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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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无忧问道,“可知什么匪贼?”
那小二道,“好像江湖中还有些名头,叫什么长江一窝蜂,听说这四人专门在渡口处打劫过往商船,劫财劫色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也该这四人倒霉,一月前劫了兵部某位大人的小公子,见人家长得俊俏,也不管是个男子。。。结果小公子死得那叫个惨,听验尸的衙役说下半身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了。兵部那位震怒之下将应天府参上龙庭,这才抓了那四人。本想从扬州水路押解上京,谁知道竟然让他们给跑了。”
小二是个话痨,见楼中众人都在听他讲,兴致更浓,接着道,“可能躲到哪处山上去了吧,其实咱们这扬州城哪有什么山啊,蜀岗,观音山,金山。。。都是一些小土丘。不是有这么句话么,青山也厌扬州俗,多少峰峦不过江。城里金家老爷的家眷刚好去平山堂还愿,正住在山中,急得脸色都青了。老天保佑别让这四人又害了什么人才好。”
陆酒冷握着杯子的手一僵,苏慕华正为他封了穴道关在蜀岗的那所屋子中。虽然他的功夫不弱,但要冲破他所下的禁制,只怕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陆酒冷将“管他去死”四个字放在心上略一徘徊,眼前挥之不去是少年微挑的凤眼,目光决绝而凶狠,像极漂亮的小兽。耳畔是少年的怒喝,“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苏少主似乎有心思?”
陆酒冷拿起放在桌上的刀,“肖亭主,我另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他与肖无忧拱手作别,下了楼,骑上马,向西北而去。他已经决定以苏慕华的身份去见楚相思,至于在那之前,不妨碍他做点多余的事。
马踏着一地落叶,月华照在枫林间如落了一场清霜。
树林中的小屋在月下轮廓有些模糊,小屋的门半掩着,门前有凌乱的足迹,陆酒冷心沉了下去。
他一掌推开门,青白的冷月撒了进来,屋内并无人。
陆酒冷细看门口的足迹,果然见到离去的足迹比进来的多了一双,看来是苏慕华自己跟着这些人走的。想来他已经能动弹,只是下在身上的武功禁制不知恢复得如何?他看了看足迹的方向,将马留在了林间,展开轻功追了下去。
蜀岗并不高,陆酒冷不一会就到了平山堂,他悄无声息地隐入堂中,掀开窗子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堂中正坐了五人,正围着桌子坐在灯下,苏慕华坐在正中,身上披了件青色的外袍。他手中举了个杯子,“这平山堂有风流宛在之名,昔日欧阳修在此留有一阕《朝中措》。”
苏慕华就着那墙上的题词念了下去,
“ 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
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
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他读完这阙词,又接着道,“今日我与四位哥哥相识,于此学先人一饮千钟,也算不辜负这平山堂的春风秋月。小弟最为年少,便先饮为敬。”
他举杯仰尽,笑容悠闲地宛如在曲水流觞处与友人共饮。
陆酒冷见那座中其他四人,苏慕华左手那人穿了一身黑衣,阴沉着一双眼睛,手臂比旁人粗大,显然练得是外家功夫。他的旁边一人膀大腰圆,一身横肉。右手那人却瘦得跟麻杆一样,手中摇着一把羽毛扇。对面那人双手拢在袖中,形容猥琐,明明面容苍老,身形却仿佛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陆酒冷数数人头,想来就是长江一窝蜂了。
苏慕华饮了这杯,脸上飞起一点薄红,四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有些异样。苏慕华仿若未觉,在灯下摊开手,看着掌心道,“我虽然体弱习不得武,才会在山中遇上歹人,抢了钱财去,但于武学上还是知道一些。大哥习得是铁砂掌,不知近日晨起之时可有头痛晕眩之感?”
一窝蜂老大眼中转过喜色,这些日子他功力止步难进,早不知烦恼了多少回,如今听闻苏慕华一语道破,心道莫非这文弱小子还真的有什么办法。果然听到苏慕华道,“我家传有一部清心诀,想来对大哥有些帮助,不如送给大哥好了。”
老大心中将信未信,“什么清心诀?”
