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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东宫难为作者:浮生闲散-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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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勋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承期,这二十多个人确实是自己埋伏的暗卫,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可是李承期竟然一语道破。

    “是,我会把大哥请去长安。”李承勋没有隐瞒。

    李承期又问道:“阿勋,你就这么不喜欢做太子吗?”

    “我,不喜欢。”

    李承期微微一笑,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问道:“不做太子,就可以与云阳在一起了,对吗?”

    李承勋没有料到自己的心思又一次被李承期一语道破,也不知道自己与云阳的事李承期知道多少,当下大囧,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承期是裴后的亲生儿子,他回到宫里,裴后定然会开心。到时候有李承期照顾裴后,李承勋也能放心的离开皇宫。这样一来自己偶尔还能进宫问候裴后,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李承期听不到李承勋的回应,便又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太在意。”

    “没有,大哥你说的没错。”李承勋低下头,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隐于林间的庙宇,叹了口气道:“我想让大哥回去长安,是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最重要的是,大哥你确实比我更合适。”

    “阿勋你啊……”

    “大哥你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子。朝堂之上对我的出身早有微言,杜预之乱平定之后,士族重掌朝政,必定会重提此事。到那时,到那时我既不能全身而退,亦不会任人宰割,宫中内外,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大哥你回去,就能免除这场祸事。”

    嫡庶之别,门阀高低,是李承勋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的坎。

    “大哥,我真的不想,再……再害人了。”

    这条储君之路,一路走来充满着算计、阴谋和杀戮。因为这个位子根本就不该属于自己,所以才要用各种手段保住它。

    “储君之位,既非我所愿,也非我该走的路……”李承勋双眼泛红,声音颤抖的说道:“我根本比不了大哥你……”

    当初李承期在位时,因为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是皇帝宠爱的太子。即便年纪小,在朝堂之上也举足轻重,深得皇帝信任。

    参与朝中大事,直言进谏,友爱兄弟,这是当初李承期在宫中时所做的事情。

    可这些年自己做的是什么?算计皇帝立自己为太子,与郑氏,刘毅暗中争斗,眼看朝廷江河日下无能为力,最后还间接挑起了这场叛乱,以至民生凋敝,国近危亡。

    “大哥,跟我回长安吧!我真的,做不了这个太子……”

    “这些年,确实太难为你。”李承期感慨道。

    李承勋不答话。

    李承期接着又道:“不过阿勋,我真的不能回长安,也不可能再做回太子。”

    李承勋疑惑的看着李承期,说了这么多,他不知道李承期还有什么好推辞,还有什么顾忌不能回去?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

    章五十五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李承勋诧异的转头看向李承期,此刻李承期依旧看着远处,双眼眨也不眨。

    他这时才想到到,从见面到现在,李承期一直没有认真的正眼看过自己。

    “大哥……”李承勋抬手,在李承期眼前晃了晃。

    李承期这时转过头来,面向李承勋,眼中没有半分神采,“阿勋,我已经瞎了九年了。”

    “九年……是那一天吗?”

    李承期点点头:“我在上元节那晚离开,并非是因为德妃哪一场火,也不是读佛经顿悟,而是我的眼睛被人毒瞎了。”

    毒瞎?李承勋知道李承期武功高强,当年与云阳不相上下,普通的刺客根本无法近的了他的身,“是谁?是刺客,还是你身边的人?”

    李承期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我从密道出来,找到了弘易住持,他将我送到徐州找弘济上人。不过因为中毒太深,难以复明。我拜了弘济上人为师,跟他修习佛法医术,后来又去了扬州行商。”

    “毒瞎大哥的是,是大哥很亲近的人吗?”李承勋问道,“宫中御医这么多,大哥却首先想到的是离开,是想保护那个人吧?”

    李承期沉默不语,算是承认了。

    “大哥既然要保护那个人,我就不再问。”

    “大唐不可能要一个瞎子做太子。”李承期神色沉静坦然,而后又轻轻笑道:“所以,今后还是要麻烦阿勋你。”

    李承勋此刻心情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刚见面时对李承期说了这么重的话,却没有仔细注意他的眼睛,也没有想到他的离开可能有什么苦衷。

    李承期盲眼时的年纪比自己现在还要小,弄瞎李承期的人必定对他很重要,才会首先想到要保护那个人。那么当时的李承期是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李承勋不能想象。

    “还有啊,阿勋,你不该妄自菲薄。”李承期声音温和,“你一直做的很好,换做当年的我,也比不上你。”

    李承勋并未回话,李承期接着道:“带一万人出潼关拒敌,以身试险,这份勇气难能可贵。北上回纥借兵,收复洛阳,平定内乱,又还能为边疆战事保存实力,如此深谋远虑,怎么能说自己做的不够好?”

    “收复洛阳,平定内乱,我并没有做什么。”

    李承期摇摇头,无耐的笑道:“有明君,才能有忠臣。若非你礼贤下士,用人不疑,河南道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复。”““阿勋,没有人天生就适合做太子。而是你坐到这个位置,然后慢慢去适应这个身份。”

    “可我不想适应这个身份。”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承勋忽然开口,他并非执着于权势享乐之人。自古以来为太子者,为皇帝者,得以善终的不及一半。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艰险。兄弟,妻子,儿女都可能反目成仇,看似荣耀的皇室,其实最是冰冷无情,而看似最尊贵的帝王,实则是世上最孤单的人。

