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河-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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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凯蒂·马可斯终于让人装进那只黑色的塑料尸袋里,拉上拉链,扔进了验尸官的箱型车里。她的长发在塑料套里纠结成一团,体内的器官也因高温而渐渐开始软化了。
〃狄文,〃傅列尔说道,〃你知道,除了什么倒霉的十岁黑人小男孩让他妈的帮派火并流弹击中、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以外,还有什么能让我更不爽的事吗?〃
西恩当然知道答案,但他什么也没说。
〃十九岁的白人女孩在我的公园里被干掉了。遇到这种事,人们就不再说〃哦,人世本无常啊〃之类的屁话了。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到悲伤哀悼。他们只会感到愤怒,只想赶快在晚间新闻中看到那个王八蛋混账被五花大绑押进警车里。〃傅列尔推推西恩,〃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
〃这才是他们要的。因为他们就是我们,而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傅列尔一把揪住西恩的肩膀,要他面对着他。
〃没错。〃西恩规规矩矩地说道,因为此刻傅列尔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某种只有那些上帝或是那斯达克指数或是网络地球村的虔诚信徒眼中才会有的光芒。傅列尔是那种所谓因信得救的人……西恩并不确定他究竟是信了什么,但总之傅列尔似乎在他的工作中重新找到了某些西恩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东西,某些能为他带来慰藉的东西,甚或是某种信仰,某种能让他心安理得地走下去的东西。虽然有时西恩不得不承认,他打心底觉得他上司根本是个蠢蛋,在那边滔滔不绝地扯些狗屁不通的陈腔滥调,什么生啊死的,什么该这样做该那样做的,拨乱反正万众一心,道理很明显,大家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但有时傅列尔却让西恩想起了父亲,他那个关在地下室里盖了一座又一座没有鸟的鸟屋的父亲。西恩喜欢他这种感觉。
马汀·傅列尔在州警队第六分队的凶杀组干副队长已经十几年了,但西恩却从没听过有人用〃马迪〃、〃伙计〃,还是〃老小子〃之类的昵称称呼过他。要不知情的路人从外表去猜他的职业,答案恐怕不外乎会计师或是保险公司的理赔核算员之类无趣的工作。他说话的嗓音甚至和他的外表一样平凡无奇,同样平凡无奇的一头棕发也早已不出所料地秃成了地中海。他的身型并不高大,以一号能在州警队一路蹿升到这般职位的人物来说尤其如此,再加上他走路的姿态也毫无出奇之处,混在人群中转眼便消失了踪影。傅列尔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人:爱太太疼小孩,连运动夹克上还别着去年冬天的滑雪缆车搭乘日票,定期出席各种教堂活动,对社会经济的看法永远踞守保守派观点。
但隐藏在这样平凡无奇的外表底下的,却是一颗无比刚毅执著的心……黑白清晰泾渭分明,行事果决而讲求实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马汀·傅列尔的辖区内犯下滔天死罪……听清楚了,是他的辖区,听不懂是你自己要倒大霉了……他一律当作你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我要你敢想敢干,〃西恩到凶杀组报到的第一天,他就开门见山地跟西恩说了,〃我要你义愤填膺但义愤填膺在心里,因为愤怒是一种情绪,既是情绪就不该挂在脸上。但我要你随时随地都他妈的讨厌:讨厌办公室椅子太硬、讨厌你大学同学都他妈的换了进口车。我要你讨厌那些混账王八蛋竟蠢得以为他们可以在我们的辖区里头胡搞瞎闹。尽管用力地讨厌,狄文,讨厌到你会他妈的留意每一个细节,以免辛苦破的案子一送到检察官手里,就让对方律师用一些他妈的技术性理由……说你没有合理的搜查动机、说你搜查证怎样又怎样不行……他妈的翻了案。讨厌到你能破了每个交到你手里的案子,把那些王八蛋混账全关进他妈的牢笼里,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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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十二章 本色(3)