苏慕华念了几句口诀出来,心中早把陆酒冷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内力为他所制,他苏慕华怎么用得着和这几个不入流的匪贼周旋。
苏慕华家学渊博,这几句口诀更是精心择了最适合外家兼修的来,老大听得目瞪口呆。苏慕华笑道,“今日小弟与四位结识实在欢喜,也没什么好送出手的。今夜我便将这部清心诀与练法默出来,送给大哥。”
老二摇了羽毛扇,嗤笑道,“小兄弟,其实你不必送别的,只要把你自己送给我们四人乐上一乐就好了。”
老三、老四闻言皆是嘿嘿一笑,牢牢盯着苏慕华的眼神,仿佛已经将他扒光了一般。
苏慕华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良久抬了眼道,“我心里其实。。。是喜欢大哥的。”
老大为他瞧着,心中快意之情顿起,有什么比美人偏偏相中自己,更让一个男人自豪的。想了想却为难地道,“我们兄弟四人一向是一起的。”
苏慕华听明白他的意思,身体一颤,眼中蒙上一层泪光,柔婉低声道,“大哥想看我死么?”
老大看着他的神色心中着实不舍,又想着自己的内功心法,不好太过逼他。反正来日方长,待他交了清心诀,想怎样还不行。当下道,“二弟、三弟、四弟你们要人相陪,金家小姐和丫鬟就关在后堂,今夜就不必为难小兄弟了。”
陆酒冷看着老大真的带着另三人离去,还体贴地为苏慕华带上门。
再看烛火下,苏慕华笑了一笑,手中却是用力握紧。
心道这小子可鬼得很,也知道方才这春风得意进宝楼的这位少主忍了这么久,此刻必然是憋屈得要命。又想着自己若跳进屋,告诉苏慕华,他方才对着那匪首说着令人作呕的情话的场面,他都看到了。这人又会是怎样的表情,想想也觉得有趣。
苏慕华缓缓吐了口闷气,正看见一人跳进屋来,那张脸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惊之下,唤道,“陆绝?”
陆酒冷笑嘻嘻地看着他,“苏少主,可风流逍遥得很,我方才在窗外什么都看到了,还想着自己不必走这趟的。”
苏慕华牢牢盯着他,清泪自他的眼中滑落。
他毕竟年幼,方才与长江一窝蜂那些□□周旋,其实心底多少有些惧意。再看眼前这人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觉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见他如此,陆酒冷有几分慌了神,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怀中,“好了,好了,没事了。”
苏慕华头埋在他的肩上,肩头微微起伏着。
陆酒冷环着少年温热的身躯,苦笑道,“啊喂,你别哭了啊。。。我们快走吧。”
苏慕华抹了泪,拉住他的袖子道,“长江一窝蜂一向荒淫无耻,金家小姐就关在后堂,我们既然遇上了,救了人再走。”
金家小姐被捆在后堂中,头发散乱,只剩了件肚兜,正被长江一窝蜂的老三老四一人按住一边。老大今晚情绪不佳,一颗心只在苏慕华身上,老二摇着扇子正和他说着什么。
陆酒冷提了刀进了后堂,长江一窝蜂又怎是他的对手。
金小怜正挣扎着,突然来了救兵,泪眼婆娑地望去,正看见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一位抽了刀与四人缠斗,另一位却抱着手在一旁看着。
执掌寻欢山庄杀部的陆酒冷手下一向不留什么活口,他最后一刀□□老大的胸口,送他归了西。便觉得背心一痛,身形已是有些踉跄。他无法旋身,看都不看背身将刀一搓,霍起雪亮刀光。
苏慕华如附骨之疽,紧贴着刀光,手掌一探袭上他的背心。他这一掌蓄力已久,方才先出一指破了陆酒冷心俞,此刻毫不客气地掌力催吐。
陆酒冷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仿若泪珠的晨露滴在脸上,陆酒冷缓缓张开眼,目力所及之处正看见月照在林间,天边已渐渐有些欲明之意。
他精赤着上身,为粗大的绳索牢牢绑在树上。那绳索绑得很紧,几乎陷进他的肉里,勒得他生疼。
“你醒了?”