    这些年在宫里,看的越清楚,越厌恶,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睿宗皇帝。

    李承期似是察觉出李承勋言语中的厌恶,接着说道:“我在东宫时就算是读一本佛经,也会被人直谏。那时也生过厌恶之心,想过不如生于普通人家,能随性而为,不受拘束。”李承期笑着说道,“但是我眼盲之后,在民间游历,遇到豪强兼并土地,掳平民为奴,官员贪赃枉法,夺人田产。如此种种,才觉察大唐积弊已深,社稷危难。但自己却只是一介布衣,无能为力。国库充裕,而百姓日益贫苦,这是自武后时所施税法所致。边镇尾大不掉,大唐军力外重内轻,是自中宗时土地兼并府兵废弛为始。杜李之乱,非任用番将,而是用人不清;大唐自朝廷,至边疆与州县种种积弊,再至如今,百姓易子而食,死者相枕于道。”

    “民生凋敝,罪在朝廷。”李承勋声音消沉的说道。

    李承期接着又道:“我在民间为商,所能做的只是解燃眉之急。而阿勋你在太子之位,却能做的更多。义仓废弛多年,平籴仓与官仓被地方官倒卖,若是能监察有方,自不会到今日的地步。再者,所谓门第出身,不过是自魏晋以来的旧习,你于危乱倾覆中拯救天下,八柱倾而复正,四维弛而更张,如何坐不起这太子之位?况且士族在朝中独大,才是朝廷最大的弊政,阿勋你今后剪除士族,无身份所缚,便不用有所顾忌。如此看来,我们兄弟几人,只有你最适合这太子之位。”

    李承期自幼便能落笔成章,这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李承勋竟然无从反驳。

    “身居高位虽然艰难,但若尽心尽力,有所作为。便能安抚社稷,慈爱外民,让后世不受今日兵戈饥寒之苦。阿勋你向来仁厚,既然是力所能及,为何不去做?”

    是啊,哀民生艰辛,只是愧疚没有用。既然灾祸已经发生,就应当尽力弥补,防微杜渐,革陈除弊。

    “大哥,我明白你的话。”

    在其位者,自当尽力以其身而谋其政。

    “虽然现在还不甚喜欢这个身份,但我不会消极无为。”李承勋认真的对李承期说道。

    李承期点头,满意的笑了笑:“我相信,多年之后,你必然会庆幸自己今日的选择。”

    李承勋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又道:“大哥虽不能再做太子,但也可以随我一同回长安。见见父皇母后,还有兄弟姐妹……”

    听到这句话,李承期脸上的笑容忽然收起,神色黯淡的回道:“阿勋,我不会回长安。”

    “只是去见见大家,也不可以吗?”李承勋问道。

    李承期摇摇头:“我此生都不会再回长安。而我尚在人世的消息,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小熙,云阳,都不要告诉。”

    “为什么相王和云阳也不可以?”李承勋不明白,相王李承熙是李承期最疼爱的弟弟,而云阳是他的至交好友。

    李承期笑道:“昭文太子,早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相王他……他真的……”很可怜。

    李承勋没有把最后那三个字说出来。

    相王的母妃萧丽妃这些年身体不适,鲜少有机会照顾他。而相王自李承期走后,性格阴郁冷漠,每次李承勋见到他,总是孤身一人,寡言少语。

    从前相王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知道的人多了,会生出太多麻烦。”李承期淡淡的说道,“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可以来徐州找敬之。我能做到的,自当尽力助你。”

    “此生都不再回长安……”李承勋重复李承期刚刚所说的话,“是……”

    “那我们兄弟二人今日一别,怕是此生都再难相见。”

    李承期沉默不语。

    “我已见到了大哥你,可是大哥恐怕还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李承勋忽然话锋一转,不再求李承期回长安,“大哥,你摸摸我的脸吧,看看阿勋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李承期没有料到李承勋竟然会提出这般要求,但这时李承勋已经拿起李承期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脸颊:“既是此生再难相见,大哥就摸一摸我的脸吧!将来到了黄泉咱们兄弟重逢,大哥你,你还能认出我……”

    李承勋说道此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泪水很快落到李承期的指尖,他神情未动,另一只手凭着感觉,触碰到李承勋的发梢:“阿勋,长高了许多……”

    “比大哥你……还……矮一点。”李承勋声音颤抖的说到。

    李承期的手往下,先是碰到李承勋的眉梢,接着是已经被泪水浸湿的的双眼,微微停顿之后,又触碰到了李承勋的鼻梁。

    “阿勋现在,一定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想必,很得女孩子喜欢吧!”李承期努力的笑着,可是这时的笑容如此的不真实,这是李承勋第一次见到李承期勉强的笑容。

    “齐王现在比大哥还要高,身强体健,能徒手与老虎肉搏。相王与我差不多高,身体比我康健,眉目越来越像萧丽妃,只是不太爱笑。还有义城姐姐,她又添了一个男孩,那孩子聪敏又机智……大哥,你真的不想再见见大家吗?”

    李承期的手放下来,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应……

    “你说成为兄弟不易,不知是多少世的缘分才能修为手足至亲。那大哥你,为何今天却要亲手舍弃这个缘分?”李承勋继续声音颤抖的问道。

    “阿勋,对不起……”

    “棠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诗经·小雅·棠棣》

    章五十六

    云家的祖坟在洛阳城外的邙山,经此战乱被破坏惨重。简单的修整之后,云昇夫妇便被葬在了此处。

    云家的人要么征战在外,要么是在南方还未回来,李承勋便陪着霓裳把丧事办了。

    葬礼结束后,霓裳暂时住在宫中。

    李承勋离开洛阳数日,一些小事太子舍人郭兴和东宫左庶子吕成平还能帮忙做一些,但是还是有许多军国要事还是暂时放在那里等候李承勋处置,因此还是积攒了许多事。

    东都洛阳的皇宫始建于隋炀帝大业元年,因炀帝好奢侈而工匠有巧思,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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