况,他把这种痛苦和仇恨,报复在了一个天真无辜,热爱生命却被病魔折腾的孩子身上。
但心惊胆战的我,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柔娜真的猜得不错,那个曾经在休息室门前一晃而过的抱小孩的人影,真就是刘一浪,他怀里抱的真就是雪儿,那么我们总算有了雪儿的下落,只要有了雪儿的下落,我们就不再渺茫仓惶得没有头绪。只要有了雪儿的下落,无论刘一浪因爱生恨变得如何丧心病狂,我们都有把雪儿拯救出来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希望,总是能让人兴奋,激动,却又无法抑制的紧张。
我急急的跟在柔娜身后,奔向刘一浪的车,那么快,那么狂,仿佛是在和时间赛跑。
是啊,我们必须得分秒必争,也许晚一步,就会失去,就会再也追不回,就会成千古恨。
但我和柔娜跑得那么快,我们还是晚了,刘一浪在我们追到马路边,就要穿过马路扑向他的车之前,猛地发燃车去了。
他去之前,我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果然是痛苦而仇恨的,他张了张嘴,本想对柔娜喊些什么话,但他终于没有喊。
柔娜却隔着马路声嘶力竭的冲他道:“刘一浪,还我雪儿!”
他看到了柔娜满脸的焦急和痛苦,还有对他不可饶恕的仇恨。他还看到了几乎同样表情的我。于是,他痛苦而仇恨的表情里,又平添了无限的绝望。
这一刻,仿佛昨日重现,我看到了那次也是在这家医院,医生宣告被他开车撞得奄奄一息的刘若萍,再无生还的希望的已逝时光。当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痛苦,绝望,仇恨,像恨自己,又像是恨上天,恨别人。
柔娜不甘的扑向他的车,声嘶力竭的呼唤还在继续,那么痛彻心扉:“刘一浪,还我雪儿!”
但他去得那么急,那么疯狂,我们还没来得及辩清他去的方向,他的车就已消失在茫茫的车海里。
柔娜的呼喊,被他无情的抛在了车后。
但他的耳朵听不到,他的良心就听不到吗?我愿柔娜的呼喊,如耳边呼呼的风,纠缠着他的良心,让他不安让他怎么也甩不掉?
柔娜忽然就傻了,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晃,跌倒在我怀里。
那么多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那么匆忙,无情,没有一个司机稍作停留,关心过眼前这对心力交瘁的陌生人。
好半天,柔娜才轻轻的吐出一个字:“车!”
她柔弱得已无力说话,但她还忘不了雪儿,稍有清醒,就提醒我,要拦下一辆车,去追赶刘一浪,去拯救雪儿。
我一直以为柔娜才被刘一浪的无情离去彻底击倒,才有过那么短暂的痴傻迷糊,哪知道我自己竟也如她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时才从恍惚中醒悟过来,才记起要拦下一辆车,要去追回雪儿。
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女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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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司机曾那么无情,那么急急的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可当我招手时,却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难,远远的就有一辆没有客人的出租车急驰到我们身边停下。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热情的问我们,要去哪里?
但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对我们热情,我们和他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他何以要对我们笑得如此灿烂?他热情的只是钱,作为顾客我们应该支付给他的钱。他跟那些无情的从我们身边急驰而过的司机并没有两样。
我对他的热情有些反感,我扶着柔娜上了车,竟管心里急不可待,脸上的表情却不冷不热。
他又一次回头问:“去哪里?”
我依然不冷不热,内心却比先前更急了,我回答不出他的话来。
城市的灯火已点亮,车海已变成了灯海。
茫茫灯海里,我们该去何处追寻刘一浪?
柔娜也很茫然,却似更焦急,因焦急而慌不择路,对司机道:“向前,越快越好!”
重庆的夜色是美丽的,更何况是腊月二十八的夜晚,新年还没到来,城市却已提前穿上了新装,到处都是节日的喜气。
但我和柔娜,谁脸上也没有一丝微笑。今天,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婚礼,我们自己的婚礼,可我们经历得更多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灾难,几乎要彻底把我们压垮。
我们眼睛向前,努力在车海里搜寻。道路两旁那些闪烁的霓虹灯,把街道点缀得如梦如幻,仿佛我们正匆匆的急驰在美丽的天街。但我们内心里没有丝毫喜气,只有紧张慌乱和寒冷,我们看不见也不想看到一切美好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能剌激我们痛苦的内心。我们只渴望,能看到刘一浪的车,只要看到他的车,我们的眼前,就一定会比霓虹闪烁的岁末之夜,还要美丽还要灿烂。
司机一直在柔娜的指点下向前,载着我们去了一切可能的地方,甚至还去了刘一浪火车站附近的住处。但那么多霓虹灯,高楼,车辆迅速的向我们逼近,又迅速的倒退,我们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一点有关刘一浪的蛛丝马迹,更不要说雪儿。
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是时光,还有生命。
时光和生命,就是这样迅速的向我们逼近又迅速的倒退的,无论我们曾经多么满怀期盼和惊喜,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空,都只是无穷无尽的悲切和绝望。
我的心情已坏到了极点,不然我决不会如此悲观如此愤世嫉俗。
夜已深,司机已倦怠,对我们的态度渐渐不如先前热情友好,到最后更是极不厌烦的催我们下车,说是他要收班了。
他其实是不愿再这样,在我们的指点下,穿行于大街小巷,耗得自己精疲力竭,却是为我们,盲目的急追一个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目标。
看来,大多数人最珍爱的还是自己,金钱次之。
柔娜是那么不愿就此罢休,她望着司机,双眼里充满岂求,是那么可怜巴巴,又那么痛苦绝望。
然而司机没有丝毫感动,对柔娜狠狠的道:“你别用那种眼睛看我,一副死了人的样子,难道你没听说过正月忌头腊月忌尾?就快过年了,不要触我的毒头!”
