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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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思却成名有廿余载,他未入寻欢山庄之前,相思手便已名动江湖。当日陆酒冷借了地利之便才拖了住了他与莫清乾的联手,真要较起武功来也不过是伯仲之间。苏慕华奉命来此,看一场热闹很好,借机与楚相思一战也不错。
船行进之间,斜阳渐渐敛尽余晖,水面波光映入船舱。
楚相思缓缓松开手,“此战并不公平。”
苏慕华唇畔含笑,手中折扇轻摇,“我与楚左使一对一相搏,如何不公平?”
“这一战于少主有益,少主可借此战东风立自己威名。就算我胜了你,也不过落了个以大欺小。寻欢山庄提出交易,交易不成便下手伤人,这名声可不好。此其一。其二,楚某想不出非得向少主拔剑的理由,若我心中不愿,与少主交手便先失了战意,又能有多少胜算。”
苏慕华笑着看他,沉吟道,“看起来楚左使似乎也并不愿意与春风得意进宝楼做这桩交易。”
“哦?”楚相思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也带着几分阴寒之意,“苏少主何出此言?”
苏慕华含笑注视着他,于暮色中长身而起,步出舱门,倚门回望,“能使出无尽相思的人不该是不惜情之人,可惜今日无缘领教。”
陆酒冷见他欲离去,虽然并未探听出什么消息,但也只得跟上。
苏慕华于门边笑道,“楚左使,在下告辞,这个时辰回去,刚好可以吃上得月楼的灌汤包。哦,我忘了拿折扇了。”
他的目光落在陆酒冷身上,陆酒冷作为他的随同,只得回头进屋为他取折扇。
苏慕华继续道,“寻欢山庄高手如云,除了楚左使外,我还曾见一人使非剑非鞭兵器,色作青铜。。。”
楚相思猛然抬头,“此人现在何处?”
苏慕华目光落在陆酒冷身上,“近在眼前。。。”
楚相思未待他说完,便已出手。他的兵器便是那一双手,苏慕华见他低喝一声,一双肉掌翻作淡金之色,伸手一拂便带起凛冽劲风。陆酒冷耳鼻间闻到扑面而来带着檀香的气息,知道楚相思这双掌凝了缠绵入骨的毒,不敢托大,忙屏了息。手探入怀中取了那柄绝别离。
楚相思的无尽相思掌力施展,只见点点金光翻舞,如烈焰乍现,若落花纷舞。陆酒冷手中绝别离贴身缠绕,吞吐之间若蛇信一般。苏慕华只见眼前黑影矫健,青影利落。陆酒冷的招式并不繁杂,仿佛风中的一点烛火,已为楚相思的掌风所淹没。但倏起青光如枯笔飞白,影淡若游丝,势飞举灵动,意未绝而收。
陆酒冷年纪轻轻手下已有如此功力,只怕在寻欢山庄中地位不低。寻欢山庄右使之位空缺已久,一使三坛中何时又多了如此一位年轻高手?
苏慕华虽然听过杀部狱鬼之名,但绝别离在江湖中极少出手,纵然楼中消息也算灵通,但对其人的记录仍是不详。
苏慕华手按于刀,唇畔带了快意的笑容,他似在外围信步而走,所站的位置正封了陆酒冷的出路。
陆酒冷缠斗未脱,楚相思突然伸手去握那柄绝别离,掌风一掼向着船板击落。
轰然一声巨响,偌大画舫从中折断。
苏慕华未待船断,便白色衣袂飘举,足踏堤岸垂柳潇洒而去,他身在空中朗声长笑道,“在下向来不插手别人家务事,先行告退。”
湖面开阔,断了的船板溅起高逾数人的水花。
“绝公子,既然碰上了,还是跟在下回去陆庄主面前认个错吧。”
楚相思提了楚轻在身边,二人足踏一块浮板。
陆酒冷见苏慕华离去,虽然未必是楚相思的敌手,但全身而退应也不难,回头笑道,“哦?跟你回去?楚左使不想直接杀了我?”他话音方落,突然变色,“天罗地网?
陆酒冷目光一瞥,只见那断作两半的船发出一阵让人齿冷的声音,船腹之间现出沉黯的网,网上数颗雷震子在水面载浮载沉。船上风帆将他笼罩在其中,兜头泼下一片寒光。
月色微蒙,风声猎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金铁森冷。
俨然一张天罗地网!