陆酒冷循声望去,突然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苏慕华于火边看着他,衣袂飘飘,风华清隽,唇边却露着冰冷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人间枫红(二)
2
陆酒冷吐出口中的血沫,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苏慕华取下,露出一张大麻子脸。看来苏少主不怎么愿意看见与自己肖似的一张脸。
陆酒冷咧了咧渗血的唇角,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苏慕华在火边看他,眸中带着一些疑惑。他见过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侠客,也见过谈笑间刮骨疗毒的豪杰,但陆酒冷不是。明知道这人说出的话能气死人,还是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陆酒冷咳嗽了几声,他喉间的腥甜,心情也不怎么好,“我笑堂堂苏慕华苏少主为了抓住我,竟然假装和那些人打情骂俏,我是鬼迷了心窍才跑回来。”
“你放屁,我要武功恢复了早杀了那些人啦。我才不是为了抓你,我一直凝了内力冲关,直到方才你与他们动手时才能。。。”
“是,苏少主英明神武”陆酒冷靠在树上,苦中作乐地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道,“还不是扑到我怀里,哭得跟被怎么了似的。”他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却偏偏清晰地传入苏慕华耳中。
苏慕华脸上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情,他走近陆酒冷。陆酒冷为绳缚在树上,一条绸裤包裹着强健的腰身。苏慕华一掌拍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探进内力去。
“长江一窝蜂是不长眼的,既然要分桃断袖,像陆兄这样的筋骨滋味才好吧。”
陆酒冷觉得脊柱一抽,全身的筋仿佛都缩作一团,蜜色的肌肤上已经披了一层薄汗。喘着气道,“分筋错骨。。。小兔崽子,出手可还真。。。狠。呃。。。”他这一开口,再也压不住疼痛,惨呼了一声。
苏慕华袖手站于他身前,脸隐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眼底怨毒。
一朵红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苏慕华手中一挥,将陆酒冷从树上解了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背心,倒提着他掠上马背。陆酒冷身上筋缩骨痛,此刻为人倒提着置于马上。马跑在山间,柔软的胃部为马鞍一下一下撞击着,几乎要呕了出来。如此清凉的秋夜里,汗水却凝满了发烫的背肌。
心知自己得罪了这位小祖宗,难免多吃些苦头。
耳畔马仰首长嘶了一声,陆酒冷身体处于痛楚中,意识却清醒得很。苏慕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回了踏月,陆酒冷脸朝下,鼻间闻着地上的草茎和草间泥土的气味,眼前只能见到苏慕华修长的腿夹着白色的马肚。
他心中恨恨地想,下回这小子落到老子手上,一定要插得这小子合不拢腿为止。苏慕华若知道他转着这样的念头,只怕立马就要将他丢下马去。
幸好蜀岗并不高,苏慕华一路打马下山,不久就到了山脚,山下停了一辆垂着帘子的车。车前立了一人,劲装短打,腰间佩了一把刀。
那人见了苏慕华立刻抱拳道,“扬州分舵宿清参见少主,在下见少主传令立刻前来,幸未辱命。”
苏慕华制住陆酒冷后,便放出了烟火令信,宿清日前早已接楼中传令,知道少主来扬州地界,见了苏慕华的令信,即刻便赶了来。
苏慕华下马还礼道,“宿叔叔可别折杀我了。”
宿清笑道,“苏少主请上车叙话。”目光落在陆酒冷身上,“这位是?”
苏慕华冷淡地道,“宵小之辈。”
他提了陆酒冷进了马车,陆酒冷痛得一身汗,无可避免地沾了苏少主一手汗。苏少主嫌弃地皱了皱眉,颇君子地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马车够大,苏少主将陆酒冷提进马车,丢在了桌子旁。
宿清让赶车的人将踏月拴在车首,也跟进车来,为苏慕华倒了杯茶,然后拿出一封信递与他道,“少主,总坛传书。”
苏慕华就着案上风灯展信,看罢笑道,“宿叔叔,我爹让我去会会寻欢山庄的楚左使。”
宿清道,“楚相思今日已经到了扬州城,让人传了信来,若少主愿意可去元亨当铺寻他。”
“寻欢山庄提出,长江以北所有暗舵易帜,下月少林会盟,寻欢山庄将唯我楼马首是瞻。陆庄主傲了一辈子,此番肯低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宿清迟疑了片刻道,“属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慕华道,“宿叔叔客气了,我父子从未当宿叔叔是外人。言临素言侯临终前曾将一个装了白玉芙蕖的盒子交由我楼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