队上管这叫〃傅列尔演说〃,每个刚进到凶杀组的新手都得在报到的第一天听过一遍。就像傅列尔其他说过的话一样,你永远也猜不透其中有多少是他深信不疑的,有多少又只是那些哇啦哇啦的执法人员场面话。但你反正就是听,不但听还得用力地听进去,否则你就得另谋高就了。
西恩已经在州警队凶杀组待了两年了;在这期间,他是怀迪·包尔斯带领的小组底下破案率最高的警员,但傅列尔却总是一副不怎么信任他的模样。此刻他就正以这种目光上下打量着西恩,似乎正在决定他到底行不行,够不够担起这个案子的分量:有个女孩在他的公园里被谋杀了。
怀迪·包尔斯缓缓地朝这边踱了过来,边走边翻读着手中的记录本,然后抬起头来对傅列尔颔首示意。〃副队长。〃
〃包尔斯警官,〃傅列尔说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根据法医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十五分到两点半之间。没有性侵犯的迹象。致命伤应该是后脑的一处枪伤,但我们尚未排除死者是遭钝器殴打致死的可能。枪手应该是右撇子。我们在尸体左侧一块木板上找到一枚弹壳。凶枪看来应该是A…38式史密斯手枪,但还是要让化验室的人看过才能确定。我已经要潜水员下水寻找凶器了。歹徒行凶后或许顺手把枪或者是他拿来殴打她的钝器……看来应该是某种球棒,或者是木棍之类的东西……丢进了州监大沟里。〃
〃木棍?〃傅列尔说道。
〃市警局先前派人在雪梨街沿街询问当地居民,两名警员回报说一名妇女对他们说昨天深夜曾经听到汽车冲撞到东西、然后引擎就熄火了的声音。时间约莫是一点四十五分,也就是死亡时间的半小时前左右。〃
〃现场还采集到什么证据了?〃傅列尔问道。
〃嗯,昨晚那场大雨把我们整惨了。我们采到几个疑似歹徒留下的脚印,不过模糊得要命,恐怕派不上用场;另外几个属于被害人的脚印倒还好些。我们在银幕后方的门上采到二十五枚指纹……可能是被害人的,可能是歹徒的,也可能是那些半夜跑来这边喝酒聊天,或是慢跑经过停下来喘口气的人的。我们在门附近采到一些血迹样本,不过也一样,还说不定是谁的血。大部分应该都是被害人的血。另外,我们也在被害人的车门上采到好几枚指纹。目前为止大致就这样。〃
傅列尔点点头。〃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检察官打电话来的时候,有什么事是我该先跟他提的吗?〃
包尔斯耸耸肩。〃就说那场雨他妈的毁了我的现场吧。还有就是,我们会尽全力侦办本案。〃
傅列尔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事吗?〃
怀迪转头看着那条通往银幕后方长廊的小径。凯蒂·马可斯生前最后踏过的土地。
〃没有脚印这件事把我惹得很毛。〃
〃你刚说是雨……〃
怀迪点点头。〃但她确实留下了几个还算清楚的脚印……我敢打赌,那些脚印绝对是她的;因为那些脚印都很新,有的地方脚跟部分比较深,有的重心又往前移过,一看就知道是她逃跑的时候留下的。我们找到了三四个这样的脚印。而歹徒呢?什么也没有。〃
〃就你说的啊,〃西恩说道,〃因为昨晚那场雨。〃
〃再怎么样我们也找到了她的三枚脚印啊。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歹徒的?〃怀迪的目光在西恩与傅列尔的脸上扫过一遭,然后耸耸肩,〃管他的。总之我就是很不爽。〃
傅列尔从舞台上跳下来,拍拍手抹去掌心的砂石草屑。〃听好:我会指派六名警员供你们差遣。化验室那边我也已经交待过了,有关这个案子的化验工作一律优先处理。州警队队员看你们需要多少人力,尽管交代,他们会全力支持。所以说,包尔斯警官,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些人力资源。〃
〃我们会先跟死者父亲谈过,问问看他知道多少死者昨晚的行踪,她跟谁在一起,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梁子之类的。然后我们会把这些相关人证都找来谈,还会再讯问那个宣称昨晚曾听到雪梨街上有动静的女人。市警局不是把公园里外的流浪汉都带回去了吗?我们会全部问过话。再来就是指望化验室那边能找到指纹还是毛发之类的直接证据了。说不定能在死者指甲缝里找到歹徒的皮肤组织。或者在门上找到歹徒的指纹。说不定就是死者男朋友干的,情侣吵架闹大了也有可能。〃怀迪再度耸耸肩(这怕已成了他的招牌动作了吧),然后踢了踢脚下的杂草。〃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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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第十二章 本色(4)