陆酒冷知道庄中这一张天罗地网,甚至建造之时还去看了几眼。
这张网融合了机关、火药和暗器。若地网的雷霆子全数炸开,网中之人为气浪掀上半空,当头而落的刀网便避无可避。
楚相思道,“我原想用这张网逮苏少主,没想那小子鬼得很,未等船断便已脱身。你要庆幸,我为了抓住那个苏少主,刀网只装了迷药,并非见血封喉的毒药。”
天罗地网地网方现,天地未合,正是逃走的好时机,但楚相思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楚相思掌中金芒大盛,掌惊风雷,袭向陆酒冷。
刹那之间,一道红色的影子迎上他的掌风,又如纸鸾一般撞上地网。
陆酒冷听到女子焦急的呼唤,“绝公子,快走。”
火光乍起,响雷如鼓。
白色的身影在冷月下停下足来,耳畔传来雷鸣般炸响的声音。苏慕华循声望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他方才离开的那处水面。
楚相思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堤岸上,女子红色的衣裙上洇湿了大片,唇角已染了红,脸色苍白如一朵行将凋零的木槿花。
淡金色的面具在冷月下泛着微冷的光,男子站在她身前,“你为他死,值得么?”
女子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无尽的倦意,“不止是为他,我早已厌倦了身上的这一腔血,楚相思,今日我以这腔血还你,从此碧落黄泉再无瓜葛。”
男子袖手而立,目光黑得如全无波澜的古井。
冷月照着江堤,苏慕华一把抓住黑色的身影,“陆绝,出了什么事?”
陆酒冷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苏慕华心底一颤,几乎握不住他,这个人看着他的目光冷到刻骨。“楚轻。。。”
苏慕华拉着他往回走,“走,我们去看看。”
女子在月下展开笑靥,“绝公子。”
陆酒冷越过楚相思,将女子抱入怀中。楚轻倚在他怀里,“若我再年轻十岁,或者你再老个十岁,我绝不放过你。”
陆酒冷挺了挺胸膛,“为什么要老十岁,我现在不好么?”
楚轻伏在他宽阔的肩头,脸上露出一缕薄红,“不是你不好,是我老啦,不好看了。”
陆酒冷笑着去亲她的额头,“谁说的,你比我见过的那些女人们好看多了,等你好起来,我就娶你。”
苏慕华立于女子身旁,“对不起,若不是我。。。”
楚轻笑着摇头,“苏公子,不怨你,杀局早已伏下,就算你不揭破绝公子,楚相思也是会发动天罗地网的。”
苏慕华露出一个笑容,这女子通透聪慧,偏又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若陆绝不要你,才是瞎了眼呢。”
楚轻笑着闭了闭眼,“你们都是好人,楚轻此生认识你们也算不枉了。”她握了握陆酒冷的手,轻声道,“拼将一生休,只愿君此生平安喜乐。”
楚相思身体一震,抬首去看月华。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么和他说过,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那一夜月华温柔,相思可入骨。
月明松岗,坟前火星已经熄,几缕纸灰散于风中。陆酒冷站了起来,见白衣少年正倚在树下横笛而吹。
苏慕华看着他,“陆绝。”
陆酒冷道,“楚相思呢?”
“他走了,他说楚轻不想见他,也不会想他为她烧纸的。”
陆酒冷点点头,“那你呢?”
“我?”
陆酒冷道,“怎么,怕回去睡不着了?”