我不得不扶着柔娜下车。
他呸了一声,重重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车辆已稀少,再没有谁愿意为我们停留。
街道显得有些空旷,依然闪烁的霓虹灯,和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飘渺的歌声,让柔娜和我更感凄苦彷徨。
我扶着柔娜,踩着如梦如幻的夜色,仿佛不再认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幸福和快乐,与我们咫尺天涯……
偶尔经过的车,偶尔路过的人,都会让我和柔娜情不自禁的紧张并且目光追逐。
然而,一次次心惊肉跳的经历,换来的却是更加心痛的焦虑和绝望。
说句实话,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无数次在我的梦里,这样扶着柔娜走过,没有尽头的路,却没有旁人,只有我和她。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那时总不想在梦里醒来,总想就这样和她走下去,走到永远……
但现在我不能,尽管我也如她一样急切的渴望找到雪儿。我得尽快扶着她回家,她不能再这样走下去,她早已心力交瘁,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然而,她却不要回去,她柔弱的身子从我的搀扶中挣脱,一挣脱就是一个踉跄,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我是那么心痛,我上前扶起她,我轻轻的道:“好吧,我再不带你回去,我陪你,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刘一浪,让他交出雪儿……但是,请你不用放开我,让我扶着你,你已再经不起……”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眼里又情不自禁的有了热泪,我别过脸去,不想让她看见。
然而,她却看见了,她轻轻的把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庞,一边为我拭泪,一边问:“寻欢,我们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我们为了雪儿,反而害了雪儿?”
她努力的为我拭泪,自己眼里的泪却比我还要涣滥成灾。如果她知道,我们不仅害了雪儿,还害了忆兰,我不知道她会更加痛苦成什么样子?
我也为她拭着泪,可那泪怎么也试不干,我对柔娜道:“别哭了,别哭了好吗?柔娜,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上天,是刘一浪,雪儿那么可爱,那么热爱生命,他们却要无辜的折磨她。”
但柔娜没有能忍住自己,我也没能忍住自己,我们紧紧的相拥着,在无人的深夜的街头,哽咽着,任凭泪水又一次放纵。
北风忽起,从身后的什么地方吹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念叨:“雪儿,我对不起你……”
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竟分明似刘一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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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北风送来那隐隐隐约约,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的念叨,如果不是那念叨太像刘一浪的声音,我不知道,在这看似如梦如幻,实则空旷凄凉的寒冷街头,我和柔娜会就这样相拥着,伤心欲绝的哭泣到什么时候?
但那声音一出现,我就和柔娜顾不上自己伤心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放纵流尽,我们都情不自禁,急急的扭头去看……
只是我们依然相拥在一起,忘了分开。
果然是刘一浪!
他一个人踉跄着走在北风中,远远的在向我们来……
他似乎望见了我们,又似乎没望见,他稍有驻足,又依然踉跄着走向我们,依然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的念叨:“雪儿,我对不起你……”
也许他已这样念叨得太久,声音竟有些沙哑。
如果真没望见,他不会稍作停留;如果真望见了,他又不会不因做了对不起雪儿的事,远远的避开,或者因看到他心爱的柔娜和我紧紧相拥,而激动愤然。
我只是觉得怪异。
但我没来得及想得太多,柔娜已放开我猛地向刘一浪冲去,她还没来得及稍作休息,她依然心力交瘁得不堪重负,她比刘一浪还要踉踉跄跄。衣袂乱飘,纠缠着她虚弱的身子,仿佛北风再稍大一点,她就会跌倒在这冰冷的街头。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我更不能放过刘一浪!
他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对不起雪儿,我们又没看到雪儿的影子,雪儿一定已……
然而,柔娜却没想到这个,也许是她怕想到这个,又也许是她想到了却不敢相信不愿承认。
她还以为雪儿只是被刘一浪藏起来了,她还以为刘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