傅列尔望向西恩。
〃我们会逮到凶手的。〃
傅列尔露出不满意但也只能接受的表情。他点点头,拍了拍西恩的手肘,然后径自往舞台下走去。法兰克·柯劳塞正和他在波士顿市警局的头头、第六分局局长基里斯站在舞台下的座位前方,所有人都试着以那种〃你他妈的最好不要给我搞砸了〃式的目光看向西恩与怀迪。
〃〃我们会逮到凶手的〃?〃怀迪说道,〃念了四年大学,你就只能想得出这样的台词吗?〃
西恩的视线再次短暂地与傅列尔交会了。他对着他的副队长坚定地点点头,希望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能力与自信。〃我是照新入职人员手册上写的说的啊,〃他对着怀迪说道,〃就在〃我们会将歹徒绳之以法〃那句下面,它的下一句则是〃赞美主〃;你没读到吗?〃
怀迪摇摇头。〃那天八成请病假。〃
验尸官助理砰一声关上了箱型车的后门,然后往驾驶座走去。西恩与怀迪应声回过头去。
〃你心里有底了吗?〃西恩说道。
〃换作是十年前,〃怀迪说道,〃我一定直接朝帮派恩怨的方向去办。但现在?妈的。帮派散的散,剩下的也不敢做得这么嚣张了;帮派一散,事情就没那么容易预料了。你呢?〃
〃就男朋友干的吧。不过这也只是照统计数字说的话。〃
〃用球棒把她活活打死?不会吧?除非那家伙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
〃会干掉自己女朋友的,哪个不是有严重暴力倾向?〃
验尸官助理打开驾驶座车门,又探过头来看着西恩与怀迪。〃听说有人要帮我们开路,是吗?〃
〃就我们。〃怀迪说道,〃出了公园就换你们走前面……嘿,还有,死者亲属也搭我们的车走,所以你们待会儿可别把尸袋就留在走廊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那家伙点点头,上了车。
怀迪与西恩也跟着爬进一辆巡逻警车,怀迪一下把车开到箱型车前方。他们沿着一条条黄色的封锁胶带往斜坡下方前进,西恩从枝叶缝隙间看到太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沉了,夕阳余晖染红了树梢,也在黝黑的沟水上添了些许橙褐色的金光。西恩在心里想着,这该是他死后还会想念的几样东西之一吧……这些颜色,这些不知来自何处,却总是能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要他惊艳不已的炫目色彩。这些总是让他不觉感到有些哀伤,还有些渺小,仿佛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炫目色彩。
吉米在鹿岛监狱的第一晚,整夜不曾合眼,从晚上九点到清晨六点,只是坐着,等着睡在他上铺的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要对他动手。
那家伙名叫伍卓·丹尼尔,原本是个来自新罕布什尔州的飞车党,一夜为了一桩安非他命买卖越过州界,来到麻州,途中进了一家酒吧喝点睡前威士忌,结果却用台球杆戳瞎了某个倒霉鬼的眼睛。伍卓·丹尼尔是个超级大块头,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不是刺了青就是爬满刀疤;他看着吉米,从喉咙底挤出一声冷冷的干笑,那笑声却像根长长的水管,直直捅穿了吉米的心脏。
〃我们待会儿见,〃熄灯之前伍卓这么对他说道。〃我们待会儿见。〃他又重复了一次,然后补上一声沙哑的干笑。
于是吉米彻夜未眠,绷紧神经,聆听上铺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他知道攻击伍卓的咽喉是他唯一的机会,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闪得过伍卓那粗壮无比的臂膀,直取要害。往他喉咙去,他告诉自己。往他喉咙去,往他喉咙去,往他喉咙去!哦老天,他来了……
结果伍卓只是在睡梦中翻过身,沉重的身躯挤压得弹簧一阵吱嘎惨叫,陷落的床垫从躺在下铺的吉米看来分明像是大象的肚腹。
那晚,在吉米的耳中听来,整座监狱就像是某种有生命、会呼吸的怪兽。他听到老鼠以某种疯狂而绝望的刺耳声响不停歇地啮咬、啃噬、咆哮、尖叫