苏慕华一笑道,“我虽心伤楚轻之死,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但若说因此而睡不着。。。倒也不必如此矫情。”他只是放不下,至少他在,楚相思也不敢轻易对陆酒冷出手。
陆酒冷揽过他的肩,少年的肩虽不算宽厚,但习武之人总不会是弱不胜衣,“想什么呢,不管你睡不睡得着,今夜都陪我去喝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恩怨几何(二)
2
春风得意进宝楼,快雪时晴阁。
桂花树探到二楼的窗底,树杈上露出一张脸。十三四岁的女孩,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一支金步摇。女孩咚地一声跳进屋里,她犹带着胎里的婴儿肥,脸庞圆圆,双目圆圆,不笑起来都一团粉嫩。她一跳进屋就向着屋中的那张雕花大床扑去,“小苏,小苏。”
床头倚靠着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蓝色的被盖到腰际,他身上披了件白色的狐裘,白色的中衣襟口略敞,隐约可见缠着绷带的胸膛。
少年手中拿了一本书卷,床畔灯照着他英气的眉,细看去双目已经合起,竟是在打盹。
女孩笑出声来,“别装了,别装了,都给你带来了。”
苏慕华睁开眼,将手中那卷廿四史丢在一旁。“孤虹你来啦,可叫我好等。”
令孤虹坐在床沿,一晃晃地晃着肥肥短短的腿,“都是大哥啦,说要去买你最爱吃的醉排骨。”
说话间,一位青年从窗口跳进了屋,手上提着一个包袱。
这青年约莫十八|九岁,穿一身青布长衫,颇为文雅,正是苏慕华的结义大哥叶温言。叶温言年前做了安王的幕僚,如今再也不是戏班里的小厮,结交的都是文人显贵。这身份不同,一打扮起来,也颇为人模人样。连苏慕华都不得不得承认自家大哥长得伟岸俊俏,再一看自己不知何时才能长成那样,饭都多吃了两碗。
苏慕华眼底都是暖意,“大哥最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了。”
叶温言拿了那包裹于案上解开,丢给苏慕华一包油纸包的物事,笑骂道,“馋鬼”
苏慕华接了,拿一块放入嘴里,鲜甜酥脆,还带了芝麻。一边笑呵呵地应道,“是馋。”
叶温言从那包裹中拿出几包吃食,“这还有烧卖,虾饺,还有一壶花雕。剩下的是你要的传奇话本,剑意春秋,东楼记,洗冤录。。。。。。”
苏慕华掀开被子赤着足跳下床,“我爹不让我出门,非要我躺在床上养伤,这日子可淡出鸟来了。”
叶温言抬手拭去苏慕华唇角的芝麻,“二弟近日可神气啦,前几日我在安王府中都听闻了。少林会盟,二弟一柄挽留相醉刀连挫七位高手,那持青杯刀的一叶大师成名已经一甲子,听说也和你打了个平手?”
苏慕华耳廓微红,像只小猫一样任叶温言动作。叶温言的指腹温热,带着混合麝香和梅香的墨香。
苏慕华眯了眼道,“一叶大师德高望重,他年事已高,这些年甚少动武,只是看热闹来了兴致,指点了几招。”
一叶大师功夫已臻化境,不动刀兵已近十年。他那日见苏慕华年少,起了惜才之心,下场与他切磋一二,却差点下不了台。一叶大师涵养到家,也只是含笑道,“再得几年,此子非凡。”
苏慕华开始还有几分得意,但当他看见苏老楼主的眼中放出光芒来时直觉要糟。
果然第二日苏老楼主就找他谈话,“小苏啊,江湖上你刀快,自然有人比你更快。纵然是天下第一,也须防明枪暗箭。当然一叶大师觉得你有潜质,为父很是欣慰。所以从今日起,为父决定亲自督促你练功。每日从辰时到午时练三个时辰气,从亥时到戌时练三个时辰刀,晚饭后再习两个时辰文。
连扫地的,赶车的,见了他第一句就是,少主练功呢。
想起一叶大师一句话给他招了多少麻烦,苏慕华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老楼主游山玩水,一行人从少林离开,走了没多久,苏老楼主突发奇想,起了作的心,让苏慕华一个人去挑太行山匪。
那一夜苏少主白衣飘飘,刀意纵横,太行山首匪跪地求饶,苏少主也果然不负众望地躺下了。
令孤虹拿了一个烧卖吃着,“快快给我们说说?”
苏慕华有气无力地道,“有什么好说的,这江湖上可没有白神气的,我可不是躺在这了。”
苏慕华与两人围坐在桌旁,他其实就是解解馋,十样中倒有五六样是进了令孤虹的肚子。
苏慕华看别人吃,也是眉开眼笑,片刻想起一事来,“大哥,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他自柜中翻出一个锦绣布包,叶温言见里面包着一方色如鳝鱼一般的砚台,雕了两童于桃树下对弈的浮刻。
树上仙桃肥硕,枝上翠鸟肥胖,小童笑容肥美,整方砚台看上去浑圆古朴,颇为喜气。
叶温言将那方砚台握于手中,触手温润细腻,“可是黄河澄泥砚?”
澄泥砚取材自河南境内的黄河泥沙,是贡品的名砚。工艺罗嗦繁琐,前朝为盛,本朝以来出品得少了。
叶温言细看来砚台边上刻着一句:何物最关情?黄鹂一两声。识得是王安石的菩萨蛮,看来这方砚台果是前朝遗物。
令孤虹不依了,指着那两个小童道,“这是大哥、二哥,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